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志恆帶着幾名軍官快速來到大門口,牆上的守衛大聲彙報道:“大隊長,有一支部隊接近,還有不少車輛。”
“繼續警戒!”
沒有多一會,外面的警衛彙報道:“大隊長,是我們別動隊的第五支隊回來了!”
寧志恆心頭一震,二十天前,特務大隊和第五支隊同時接到的命令,第五支隊被調往在蘇州河北岸,至於後來的情況怎麼樣,就不得而知,現在突然撤回來,是怎麼回事?
“大門打開,我們出去迎一下。”寧志恆高聲命令道。
大門被推開,寧志恆帶着一衆軍官走出了大門,就看見第五支隊的支隊長朱衛華正從一輛軍車上跳了下來。
寧志恆快走幾步,來到朱衛華的身前,伸出手去握住朱衛華的手。
“朱兄,百戰餘生,沙場歸來,真是辛苦了!”寧志恆親切的說道。
朱衛華的臉色明顯是風塵僕僕,難掩晦暗之色,他咧着有些乾裂的嘴脣,聲音略微沙啞地說道:“百戰餘生?百戰倒是不至於,可餘生?卻是說的沒錯,第五支隊損失慘重,帶出去的兄弟只回來了這些,太慘了!”
說到這裡,眼角不禁有些溼潤,寧志恆這才擡眼向他們後面部隊看去,果然從軍車上陸陸續續的下來了一些隊員,人數可比出發時少了很多,而且很多都負了傷,其他隊員的精神狀態也不好。
“這還只是一些負了輕傷的,很多重傷員都已經送去醫院,這一次又是傷筋動骨了。”朱衛華他搖了搖頭,一臉懊悔地說道。
寧志恆趕緊命令特務大隊的隊員,幫助第五支隊的隊員進入駐紮地安置。
他拉着朱衛華的手,要將他讓進大院,可是朱衛華卻是身形不動,寧志恆疑惑的看着他。
朱衛華看着來時的道路,對寧志恆輕聲說道:“還是先別進去了,處座和我們一起來到南市,他車快,先去了駐軍指揮部,現在估計也快到這裡了,我們準備迎接吧!”
聽到朱衛華的話,寧志恆心頭一驚,剛剛電令特務大隊撤回南市待命,處座就親自前來南市,很明顯這是衝着特務大隊來的。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寧志恆此時也只能是坦然面對,就看看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麼結果。
遠處又是塵土飛揚,很快一支車隊飛快駛來,當前的幾輛黑色轎車,正是處座的座駕車隊,後面還跟着幾輛軍車,上面都是處座的隨身衛隊。
寧志恆高聲命令道:“所有軍官集合列隊,迎接處座!”
等到處座的座駕停下來,一衆軍官列隊相迎,寧志恆和朱衛華當前一步敬禮。
警衛把車門打開,處座從車上走了下來,後面的車輛裡也下來了二名軍官,竟然是情報科副科長邊澤,還有上海軍事情報站站長鄭宏伯。
“處座!”寧志恆趕緊上前和處座見禮,他微微笑道,“現在路上也不安全,您來之前也沒有通知我們一聲,我好安排一路護衛,以防萬一啊!”
處座看見寧志恆也是露出一絲笑意,輕輕拍了寧志恆的肩膀,和聲說道:“不用擔心,我也是經過戰陣的,沒有那麼嬌氣!”
寧志恆又和邊澤,鄭宏伯握手見禮,這纔跟在處座的身後進入駐紮地。
這個時候所有特務大隊的隊員在院中列隊迎接處座的到來,處座看着隊列整齊,精神抖擻的隊員們,不由得露出滿意之色。
處座一邊揮手示意,一邊微笑着對寧志恆說道:“志恆,你治軍嚴謹,指揮有方,這二十天來在浦東作戰,接連清剿了兩支便衣隊,自身卻是毫髮無損,戰績突出,張長官接連爲你請功,爲我們軍情處可是掙下了老大的面子,統帥部特意嘉獎我們別動隊,稱讚我們輔助前線有功,這一次我也是與有榮焉!”
