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瑜最近總覺得眼皮跳個不停,就算是用白紙貼上也不管用,這種心煩意燥在得到自己的信被動過的消息之後,心情才慢慢的平復下來。
揮揮手讓丫頭退下去,徽瑜躺在軟榻上,擡眼看着窗外入目滿是碧色的風景,可是心裡卻是壓了一塊大石般,幾乎令她喘不過氣來。
誰動了她的信?
若不是她跟外祖父的信中都會夾着暗記,只怕是外祖父也不會發現信被動過了。有立刻把這個消息給自己傳過來,這次卻沒有走驛站,而是派了心腹偷偷送來的。
可見外祖父如今也沒能查出這個任人是誰。
徽瑜想不到自己在什麼地方讓人起了疑心,居然會想到截信這一招。
此時,姬亓玉已經是第三次再看董徽瑜寫給刑玉郎的信,信是很平常的問安信,從心裡根本就看不出他所懷疑的,凝眉良久,難道是自己太過於疑心了麼?
然則不管如何,他總覺得董徽瑜這個小丫頭不太簡單,這種不安如骨附蟻一般。
章敞匆匆趕來四皇子的居所,沒想到在大門前居然遇上了郭令儀。兩人同時停下腳步,含笑打量着對方。
章敞,首輔章含齡的長子。
郭令華,大學士郭士錚的次子。
兩人都是嫡出,且都跟四皇子來往甚密,只是這份來往大多是不顯於人前,只是兩人心中都知道對方跟四皇子走得頗近。
“章兄。”
“郭兄,別來無恙。”
兩人對視一眼,呵呵一笑,誰也不說自己來這裡是做什麼,相攜一起入內,路上兩人機鋒不斷試圖探聽些許,奈何兩人皆是口風嚴謹之輩,竟是絲毫探聽不得。
蔣青匆匆迎了出來,瞧這二人忙躬身行禮,“見過兩位公子,今兒個倒是巧,兩位竟是一起來了。”兩人皆沒有取得功名入仕,自然是口稱公子。
“煩蔣公公通稟聲,恆臣有要事跟殿下回稟。”章敞上前一步首先說道,眉宇間還帶了幾分急色。
蔣青立刻說道:“兩位公子請稍候,奴才這就去。”
郭令華對於章敞這般的行徑沒有絲毫的生氣,只是對着蔣青點點頭,徑自在廳裡的圈椅上坐下等待。
章敞瞧着郭令華不急不躁倒是顯得自己有幾分輕浮了,皺皺眉也跟着坐了下來,只是兩人之間再也沒交談一句話。兩人的父親在朝堂上說不上是敵手,但是也算不上是朋友,所以兩家的子女除了女眷來往略顯親密些,其餘皆是泛泛之交。
更何況,兩人都是效忠於四皇子,但是究竟誰能成爲四皇子的心腹,他們兩人也是較着真的。
很快的蔣青就出來了,對着章敞說道:“殿下請公子進去,郭公子還請稍等。”
“是。”郭令華絲毫沒覺得自己被薄待,一本正經的繼續等着。
蔣青帶着章敞往裡走,拐彎時又看了郭令華一眼,心裡想到倒是個沉得住的性子。
章敞見了姬亓玉廢話也沒說,直接說道:“恆臣聽家父無意中吐露一句,似是二皇子藉着夏家在朝中隱隱有所作爲。”
姬亓玉坐在書案後,聽到此言擡頭看着章敞,“依恆臣之見,該當如何?”
