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逸目瞪口呆了半晌,看了看容靜,又緩緩低頭,看到一個小娃娃正在他衣袍下,扯着他的長袍,仰頭看他,一雙萌萌噠的大眼睛裡充滿了好奇。
“靜小姐,你……”
顧逸指了指容靜,又指了指小默默,“這……這……”
“夫君,我帶兒子來看你了。”容靜沒有戴面具,小嘴微嘟,楚楚動人。
“恩人爹爹,小默默跟孃親來看你啦。”小默默眨巴着萌萌噠大眼睛,人見猶憐。
“你們……”顧逸的臉都白了,一手抱起小默默,一手牽上容靜,拖家帶口一般逃難一般,往一旁偏僻的拐角跑去。
到了拐角急急把母子倆放下,還生怕被人撞見,左右觀望了好一會兒,才氣喘吁吁,又驚又喜,“靜小姐……你……你居然還活着!”
“怎麼,我活着你不開心呀?”容靜打趣地說道。
“不,不是不,不是!”顧逸上氣不接下氣,急急擺手否認,看見小默默便蹲下來,很驚喜道,“兒子?”
呃……這瞬間,容靜微愣,有種怪怪的感覺,他問,兒子?
“靜小姐……這,這是你兒子?”顧逸又問道。
容靜這纔回神,立馬介紹,“是的!帥氣吧,容默,小默默。”
小默默近距離看恩人爹爹,覺得他比冥叔叔還要好看七分,印象很不錯,甜甜地叫了一聲,“恩人爹爹。”
顧逸一臉驚詫,看着容靜,見容靜笑,他也傻乎乎地笑了,起身來,氣息總算平穩了下來,“靜小姐……好久不見,你可安好?”
“很好。”容靜心頭掠過一抹暖意,很快便一拳打過去,“你小子,混得不錯嘛,破格當女史殿試考官了都,我當年考的時候,你怎麼就不來呢?”
顧逸就一文弱書生,容靜一拳沒用力,他也退了兩步,只是,他看着容靜,突然不說話了。
小默默在一旁摩挲着下頜,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有預感,會有好事發生。
誰知,顧逸突然彎腰九十度,拱手作揖,“靜小姐,請受小生一拜。”
小默默一頭栽倒,他又誤會了,木有姦情,爲什麼最近的感覺總是不準捏?
“喂,幹嘛呢,折煞我是不?”容靜故作生氣。
“靜小姐,當年如果不是你在女史大殿上爲我澄清《女誡》的著作權,在下如今怕依舊還是容家書院的教書先生,任由容德書擺佈。”顧逸很認真地說。
容靜無奈笑着,她當年一來是爲擊敗林採欣,二來,其實也是想報顧逸贈書的恩情,有意讓他揚名的。
只是,即便沒有她,以顧逸才才華,只要他有心仕途,發達也遲早的事情。
“那書不是就只有一本嗎?怎麼林採欣也會背,她在我之前看過那書?”容靜好奇地問道。
“她偶爾會去學院跟我探討學問,可能是不慎被她看了去吧。”顧逸淡淡的解釋,一直保持九十度彎腰。
容靜見狀也沒有多問,學着他拱手作揖,九十度彎腰,雙手奉獻了一袋銀子,“顧先生,那也請受我一拜,這是當年救急的銀子,現在,如數歸還。”
被容靜捧在手中的錢袋,是一個粗布錢袋,打了好幾個補丁,年代久遠,容靜好幾次懷疑這是顧逸打小攢下的銀兩。
其實,裡頭也是二十兩銀子,這個男人當初一邊往她手裡塞銀子,一邊囑託她千萬節省着用,那一幕彷彿還發生在昨日,可這一晃便是六年。
兩人看着那袋銀子,相視一笑,便都起身了。
“接住,一恩還一恩,兩訖了,互不相欠。”容靜笑着,將銀子丟給他。
“靜小姐這些年都去哪了,帝都……好些人再找你呢!”顧逸低聲問道。
容靜在矮欄上坐下,將這些年來發生的事情,還有保安鏢局的事情大致同顧逸說了一遍,她知道顧逸信得住,不打算隱瞞,而且,她遲早是要對容家,對東靖皇室公開她的身份的,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顧逸聽得那俊逸的臉一乍一驚的,“這麼說來,你現在住在容家東府那半邊院子?”
容靜點了點頭,“呵呵,以後要有什麼大買賣,別忘了介紹到我那去,給你抽成。”
“不用不用,我一定幫你!”顧逸好實誠,這話聽得小默默都笑了……心想,恩人爹爹一定還不知道他們今早纔回絕了一筆大買賣吧。
談笑之間,容靜發現顧逸一點兒都沒有變化,六年了,在官場這個大染缸裡能保持一塵不染,實屬不易。
很快,女史殿試又開始了,顧逸不得不走。
“默默,這個,就當恩人爹爹給你的見面禮。”顧逸將那袋銀子塞到小默默手裡。
小默默看了孃親一眼,徵詢意見,他教養很好的,不隨便收別人東西。
誰知,恩人爹爹好認真,沒問他,而是問孃親,“是不是袋子太醜了,他不喜歡?
小默默頭頂飛過了一羣呆萌呆萌的烏鴉,呱呱呱……
恩人爹爹,小默默六歲了,你當小默默三歲,聽不懂你說什麼嗎?容靜樂了,朝小默默看來,若有所思道,“嗯,有可能是太醜了,他瞧不上。”
“要不,下回……”
顧逸話還未說完,小默默急了,連忙一把搶過來,“纔不,我喜歡!”
錢袋子裡裝滿了恩人爹爹對他們孤兒寡母的善意,恩人爹爹是除了沁姨之外,唯一一個對孃親真心好的外人。
小默默要把這個錢袋一輩子都藏好了。
兩個大人被小默默逗笑了,顧逸忍不住抱起小默默,“你想讀書嗎?有空就到恩人爹爹家裡來,恩人爹爹親自教你。”
小默默欣喜難掩,卻還是朝孃親看過去,見容靜點頭,他立馬摟住恩人爹爹的脖子,重重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看得容靜都有些意外,兒子還是頭一回對她以外的人親親呢!“好了,我們得走了。”容靜笑着,抱走小默默。
告別之後,顧逸匆匆往女史大殿趕,卻撞見了林採欣。
“你站住!”林採欣嬌怒,年紀不小了,至今未嫁。
顧逸真站住了,“林小姐,殿試馬上就要開始了,進去吧。”
“你一直怨我,對不對?怨我當年盜用了你的《女誡》。”林採欣明明是當賊的,卻理直氣壯,從袖中掏出一本《女誡》同容靜獻給太后的一摸一樣。
當年,在去吏部的前一天,她偷偷跑去書院裡找顧逸,沒找到人,卻發現他案几上放着一本手抄本,正是《女誡》七篇。
她看得入神,一口氣背不下來就帶走了,當年確實是她貪心,可是,她都想好了,只要她當上藍衣女史,就可以擺脫父母的約束,自己做主下嫁與他的,這樣的話,她盜用他的東西,算得了什麼呢?
顧逸瞥了那《女誡》一眼,竟瞬間就奪過來,冷冷道,“我不想再糾纏這件事,也請林姑娘自重。”
說罷,轉身就走,留林採欣愣在原地,剛剛那麼兇的人,真的是顧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