這些話倒不是客套,這段時間以來,整個別動隊在前線戰場表現雖然英勇,而奈何戰績不佳,折損嚴重。可偏偏右翼戰場上的特務大隊卻被戰區長官張正魁接連通電褒獎,其戰果也是上佳,要知道就是在正面戰場上擊殺二三百人的日本軍隊,最起碼需要付出二至三倍,甚至更加慘重的代價,可是在軍區戰報上,特務大隊竟然幾乎毫無損傷,不得不說這是軍事情報調查處作戰參戰以來最大的亮點,也爲處座在統帥部掙回了一點顏面,處座對於特務大隊的表現自然是滿意至極。
“都是處座的英明領導,特務大隊的隊員也是訓練有素,志恆不過是恰逢其會,打了兩個便宜仗,處座您過獎了!”寧志恆跟在處座的身後,對處座的話語半信半疑,不明白處座的真正用意,只能夠小心地應對。
處座只是微笑不語,最後示意特務大隊解散,其他中級軍官各自約束手下的部隊,生怕在處座的面前出醜。
而處座等人則是在寧志恆的引導下進入辦公室,揮手示意,寧志恆馬上命令孫家成在門外警戒,幾位高級軍官開始進行一場小範圍的軍事會議。
坐在主位上的處座輕輕咳嗽了一聲,衆人頓時都是心神一緊,腰身挺直,目光注視着處座,靜靜等待他的訓示。
“戰局打到現在,相信大家也知道了,我們已經沒有了勝算,蘊藻浜失守,大場又無險可守,失陷也是旦夕之間,估計統帥部很快就會下令放棄蘇州河北岸的陣地,收縮力量繼續防守。我們的別動隊這一次折損頗衆,不過還是要盡最大的努力阻擊敵人的進攻,第五支隊現在已經不堪再戰。
現在我命令!第五支隊調防至南市休整,而特務大隊立即開往前線,接替第五支隊的位置,繼續阻止日軍的進攻。”
“是!”第五支隊支隊長朱衛華挺身立正,高聲領命道。
這一次他的第五支隊幾乎被打殘,確實已無再戰之力,只能回到南市修整,變相的退出了戰場。
當寧志恆聽到這個命令,頓時腦子一嗡,果然是最壞的消息,竟然把自己和手下這些精銳送上了前線,時局已經嚴重到這種程度了嗎?需要自己這些特工去衝鋒陷陣了!
“處座~”寧志恆也是提身立正,他自然想要再爭取一下,不然真的到了前線,可就再也由不得他了。
可是處座一揮手,止住了寧志恆的發言,在衆人的注視之下,再次朗聲說道:“特務大隊大隊長寧志恆,調任上海軍事情報站副站長,負責敵後破襲工作,望你不負衆望,爲我軍事情報調查處再創佳績!”
這是什麼情況?轉眼之間,自己就調任上海站的副站長,也就是說自己可以不用上前線,而是要在上海潛伏下來,主持上海敵後的破襲工作,寧志恆不明白處座到底是什麼用意?
如果說是繼續打壓自己,甚至是削弱軍事情報調查處裡保定系的力量,那麼直接正大光明的把自己送往前線就是了,相信一場大戰打下來,自己生還的可能性不大。
可是現在把自己的部隊調走,奪走自己的兵權,卻把自己留在上海當上海站的副站長,這是什麼意思?
再說,上海站是軍事情報調查處的第一甲種大站,在軍事情報調查處裡地位極其重要,站長和副站長都是上校軍銜,歷任站長和副站長都是處座的嫡系,和趙子良,向彥等人的資歷相仿,都是處座早年的老班底。
可是自己不過少校軍銜,擔任上海站副站長級別上差的太多,資歷也不夠,更何況自己是保定系的背景,怎麼可能讓自己染指上海站副站長這麼重要的職位?
寧志恆一向覺得自己的頭腦清楚,智謀過人,可是今天覺得自己的腦筋不夠用了,完全不理解處座的真正意圖。
這個時候鄭宏伯站起身來,向寧志恆伸出大手,笑着說道:“志恆,以後我們兩個可要精誠合作,上海站的工作要多多倚重了!”
寧志恆只好也伸手握住鄭宏伯的手,兩個人微微點頭,這才收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之後的會議內容幾乎和寧志恆關係不大,寧志恆只能耐心的在一旁聽着,等待會議的結束。
他需要處座進一步的溝通,單獨談一談,試圖瞭解處座的真實意圖,然後再送上自己的厚禮,以爭取將這些手下精銳留下來,最起碼也要把自己的嫡系留下來,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去前線。
會議很快就結束了,最後處座環視衆人開口說道:“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散會吧,志恆留一下。”
衆人趕緊起身退了出去,辦公室裡只剩下了處座和寧志恆兩個人。
處座坐下椅子上,半晌沒有說話,只是微閉着雙眼,用手輕輕地揉按着太陽穴,一副疲憊之態,和剛纔殺伐果斷,一言而決之時,完全判若兩人。
寧志恆見狀輕聲說道:“戰局已然如此,處座您爲國事憂思,勞心太重,還是要保重身體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