章敞一時語塞,但是很快的又說道:“二皇子一黨羽翼漸豐,若是藉着這次機會在朝中要職安上自己人,以後怕是於殿下不妙,還請殿下早作籌謀。”
姬亓玉不語,他當然想要早做籌謀,奈何母族勢微,無力可借。皇上防他們幾個兒子甚嚴,私自結交大臣,這樣的罪名誰當得起?二皇兄有母家可依靠,不用他自己出手,夏家就能爲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安排好了,可是自己有什麼?況且父皇多疑,此次誰能保證父皇雷霆手段之下,不是試探他們?他不敢賭,也賭不起。別人賭輸了,總還有母妃護着求情,可他什麼都沒有,只有落井下石的一衆兄弟。
想到這裡也有幾分心煩意亂,看着章敞說道:“父皇春秋正盛,恆臣,你太浮躁了。”說到這一頓,又看着他說道:“年後春闈,你需加把勁纔是。”
章敞面帶愧色,又有幾分心驚,垂手說道:“是恆臣太心急了。”他還沒有功名,雖然今科已取得進士,但是明年春闈纔是最要緊的。
姬亓玉點點頭,又看着他說道:“以後董家的信你不用管了,用心讀書,不指着能一舉拿個狀元郎回來,至少也要取得進士前二十的佳績,到時候纔好趁勢而爲。”
“是,恆臣定會努力。”章敞也知道名次的高低,將會直接決定他所受官職大小,是留京還是外放。
揮揮手讓章敞退下,姬亓玉背對着蔣青,重重的嘆口氣,好一會才說道:“讓郭令華進來。”
“是。”蔣青大氣也不敢出的趕緊出去傳喚了。
郭令華站起身來,步子不急不緩的跟着蔣青往外走,方纔章敞出來的時候,儘管在自己面前儘量掩飾,但是還是瞧出了他的神色有些不對,可見殿下心情正不好,他還需要打起精神來。
他是郭家次子,上有聰明絕頂家族看中的一母同胞的嫡親大哥,他可不想一輩子被大哥死死的壓一頭。大哥尋常與二皇子一黨來往頗密,他思來想去還靠上了從不張揚的四皇子。四皇子也許不是諸位皇子中最有權勢的,也不是最有靠山的,但是卻是最能忍的,與他一樣。
“肅之,你來可是有要事?”姬亓玉已經方纔波涌的心態壓下,郭令華素來無要事不登門。
郭令華俯首一躬,這才道:“回殿下,確有要事。肅之聽聞最近朝中頗有風波,木秀於林,風必催之,殿下,慎思。”
姬亓玉深深地看了郭令華一眼,原來是是怕自己輕舉妄動,這才趕着來給自己滅火的。郭令華跟章敞兩人意見相左,章敞所言固然浮躁,不過下手爲強也不無道理。郭令華以穩爲上,步步爲營,可是太過安穩難免腳步躊躇患得患失了。
“肅之所言有幾分道理。”姬亓玉溫和的說道,又加了一句,“固步自封,難免錯失佳機,偶爾冒進也有意外之喜。”
郭令華聽着這話心中思量一番,一時間也摸不清楚四皇子究竟意欲何爲,只得說道:“肅之領教。”
等到郭令華也離開之後,姬亓玉的眼神又落在了徽瑜的那封信上。
“外祖,最近我常不覺開懷,臨近年關風雪漸密,不能外出玩耍,實屬無聊。若是能陪着外祖在邊關騎馬打獵纔是自在,奈何我孃親怕我性子養野了,竟不許我去,嗚呼哀哉!我乃胸有乾坤之人,怎麼會這般的玩物喪志,不能自已……”
心中多是董徽瑜對着邢玉郎控訴董二夫人眼裡約束她的事情,信中也提到了幾點董家不開心的事情,不過都不是大事,不過後院紛爭本就是女子的天下,姬亓玉看過也就沒放在心上。眼睛一直落在那幾句話上,他總覺得董徽瑜那句臨近年關風雪漸密那幾句意有所指。他想了想今年入冬來雖然風雪比往年多些,可是也不過是下了三四場而已,最近天色放晴,並無風雪之兆,何來風雪漸密之說?
年前還出了一事,董家有位表姑娘進京的時候不小心衝撞了二皇子,董家太夫人特意讓令國公跟二皇子賠罪,此事被二皇子一笑帶過,並未追究。董家對於二皇子寬容大度之舉很是感恩。聽說令國公還邀請二皇子入府,董家跟二哥倒是越走越近,姬亓玉可不希望看到董家會成爲姬夫晏的助力。
京都世家,除了夏家是別無選擇的二皇子一派,其餘三家皆是老殲巨猾,在幾位皇子之間油走,不會輕易表態。只是這次董家對二皇子的過於殷勤,還是在京都引起了小小的波瀾,甚至於還有流言傳出來說是兩家意欲結親。
姬亓玉呵呵一笑,這是有人看着二皇子跟董家不順眼下黑手了!
徽瑜一口茶水噴了出來,雪瑩忙拿着帕子給她擦拭,雪琪把徽瑜手裡的殘茶端走,又換過了衣服,好一番折騰才安穩下來。
董家欲跟二皇子結親?
