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職位來說,寧志恆應該執行處座的命令,馬上着手清除叛徒,可是自己是保定系的骨幹,首先顧及的,應該是自己派系的利益,必須以黃賢正的命令爲主。
黃賢正的意思很明顯,這是要寧志恆給新來的上海站站長王漢民出一些難題,讓他無法在上海立足,以便讓保定系徹底掌控上海這個據點,寧志恆不禁左右爲難。
這兩份電報都是左柔翻譯的,她當然清楚裡面的內容,看到寧志恆表情深沉,上前來到他的身後,爲他輕輕地按摩着肩膀,低聲說道:“是不是有些爲難了?黃副處長可是你的靠山,他的話還是要聽的,拖一拖,交給新任站長就好了,再說這一次的鋤奸任務難度這麼大,日本人只怕正在張網以待,你若是勉強出手,可是太危險了!”
左柔的心中自然是不願意寧志恆去冒險,這樣的任務能推就推了,也免得自己擔心。
寧志恆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王漢民這個人我不太瞭解,不過必然是處座的嫡系,只是他剛來到上海,人地生疏,讓他來執行這樣難度的鋤奸任務,不客氣的說,只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搞不好還要把自己搭進去,雖說是派系不同,可都是抗日將士,總不能眼看着他們這些人去送死吧!”
“日本人沒有那麼傻,有俞立的前車之鑑,這一次肯定會有所防範,由我們來動手一樣是危險重重,那裡可不是租界,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日本人困在上海市區,很難脫身!再說,我看黃副處長的意思,是要你借這件事情,讓王漢民站不住腳,你若是違揹他的命令,別忘了,你可是保定系!”
左柔的頭腦清明,思維敏捷,精明之處並不下於寧志恆,略微一琢磨,就已經看出其中的之意,忍不住小聲提醒着。
寧志恆倒是有些詫異地擡頭看了看左柔,笑着說道:“你倒是看的清楚!”
左柔略顯得意的一笑,說道:“你別小看了我,當初我們兄妹在外面闖蕩的時候,大部分時候都是聽我的,論頭腦來說,我那兩個兄弟可差遠了!”
寧志恆拍了拍肩膀上左柔的手,笑呵呵地說道:“原來竟然是一位女諸葛,失敬,失敬!不過我還是要做一些準備工作,我估計這項工作早晚也要由我動手,先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寧志恆心中卻是另有打算,他的心思翻轉,已經有了應對之策,能夠對兩位處座都交代的過去。
就在第二天,寧志恆和鄭宏伯再次接頭見面,不過這一次寧志恆臨時更換了見面的地點,並安排了兩支行動小組在周圍布控,他雖然相信鄭宏伯不會投敵,但還是要有所提防,再說,處座的命令就是要監視鄭宏伯有無投敵的傾向,自己也是奉命行事。
房間裡鄭宏伯將一份文件交給了寧志恆。
“這是我們蒐集到的關於所有行動隊員的一些資料,已經儘量的詳盡了!”鄭宏伯說道。
寧志恆接過文件,然後輕聲問道:“站長,我聽說新任的站長是武漢站副站長王漢民,不知道您對此人是否瞭解?”
鄭宏伯畢竟是軍事情報調查處的老人,應該對王漢民有所瞭解,寧志恆也想打聽一下這個人的情況,以方便以後的接觸。
鄭宏伯也已經接到了總部的電文,知道這個消息,他略一沉吟,開口說道:“王漢民這個人是處座老部下,資歷是有的,對處座的命令向來是不折不扣地執行,不過能力平常,沒有什麼出彩之處,老實說,他當個分站的站長還可以,可是上海…”
鄭宏伯搖了搖頭,顯然不認同處座的這一次決定,上海的情況複雜至極,要想應對這樣的局面,王漢民只怕難以勝任。
寧志恆點了點頭,看來自己對這位新站長還是要敬而遠之,和對待鄭宏伯一樣,儘量的少聯繫,以免牽連自己。
“站長,那您打算什麼時候走?”寧志恆問道。
“事不宜遲,越早走越安全,其實我也早有準備,昨天晚上已經把第一批人員撤走了,這兩天都會陸續的全部撤離,我最後離開!”鄭宏伯說道。
鄭宏伯的動作很快,在知道崔光啓被捕之後,就第一時間把崔光啓知道的所有聯絡點和安全屋都放棄了,人員集中,準備撤離,一接到總部的命令,就開始着手佈置。
猶豫了片刻,寧志恆還是決定給鄭宏伯一點提醒,他開口說道:“站長,這一次的失利,處座肯定是不滿意的,還是要有所準備,您是瞭解處座的,錢財方面還是可以試一試,那些不過是身外物,您說呢?”
