寧志恆聽完駱興朝的敘述,這纔開口問道:“你和日本人之間的聯絡方式是什麼,有沒有聯絡人?”
駱興朝老老實實的回答道:“他們專門爲我設置了一個聯絡站,就在軍情站旁邊那條街上,新開了一家雜貨鋪,老闆是個中年男子,有情況我就去買一包煙,把情報交給他們。雜貨鋪裡專門安裝了一個公用電話,如果有緊急的情況來不及通知,就直接打電話給雜貨鋪,用之前設定好的暗語交流。”
寧志恆點了點頭,接着問道:“你是兩個月之前被日本人抓捕,可是副站長俞立是一個多月之前出現過一次失聯的情況,他的時間在你之後,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你出賣了俞立,導致他被捕,並叛變投敵?”
駱興朝聽到寧志恆的質問,嚇得身子一顫,最後開口說道:“是我在俞副站長去虹口的夢緣大戲院的時候,通知了日本人。”
說到這裡,他又趕緊爭辯道:“日本人的這個誘捕計劃已經策劃了很久,那個夢緣大戲院的女戲子就是專門爲了吊俞副站長上鉤,而精心挑選出來的,已經在上海各大戲院出演了三個月了,這個行動可不是我制定的,我只是其中一個小環節,就算我沒有報信,俞副站長也早晚上當,區別不過是時間問題!”
駱興朝的這一番辯解,一下子讓大家都知道了俞立投敵的真實原因,原來日本人果然還是利用了俞立喜歡追捧女戲子這一個致命弱點。
“你仔細說一說,這件事情的具體始末。”邊澤沉聲的說道。
“是,卑職也是在後來參與了其中,所以知道一些事情。”駱興朝趕緊回答道,“據我所知,這是一個專門針對俞副站長的誘捕計劃。日本人探知了俞副站長的專門喜歡追求當紅的女伶這個喜好,就專門找來了一名女伶,名叫聞琦玉,這個聞琦玉長相俊美,唱唸俱佳,正是俞副站長最喜歡的類型。”
“什麼類型?說清楚些!”一旁的寧志恆突然開口問道。
駱興朝知道這位寧組長是一個心細如髮的人,從不放過任何細節,他趕緊解釋道:“日本人做事很嚴謹,他們通過觀察,發現俞副站長追求的女伶大多都是身形健美的,容貌偏顯英武的北方女子,並不喜歡嬌柔嫵媚的南方女子,所以特意從北平花大價錢找來了聞琦玉,作爲誘餌。”
“日本人做事真是嚴謹的可怕,我和俞立多年的交情,都不知道這個情況,可是他們竟然能夠觀察分析的這麼仔細!”鄭宏伯不禁驚歎不已,不得不說日本人的準備工作確實精準到位,怪不得俞立中了算計。
“你繼續說!”邊澤吩咐道。
“是,日本人先是安排聞琦玉在上海各大戲院掛牌上戲,尤其是在我方佔領區和法租界內的大戲院唱戲,結果很快就吸引了俞副站長的注意力,俞副站長對聞琦玉不停的追求,幾乎是場場必到捧場,然後去後臺送花追求,日本人看火候已到,就安排聞琦玉去虹口區的夢緣大戲院掛牌,俞副站長開始還警覺,一直沒有去日本佔領區,可是後來就忍不住了,有二次喬裝改扮潛入進去,只是他佈置的巧妙,日本人沒有發現他,於是給我的指令就是注意觀察俞副站長的行蹤,一個多月前,我發現他又化妝出門,於是給雜貨鋪傳遞了消息,日本人佈置周密,將俞副站長抓捕了,過了幾天俞副站長再次出現,我就知道他也被策反了,我的任務就換成了繼續監視他的表現。”
聽完了俞立被策反的整個過程,屋子裡的幾個人都是有片刻的不語,日本諜報部門的能力可見一斑,也由此可見,他們在中方佔領區肯定有很強的活動能力,能夠對中方特工進行嚴密的調查,這一點讓衆人更爲擔憂。
最後還是寧志恆打破了沉默,他再次開口問道:“在軍情站有誰知道你的老家是無錫,又有誰知道你回家探親的事情?”
駱興朝一愣,猶豫的半天說道:“我在上海站的時間很長了,大概兩個月左右就回家看一次父母,身邊的同事都知道我的情況,這個範圍比較廣了!”