哦,神啊,這是誰要坑董家啊。
皇子親事,乃是皇上親手所指,誰敢替皇上做主啊!私下跟皇子眉來眼去皇上高興地時候可以假裝沒看到,但是一旦天子一怒,那就是浮屍千里,血流成河!誰這麼嫌命長敢做這事兒?
董家大老爺這個令國公可不是泥捏的,呵呵,真是有意思,怕是這個時候董大老爺要氣死了。
令國公董興昇氣的心肝脾胃腎都要青了,拍着桌子大怒,幾欲要跳腳。是誰要害他?居然敢散佈這樣的謠言,他不過就是請二皇子來家裡吃了頓便飯表示薛茹娘衝撞的歉意,又跟二皇子無意中遇上一起在茶樓喝了杯茶,居然就被人黑成這樣,他冤!
他又不是嫌命長,這個時候上意不明,他作爲世家之首纔不會輕易表態支持哪位皇子。沒想到他這次還是大意了,被人給黑了。他現在就害怕皇上真的信了,那纔是董家的禍事。
董婉正在大夫人的屋子裡陪着大夫人說話,笑意盈盈的說道:“年關將近,母親也要注意些身體,這般的操勞莫要累壞了纔是。有什麼事情只管吩咐女兒,女兒旁的事情做不了,但是替母親做些小事還是使得的。”
大夫人聞言就笑了笑,“娘知道你是孝順的,眼看着你越來越大,是要學着開始管理庶務,將來嫁了人也不會被人小看了去。”
董婉的臉一下子就紅了,看着大夫人嗔道:“娘,說什麼呢。”
大夫人想起這些日子的事情,如果二皇子真的要跟董家聯姻家裡出個皇子妃倒也不是壞事。二皇子母家顯貴,在諸位皇子中也頗受皇上看重,將來也許……貴不可言,這樁婚事倒是可以謀一謀。
大夫人越想越開心,她的女兒是定國公嫡出長女,這事情要是真成了,滿府裡誰能越得過她的女兒去。就算是董二夫人可也直不起腰來跟她爭,身份上差着一截呢。
“夫人,大少爺來給您請安了。”翠嬋打起簾子笑着進來回道。
話音剛落,董允城大步走了進來,面上帶着幾分嚴肅,先給大夫人行了禮,“兒子給母親請安。”
“快過來。”大夫人笑着讓兒子在跟前的圓凳上坐下,這個兒子可是她的驕傲,是她將來一輩子的依仗。丈夫是有妾室庶子的,能給她底氣在夫家立住腳的就是兒子這棵大樹,將來自己的兒子承繼了國公府,自己纔是最尊貴的那個。想到這裡,瞧着兒子越發的歡喜,“怎麼冷的天怎麼也不披個大氅就來了,凍着冷着如何是好?都是伺候的人不精心,回頭母親定會責罰他們。
董允城聽到母親的話,立刻說道:“母親莫要生氣,兒子自然是穿着氅衣來的,脫在外面了,屋子裡暖和的很。”
大夫人這才鬆了口氣,笑吟吟的看着兒子問道:“在書院一切可都還好?書讀得如何,明年春闈可有把握?要不要我跟你爹說說再請個好的先生來指點一二。”
“不必,書院裡的夫子都是爹爹一一拜訪過的,對兒子很是照看。母親勿用擔心,明年春闈兒子自然會盡力而爲。”
皇族子弟多靠蒙蔭,不用讀書就能有天大的富貴等着他們享受。可是他們這樣的勳貴世家,若是子弟不知道進取,必然會漸漸衰落,所以董允城很小的時候,在學業上大老爺跟大夫人都是看得極重,就算是不指望兒子能更進一步,但是至少也能守得住祖宗的基業纔是正理。
虧得他這個兒子素來是心明眼亮,讀書用功,刻苦堅毅,三伏數九從不曾懈怠,她很心疼卻也讓她很是欣慰。也是因爲這個樑姨娘就算是*翻了天,可是大老爺也從會在大規矩上過度偏倚,也正是看在自己這個兒子有出息的份上。
所以說女兒爭男人的*愛那是虛的,等到容顏不在自然會有更嬌嫩的花朵取代你,你能依靠的還是自己的子嗣,她有一個出息的兒子,一個聰慧貼心的女兒,這輩子就值了。
不過,樑姨娘生的一兒一女可也不是不頂用的,想起庶子董允榮,大夫人的神色又有些沉悶起來。
董允誠沒看出母親的不虞,問候過後,就開口說道:“兒子最近在外面聽到一傳聞,心裡實在是難安,這才趕緊回來詢問一二。”說着就把二皇子跟董家的傳聞講了一遍,說完的時候眼神不輕不重的看了妹子一眼。
董婉心裡一驚,但是面上維持着鎮定,卻也有些惱火,她總覺得自己這個哥哥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不管是對二房的兄妹,還是大房庶出的兄妹都極好。她纔是他嫡親的妹子,可對她卻有些過分嚴苛了。
