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彷彿一下子冰凍在此刻,微暗暈黃的燈光下,一切都顯得朦朧模糊,徽瑜覺得自己好像還沒有從夢中甦醒過來,看着立在門口的高大身影,就好似夢中千百遍只要自己伸手,他就會消失。這次她不敢伸手,生怕跟以前一樣一下子就沒有了。
理智明明告訴自己,這不是夢,這不是夢,可是期盼已久的事情忽然如神話般一下子實現在眼前,反而覺得自己幻想過度了。
披星戴月趕路回來的姬亓玉,就看着立在*前睡眼惺忪的徽瑜傻傻的看着自己,而後還擡起手揉揉眼睛,放下手後又繼續看着自己,那呆呆愣愣不敢置信的模樣,讓他再也忍不住的大步上前,將人緊緊的環在懷中。
“我回來了。”
直到那真實的碰觸感傳來,耳朵裡傳來他的聲音,鼻端全是他的味道,那有力的臂膀環着自己,徽瑜這一刻奇異的反而平靜下來。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
什麼久別重逢的激動,什麼相抱哭泣的情感迸發,什麼依偎着訴說離別後的相思,什麼傾訴擔憂之情,在理智回來的那一刻,徽瑜全都扔到腦後頭去了。神經反應過來的第一瞬間,做出來的第一個舉動,一把推開姬亓玉,指着他的鼻尖問道:“你說,這次離京是不是你計劃好的?”
姬亓玉:……
上一刻還溫香軟玉,這一刻立馬河東獅附身,這畫風轉變的真是令人憂傷。
太理智的女人,總是很難應付的,徽瑜就是那理智中的戰鬥機。
“是。”毫不含糊的一口就承認了,不等徽瑜發飆,他就捂着肩膀直哼哼,“咱家不興體罰,我這還傷着呢。”
徽瑜湊過身去一看,果然就看到衣裳下頭有包紮的痕跡,立刻就要喊人去請程七舟過來。
姬亓玉一把拉住她,“不是多厲害的傷口,別叫人了,咱們說說話。”
“那讓我看看,你也得先換身衣服,吃飯了沒有,我讓小廚房先準備點吃的,這個時間肯定是沒吃東西呢。我屋子裡沒有傷藥,不讓叫程七舟過來我讓雪瑩過去悄悄地拿點傷藥,傷口總要換藥的……”
姬亓玉就聽着徽瑜絮絮叨叨的講話,邊說邊隔着簾子喊了雪瑩,讓她別驚動旁人去拿藥,又折回來自己開了箱子給他找衣裳。中間頓了頓,又喊了值夜的小丫頭送洗澡水進來。他自己有潔癖,徽瑜怕他趕了這麼久的路身上髒不舒服,聽着她壓低聲音吩咐人讓大家動靜小點,嘴角的笑容就沒停止過。
洗了澡,更了衣,徽瑜給姬亓玉換藥的時候,廚房的飯菜也送來了。看着姬亓玉肩膀上那一道猙獰的傷口深可見骨,方纔還保持着理智的心這一刻全都不管用了,眼眶都紅了,“怎麼傷得這麼厲害,你還說是小傷。”方纔姬亓玉洗澡都沒讓她進去,一來是她有孕不好辛苦操勞,二來現在想想只怕身上別的地方還有小傷口,而且一定還不少,他不想讓自己看到。說着也不等姬亓玉回話,就把他身上的衣裳給扯開了,除了肩膀上那道給她看的傷口之外,別的地方果然還有許多擦傷,雖然傷口比肩膀上的輕多了,但是此時肌膚上一片片的青紫烏黑,她垂着頭眼淚就一直落個不停,止都止不住。
知道他此行一定兇險,後頭也猜到了如果是他的計劃,脫險的可能性極大,可是知道歸知道,看着這一身的傷,那涌上心頭的心疼壓都壓不住。
“其實就是看着厲害,現在一點都不疼了。”姬亓玉伸手抹去徽瑜臉頰上的淚珠,很少見她哭,她這樣的性子是不願意落淚被人看到的,但是現在哭成這樣,他不知道怎麼安撫她纔好。
徽瑜先把肩膀上的傷口包紮好,又把其餘的傷處細細的抹了藥,聽着姬亓玉安慰她這話,心裡明白怎麼會不疼呢。
把衣服幫他穿好,“先吃飯,一會該涼了,有話等吃完飯再說。”
姬亓玉也是餓狠了,雖然還能保持一貫的優雅的作風,但是進食的速度明顯加快了。徽瑜坐在他對面給他佈菜、盛飯,屋子裡的燈光被雪瑩撥亮了,亮亮堂堂的屋子裡,看着姬亓玉坐在對面還能吃着飯,那一顆如同坐了過山車的心才漸漸的趨於平穩。