寧志恆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讓鄭宏伯舍財保命,處座這個人,第一好權,第二愛財,鄭宏伯在上海這塊寶地擔任站長多年,手中的餘財必定少不了,只要肯下大本錢,再加上他在軍事情報調查處的一些老關係,應該還是有希望熬過這一關的。
“多謝志恆你的提點,我清楚的,你放心,就算是把我抓回去就地正法,我鄭宏伯也不會當日本人的走狗!”鄭宏伯鄭重地說道。
他知道寧志恆臨時改變接頭地點,肯定是對自己有所提防,只怕此時身邊已經佈滿了人手,當然這也是作爲一個優秀特工應有的警覺,那就是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哪怕之前還是你的戰友。
“處座是要你護送我回去嗎?”鄭宏伯突然的問道。
他是多年的老特工,他突然看出來了一些不對,只怕寧志恆另外有佈置,軍事情報調查處的家規森嚴,不可能不有所防範。
寧志恆的神情不禁有些尷尬,他只好點了點頭。
“明白了,你是怎麼安排的?”鄭宏伯一臉地淡然,事已至此,他自然是隨寧志恆處置,就是寧志恆現在處置了他,他也只能的俯首認命。
寧志恆看到鄭宏伯如此坦蕩,心中也是放心不少,他也不再躲躲閃閃,直截了當的說道:“這一路上太不安全,我安排了一支行動小組一路護送站長回武漢,您放心,到了武漢以後,我不會馬上把您送到總部,給您留下一些疏通關係的時間,提前做一些工作,您也是處座的老部下,以前的老關係,這個關鍵時刻該用就得用,最後再護送您回總部,您看這樣安排行嗎?”
鄭宏伯聽到這番話,神情一鬆,心中不禁感動莫名,寧志恆的這些安排可是真心爲他着想,他上前一把握住寧志恆的手,感慨的說道:“志恆,有心了,患難見真情,這一次如果能夠逃過此劫,日後必有所報!”
兩個人商量已畢,便互道珍重,寧志恆派左剛帶領一支行動小組跟隨鄭宏伯離開,便各自離開。
五天之後的深夜,譚公館的書房裡,霍越澤和季宏義,正在向站長寧志恆彙報這段時間以來的工作情況。
“現在租界裡青幫裡的局勢很平靜,各自的地盤和勢力已經穩定下來,各方大佬偃旗息鼓,誰也不敢出頭,既怕被日本人盯上,也怕被我們盯上,都很安分!”季宏義是主要負責處理幫派事務的負責人,正在詳細地彙報青幫的動向。
寧志恆端坐在靠椅上,微閉着雙眼,淡淡地問道:“那就維持這個局面,這樣對我們也有好處,陸天喬的那位接堂弟子怎麼樣了?會不會心存不滿,在查找我們的消息?”
季宏義不屑地說道:“羅子棟現在老老實實地守着他的堂口,這小子倒也是個人才,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竟然也能陣腳不亂,把陸天喬的那幫手下籠絡在手裡,不過一直也沒有任何動作,我想他不敢再走陸天喬的老路了!”
“很好,殺一儆百,對這些人,光靠說是沒用的,要用霹靂手段讓他們知道畏懼,這纔是道理!”寧志恆冷聲說道。
一旁的霍越澤也開口彙報道:“站長,還有一件事情要向您彙報一下,徐永昌臨走的時候爲我們聯繫了九名戰友,都是當時一起撤回到租界的第五支隊隊員,現在他們都已經回到了青幫裡,我已經把他們都歸到宏義的指揮之下,準備再成立一個情報小組,擴充一下情報力量!”
“很好,這些隊員都是經過戰火考驗的,足可以信任,就交給宏義統領吧!”寧志恆點了點頭,這些人員正好在青幫裡充當自己的耳目,情報站的實力又擴大了一分。
“不過他們想見您一面,並申請正式建檔加入我們軍事情報調查處,我暫時沒有答覆他們,想等您回來親自拿主意!”霍越澤低聲問道。
“你們安排一下,反正他們應該都見過我,沒有必要那麼保密,再說都是參加過江北和南市大戰的勇士,我自然也要見一見,至於建檔,當然可以,我現在就給他們申請,都是黨國需要的人才,我們不收回來,實在是太可惜了。”寧志恆滿口答應,現在他手下的攤子越來越大,家當也越來越多,需要的人手也就越多,可是情報站裡的人手一向都是非常緊張,是時候補充一些可靠的成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