大夫人原本是一顆十分火熱的心,在看到兒子老成嚴肅又隱隱帶着怒氣的面容後,一時間竟有些怔忪,思量一番才說道:“這都是外面的傳言,做不得真,更何況這些事你不用多費心,只管安心讀書就好。”
兒子知道什麼,女兒的前程自然是她這個當孃的多費些心思纔是正經。
董允誠看着母親的樣子,心裡就明白了幾分,這件事情不是董家自己傳出去的,但是他母親卻因爲這件事情沾沾自喜,或許還想着藉着這股東風能成事,也不看看這件事情裡面的兇險。
深吸一口氣,董允誠讓自己儘量平緩些,纔開口說道:“母親,當今朝中形勢未名,妹妹不好這般的打眼。更何況母親也要多想想外面爲何會有這樣的謠言,皇子成婚乃是大事,素來都有聖上賜婚,國公府這般行事若是被聖上知曉,往輕了說是四處鑽營攀附皇家,難免會落一個小人之嫌,被聖上記上一筆以後還能得用?往重了說,這是窺測帝心,罪不容赦!母親怎可這般的糊塗,被眼前的事情迷了眼睛,這可不是爲妹妹好,這是害了她,別人家躲還來不及,您怎麼還就坑往下跳?”
大夫人本就精明,只是一顆爲女兒打算的心佔了上風,這才眯了眼。此時兒子這般一講,她頓時出了一身冷汗,面色就有些鐵青。
董婉神色也不太好,看着哥哥想要說什麼又咽了回去,心裡卻是嗤笑一聲。被皇上記上一筆,日後哥哥的前程自然會被妨礙,他當然不樂意母親這般做,可是自己呢?她……對二皇子是真的有些動心的,那般溫潤如玉談笑風生的男子,只是遠遠看着就足以令人如沐春風,若是能……若是能結成夫妻,她這輩子也能過得舒心了。
可是,她的嫡親哥哥不僅不想着爲自己這個妹妹多使幾分力氣,居然還這般的威脅母親,心裡自然是惱恨起來。
“那……你爹爹若是知道了?”大夫人只要想想大老爺要是知道她的行爲,怕是又要好一番的折騰,不由得頭疼起來。
董允誠看着母親說道:“謠言又不是母親所爲,而且母親乃是內宅婦人,外面的事情如何能管得了?便是父親問將起來,母親也不用心愧就是。”
就是,就是,事情又不是她背後搞鬼,她有什麼好心虛的,還是兒子看的明白。
說服了母親,董允誠這才鬆了口氣,就起身告辭。大夫人留兒子用飯,董允誠卻道:“兒子在書院只告了半天的假,要立馬趕回去,母親在家保重身子,兒子有時間就回來看您。”說到這裡看着董婉,就道:“妹妹送送我吧,咱們兄妹也很長時間沒好好說說話了。”
董婉就站起身來,面上帶着得體端莊的笑容,“是啊,哥哥是個大忙人,一心爲了學業,我這個做妹妹可不敢打擾。”
聽着妹妹的話,董允誠只是頷首,跟大夫人告別這才擡腳邁了出去。
董婉披上大氅跟着董允誠出了門,兄妹二人一前一後走在青石甬路上,地面上大嫂的乾乾淨淨,一點雪渣子都沒有,雪後的風格外的冰冷刺骨,董婉緊了緊大氅緩步往前走。
到了二門口,董允誠站住腳,轉過身看着自己這個一母同胞的妹妹,開口說道:“女兒家就要端莊賢淑,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妹妹不用擔心以後的前程,哥哥自然會爲你掙一分體面回來,你只管做好令國公府的大姑娘。”
董婉一愣,面帶驚訝的看着董允誠,吶吶的開口,“哥……”
董允誠難得笑了笑,“你是我親妹子,府裡的事情還不用你這個姑娘來管。你要記住,不管是嫡庶都是一家子血親,打斷骨頭連着筋,你是長姐就要拿出長姐的氣度來,做妹妹的自然會敬着你,重着你,也不能漫過你去。”
董婉抿緊的脣泛着青白之色,努力吸了一口氣,才道:“哥哥放心就是,我知道怎麼做。”
董允誠這才點點頭,“我走了,照顧好自己。”
看着董允誠的背影,董婉這才面露幾分厲色,難不成她這個令國公府的嫡長女還要看着二房董徽瑜的臉色過日子?還要看着樑姨娘生的庶女過日子?氣度?難不成她有氣度了,董徽瑜跟董緋菱就不算計自己了?