“晚上不好喝濃茶,你喝這個吧,都是我晚上喝的溫水。”徽瑜給姬亓玉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又讓丫頭進來把桌子收拾了,瞧着雪琪她們面上壓不住的笑意,也能想到姬亓玉回來也能讓府裡的人心真真正正的穩下來了。
接過茶杯,姬亓玉喝了口水,軟衣上身,熱飯進肚,整個人緊繃的神經此時也鬆緩下來。看着徽瑜,一肚子的話不知道怎麼開口才好,正猶豫着就聽到徽瑜先開口了,“看你這樣子定是連夜趕路回來的,先休息吧,有話咱們明兒個講,有的是時間呢。”
聽着徽瑜這樣講,姬亓玉一把拉住她,“我有話跟你說,不說,睡不着。”
徽瑜知道姬亓玉欠自己一個解釋,他沒回來的時候滿心裡都是牽掛他的安危,此時他回來了,心裡也有種說不上來的心堵,忍不住的就會去想,當初他走的時候會不會想到溫惜珍會對自己下手,如果他知道還走了,她想她這輩子都過不去這個坎。可是她又不想問,有些話問出來了,知道了答案,如果是自己不想聽到的那個,以她的性子,這輩子都抹不去了。
所以事到臨頭了,反而沒有了方纔那麼理直氣壯的問,這一切是不是他計劃好的。
姬亓玉扯住她的手,開口講了這一句,徽瑜就沒繼續走,看了他一眼,就順勢坐了下來。她從來不是一個磨磨唧唧的性子,既然坐下來了,與其等着姬亓玉自己講,她反而有些不耐煩,索性就直接開口說道:“你先別開口,我就問你一件事兒,你先回答了,咱們再說別的。”
兩個人生活久了,彼此心靈相通,有些話只需要開一個頭,就知道往下對方要講什麼,他反應極快,徽瑜的話一落地,他立馬就說道:“溫惜珍的事情是意外,我沒料到他們居然會敢在王府裡對你下手,如果知道出京之前,我就先處置了她。”
徽瑜懸在嗓子眼的那口氣,一下子就落下來了,緊繃俏臉上帶了一分笑意。
“我怎麼會拿你的安危搏前程……”
“我知道,你不會。”徽瑜看着他笑,“可是你知道女人就是愛胡思亂想,事情太多的巧合撞在一起,疑心生暗鬼,便是聰明如我也不能免俗。”
這調侃的話說的姬亓玉是一點不悅都沒有了,看着徽瑜露出笑臉,這才伸開雙臂將她重新擁入懷中,“因爲你有孕,所以這件事我就沒想讓你跟着煩心,索性就沒告訴你。我特意問過程七舟,生譽哥兒的時候你身子就有些受損,將養了幾年雖然好了,可是也怕你情緒起伏太大,憂思過重,引起舊疾生產的時候就會危險很多。如今我位列親王,信國公小動作越來越多,下手越來越狠,很多事情我並未跟你講,追隨我的官員品級不高的已有數人頻遭意外,因爲是意外,官位也不高,我也拿不到確鑿的證據指證他,所以並不曾引起朝廷的重視。可是再這樣下去,因我之故,再傷人命,我又如何能坐視不管?所以思前想後,這才決定走了這麼一步,引蛇出洞。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只是萬沒想到就在我眼皮底下卻出了謀害你的事情,當時我接到苗榮廣的消息之後,連夜趕了回來,沒想到半路上正好遇到伏擊於我的人,因爲提前安排妥當,早有謀劃,只是因爲撞上的時候時間不太對,這才受了點輕傷。本來按照我的計劃,我是一根頭髮絲都不會傷到的,所以如此周密纔想着不用告訴你,哪裡想到還是出了意外。是我對你不住,到底還是讓你受了委屈……”
果然是姬亓玉計劃好的,徽瑜先鬆口氣,“溫惜珍的事情怪不得你,我也沒想到。知道你不是明知而離開我,我就沒有什麼好計較的。”
徽瑜帶着調侃的話,卻讓姬亓玉一臉戾氣說道:“你不計較,我卻要計較,這件事情德妃跟皇上沒個交代,是再也不能善了的!”
新仇舊怨,這次勢必要清算到底,便是皇上要護着德妃,他也能讓他護都護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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