寧志恆再次問道:“日本人對軍情站特工的情況爲什麼瞭解的這麼清楚?如果說俞立喜好女伶這個習慣容易調查,那你的情況就不好調查了,知道你的家鄉,還知道你定期回鄉探親的情況,我估計,在軍情站內部應該還有人爲日本人提供消息,然後日本人根據這些情況,分別制定誘捕計劃,這才成功的策反了你和俞立,這項工作進行了時間已經三個月之久了,甚至是更長的時間。”
寧志恆轉頭對邊澤說道:“我建議內部的甄別工作還是要加大力度,挖出日本人滲透到我們身邊的爪牙。”
聽到寧志恆的分析,屋子裡的其他人頓時陷入一片死寂,好像瞬間落到了冰點,尤其是鄭宏伯臉色陰沉的十分難看,彷彿都能滴出水來。
可想而知,這一定是日本人實施的很周密的策反計劃,計劃周詳,投入巨大,時間跨度也長,這中間到底有多少軍情站的特工中招,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真的情況嚴重,作爲上海情報站的軍事主官,鄭宏伯只怕這一次罪責難逃,就算是邊澤再次開口求情,處座也絕對不會饒了他。
邊澤終於開口說道:“志恆說的情況確實存在,這也正是處座爲什麼讓我親自到上海站督察的原因,說實話,處座對於上海站的人員並不相信,他懷疑俞立在上海站一定還有安排的後手,可是從現在的掌握的情況來看,事態更爲嚴重!宏伯!”
“科長,我檢討,我馬上向處座檢討申請處分!”鄭宏伯趕緊說道,看來處座對自己一定非常不滿了,真是太大意了,日本人竟然已經把手伸得這麼長了,自己竟然還一無所覺,這一次的失利並不是偶然,如果不把內奸清除乾淨,這種重大的失利,日後仍然還會發生。
寧志恆看到鄭宏伯的臉色,只好出言安慰道:“鄭站長也不必太過緊張,其實這件事情如果沒有察覺,自然是一件嚴重的事件,可是我們現在已經察覺到了,只要佈置得當,還是可以另有收穫的,比如現在的駱興朝,有時候壞事可以轉變成好事,還是不要心急,我相信,只要下的功夫深,挖出隱藏的奸細,並不是件難事!”
鄭宏伯聽到寧志恆的話,猛然轉過頭看向寧志恆,他這纔想起來,身邊這個年輕人正是抓捕日本間諜的大行家,所謂盛名之下無虛士,能夠得到邊澤那樣的推崇,自然是有其出衆的本領,而且這在之前的一幕也得到了充分的證明,只要有一絲破綻都逃不過他的眼睛。眼光毒辣的可怕。
他趕緊強笑着對寧志恆說道:“志恆,這一次還是要你多加援手啊!”
寧志恆一愣,心中暗自腹誹,我是來執行鋤奸任務的,哪有那麼多時間陪你搞甄別,不過他也是微微一笑,隨口說道:“鄭站長客氣了,志恆一定盡力,一定盡力!”
寧志恆決定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趕緊把話題扯開,他又轉身對駱興朝問道:“這一次的營救行動你事先知情嗎?”
駱興朝趕緊回答道:“之前已經通知我了,讓我做好準備,如果我沒有參與這一次的營救行動,所有的行動人員就全部留下來,如果我參與了營救行動,就讓我帶領行動隊向蘇州河方向突圍,日本人做好安排,設計放出一部分倖存的人員,讓我有突出的表現,再立下一功,以便以後在軍情站更好的發展。”
寧志恆暗自讚歎,真是設計精巧,佈置周密,整個過程一環扣着一環,設計執行此次行動的一定是一個諜報高手,真是一個勁敵,他不知道這個人正是日本特高課的首腦佐川太郎,整個行動佈置都是他親自指揮的。
“駱興朝,這一次的情況彙報就到這裡,你要鎮定,我估計正如日本人安排你監視俞立一樣,很有可能也有人正在監視你,所以你不要露出破綻,正常的和你的聯絡人接頭,領取任務,有情況就向侯處長彙報,或者可以直接向我彙報。”鄭宏伯對駱興朝命令道。
“是,卑職一定小心謹慎,爭取早日立功贖罪!”駱興朝趕緊立正敬禮,然後恭恭敬敬的退出了辦公室。
看着駱興朝離去,寧志恆這纔開口說道:“馬上安排人員對那個雜貨鋪進行監視,如果有異常情況,比如說那個聯絡員突然撤離或者失聯的情況,要馬上彙報,這說明駱興朝的反正已經泄密,就抓捕所有可能泄密的人員,包括侯處長的那兩名心腹手下。
還有就是之前我提議的,對軍情站全體人員進行體檢的計劃暫停實施,這樣會讓駱興朝也暴露出來,還是要從別的方面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