他這個哥哥讀書讀傻了不成?
董婉不願意被旁人瞧出自己的不悅,努力壓下胸口的悶氣,擠出一絲微笑,這才踩着舒緩的步子回了流芳塢。
到了晚間的時候,大老爺直接來了大夫人的屋子裡,果然就說起了白日董允誠說過的話。
大夫人得了兒子的提點,這個時候就是一腔怒火的對着大老爺說道:“也不知道是哪個爛了心肝的纔會傳出這樣的話來,這不是要害了咱們的婉兒嗎?老爺最是知道的,咱們的婉兒素來規矩知禮,要是知道這傳言的事情,只怕是……只怕是都要拿跟白綾以證清白了,被人在外面這般的說嘴,她日後還能拿什麼顏面見人?老爺可要爲婉兒做主啊……”
看着大夫人哭的眼眶紅腫,氣息不穩,大老爺才能確定這件事跟大夫人沒什麼關係,只要不是自家後院起了火,他才能真的鬆口氣。拍着大夫人的手說道:“你也不要生氣,咱們家素來是被人眼盯着的,這麼點子流言也算不得什麼,在京都誰家還沒有點閒言碎語的。你告訴婉兒年前就不要出門了,她是我定國公府嫡出的長女尊貴得很,只管拿出氣勢來壓住,別的你們母女就不用擔心了,有我呢。”
大夫人這才真真切切的緩了口氣,想着要是自己按照原來的打算跟老爺提起來……心裡就有些心驚,多虧了兒子。看着老爺一顆心還是對女兒不錯的,大夫人這才捏着帕子擦乾眼淚,“婉兒也是委屈的很,知道了這件事今兒個從我這裡回去後,就悶悶的在屋子裡呆了一整天。她小小孩子纔多大,虧的老爺明白,不然這孩子真是要委屈死了。”
定國公輕哼一聲,“這些人還真以爲我董家是好欺負的,這些人真把咱們當成病貓了!”這些年董家力圖低調,一來不想成爲皇帝眼中釘,二來皇儲未立,董家不想成爲幾位皇子的踏腳石,所以這些年定國公都是謹慎再謹慎,但是眼看着皇子們一天天大了,等到一個個的都成了親,這朝中只怕是更不安穩。
“老爺打算怎麼辦?”大夫人小心翼翼的探問。
“爺自不會讓咱們女兒吃虧,你且放心就是了,家裡的事情還要多辛苦夫人。”說到這裡一頓,又道:“年前就不要弄的太熱鬧了,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定國公的話讓大夫人明白過來,年前董家不能再出風頭,家裡上上下下都要夾起尾巴做人,於是點點頭,“我都聽老爺的,您安心就是了。”
定國公握着大夫人的手,難得溫柔一把,“讓你費心了,等到翻過了年你若想去莊子上鬆快幾日也由你,到時候若是有時間,爺陪着你們一起去。”
大夫人眼前一亮,要是老爺只帶着她跟女兒兒子去莊子上,就算是再辛苦也值得了。還不等大夫人表達一番謝意,就聽到定國公又說道:“到時候家裡的妾室只帶上樑姨娘母女就行,別的就不用了,免得你勞心。”
我呸!
大夫人要氣死了,那還不如不去莊子上呢,滿腔的熱情頓時被打擊的只剩下渣渣。就連定國公並未留宿,她都沒力氣計較了。
樑姨娘這賤婢!
大夫人閉府,董徽瑜那邊最先就知道了,因爲徽瑜被限制出門了。
看着親自來回話的柳媽媽那張笑臉,徽瑜定定的看着她,就聽她說道:“……年前府裡事情多,人來人往的也怕驚擾了姑娘們,再加上天氣寒涼,也怕姑娘出門路上受苦,倒不如呆在家裡繡繡花看看書來得好。”說到這裡看着徽瑜的臉色心裡也是惴惴不安,誰都知道二姑娘的性子不好,若不是這樣大夫人也不會讓她親自走一趟了,生怕這位二姑娘翻臉就鬧起來,只得又加了一句,“若是姑娘覺得悶了,也可叫說書的女先生來說書解悶,要是想要再熱鬧些,夫人說了讓戲班子來唱幾齣戲也成。”
徽瑜算是明白了,因爲外面的留言所以定國公府要做出一個表態,所以我家閉府謝客,就是隱晦的告訴衆人我們對這個流言表示相當的不滿,根本就沒這回事兒。
徽瑜可不想在這種事情上跟大房過不去,只看着大夫人把自己最信重的柳媽媽派來專門跟她解釋,也能敲出大夫人對這件事情的看重。徽瑜也聽說了昨兒個大少爺回府,晚上定國公又去了正院的事情,看來大房對這件事情是達成了一致的態度。至於二房……呵呵,他們沒有表達意見的權利,只要順從就好了。
“瞧媽媽說的。大伯母是爲了我們好,徽瑜心裡都明白的。只是最近帖子多了些,不好都不去,這纔想着挑一兩家出去走走,既然這樣那我就一一回絕就是。媽媽回去告訴大伯母,大伯母爲了家裡費盡心力,我這個做晚輩的不敢給伯母再添麻煩。”
柳媽媽聽着徽瑜的話說得好聽,但是話裡還是有幾分不滿,但是到底沒鬧起來,這就好,這就好。滿臉上堆出桔花般的笑容,“二姑娘這話大夫人知道了定會歡喜得很,老奴不打擾姑娘休息了,這就告退了。”
徽瑜讓雪琪親自送出去,看着手裡郭彤的請帖,想了想提筆寫了一封回信,略略提了提,隱晦的說明因爲外面流言的事情,家裡要避嫌,這纔不好出門,請她見諒。還講等到方便了,再親自請她們過來玩耍云云。
徽瑜目前跟董家是一條船上的,自然不能往自己身上潑髒水了,她要藉着郭彤的口告訴大家董家的態度。想來郭彤那邊邀請她,也不過是想從她這裡探聽下消息。
寫好了回信,徽瑜讓鍾媽媽親自走一趟。這鐘媽媽是原主的奶孃,也是琉璃館的管事媽媽,前些日子因爲家裡出了些事情告假了些許日子,最近纔剛回來。原文中這位鍾媽媽對原主忠心得很,只是徽瑜不怎麼愛用她,畢竟奶媽這種生物對原主實在是瞭解甚深,她怕自己不小心露出馬腳。
倒是鍾媽媽接了這趟差事歡喜的不得了,自從她告假回家這才離開多久,姑娘身邊的事情就被雪琪雪瑩兩個小蹄子把持住了。姑娘也不像以前那麼依賴她信重她了,讓她心裡很是不安,如今看着這趟差事自然是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努力辦好。
“姑娘放心就是,老奴定會把事情說得明明白白的。”鍾媽媽立刻表忠心,幾乎沒有拍着胸脯發誓了。
徽瑜以前看書的時候,總覺得那些穿越女好生厲害,三言兩語就能收服身邊的丫頭婆子,一個個的視死如歸,忠心到底。其實穿來之後她才慢慢摸清楚,這些奴才的賣身契都在自己親孃手裡捏着,所以她們怕的不是董徽瑜而是董二夫人,這也就是爲什麼徽瑜一來之後,雪琪雪瑩對她的態度算不上多麼的死心塌地,但是對着董二夫人卻是又怕又懼,究其根源還是因爲董二夫人能隨意發落她們。
後來想通這一點,徽瑜就把身邊幾個丫頭以及奶孃的賣身契都拿來了,對着董二夫人是這麼說的:“女兒自己身邊的人,我要學着管起來,不然她們只怕母親卻不怕我,我這個主子當得也沒意思。”
董二夫人這個親孃也當得很有意思,要是換做別的夫人,總要等女兒出嫁的時候纔會鬆手,就怕孩子小壓服不住。沒想到董二夫人倒是好,女兒要她就給了,還特麼的豪爽的說道:“不服管就打,打了不改,就賣。你是做主子的,要是被幾個丫頭拿捏住了,你這個主子也就太窩囊了。”
難怪原主這麼囂張霸道,瞧瞧這撐腰的娘,能不給慣壞麼?
徽瑜嘆口氣,不過還是歡天喜地的謝過了,捏着她們的賣身契回來了,自打那之後,她身邊的人就服服帖帖的了。
鍾媽媽以前還能仗着資歷老,在事情上愛拿着老經驗老規矩顯擺,這回後就老實了許多,現在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她怎麼能輕易放過,他們一家子以後都要跟着二姑娘了,姑娘好了他們才能好。
徽瑜可沒打算拿着情分拴住這些奴才,所以一上來就是雷霆手段的壓服。情分時日長了也能養大這些奴才的胃口,忠僕這種極爲罕見且能一生一世不變心的生物十分難得,在現代財帛能使兄弟反目,?姐妹成仇,在這樣的時空她可不敢覺得自己真的能憑情分讓這些人一輩子效忠自己。他們將來都會有自己的家庭,會有自己的孩子,牽絆多了,利益多了,糾纏多了,到時候可就難說了。所以,只要讓這些人知道她的厲害,她的手段,背叛是個什麼後果,就足夠了。
手段簡單粗暴,卻能讓人心生驚懼,不犯輕易動反、心。
鍾媽媽回來後把郭彤的話帶來了,其實郭彤也是大家出來的,回話也是滴水不漏,談笑間還約定徽瑜的承諾。最後鍾媽媽還附贈了一個消息,這個消息可有點不同尋常。
“……老奴都要走出大學士府了,我們這些下人是不能走正門的。不過老奴走的是他們前院的角門,臨出來的時候,遠遠地就看到正門站着兩位公子,瞧那樣子似是有些不愉快,老奴故意打聽了下,才知道那是樑府的大少爺跟二少爺。老奴當時覺得事情有些不對,畢竟樑府的兩位少爺怎麼會在光天化日之下起口角,尤其是大學士這樣的人家,最是重視手足和睦,於是老奴又旁敲側擊,出了府門又繞到了郭府下住的長巷走了一遭,這纔打聽到了些眉目。”
徽瑜聽着鍾媽媽的回話,隱隱約約想起了郭府大兒子跟二兒子不對盤,雖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是兩兄弟性格迥異。而且老大是二皇子死忠黨,可是郭府的二少爺卻不知道靠的是哪一座山頭。
“什麼眉目?”徽瑜在原文中也沒看到這兩兄弟不合的原因,此時鐘媽媽提及她自然也是好奇的。
“聽說二少爺最近跟四皇子殿下身邊的侍衛走得頗近,大少爺動了火,兩人才吵起來的。”
徽瑜驚愕,郭令華拜的山頭居然是姬亓玉那貨!
心裡頓時有些不是滋味起來,想起上回在國安寺看到的章敞,這個姬亓玉看起來在諸位皇子中最是透明,但是他的身邊卻聚集着首輔章含齡的嫡長子章敞,大學士郭士錚的嫡二子郭令華,其他還不知道有誰,只是這兩個人雖然目前還沒有功名傍身,只是看他們的老爹也知道分量了。
姬亓玉……
徽瑜覺得頭疼,尤其是這個四皇子性格詭異難測,出手不按規則行事。令人往往摸不到頭腦,國安寺下棋一幕又在徽瑜眼前回放。
讓鍾媽媽退下後,徽瑜拿出棋盤開始重新復原那日的棋局,等到復原到最後的時候,徽瑜腦海中突然間想起一件事情,臉色就是大變!
她猛地站起身來,“雪琪!”
“奴婢在。”雪琪立刻就進來了,看着徽瑜回道。
“你立刻去邢家走一趟,替我辦件事情。”徽瑜神色凝重,幾乎淚奔,這麼重大的事情,她怎麼就能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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