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然的話讓人莫名其妙,白木槿緊緊皺了眉頭,突然意識到,在她們疏忽的時候,應該有人做了手腳。
她覺得那假惺惺的黎蕊實在太可疑,她見到陸昭然要被驅逐出家,竟然一點兒也不慌張不害怕,反而隱隱有一種期盼,彷彿這就是她要的結果。
難道這個女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進駐陸家,而是要讓陸昭然脫離陸家?一股不好的預感升上來,陸昭然脫離的陸家,大房就會遭受毀滅性的打擊,即便陸青雲有機會繼承陸家,但誰能保證,陸青雲能夠好好地活過弱冠?
這樣一種念頭縈繞在白木槿的腦海裡,她覺得自己不能意氣用事,即便大舅舅有千錯萬錯,也不能放任他中了奸人之計,而使得大房敗落,讓陸兆安鑽了空子。
於是白木槿靠近了陸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悄悄在老太太耳邊道:“外婆必須阻止舅舅脫離陸家,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這個黎蕊不簡單,她恐怕是有心人佈下的一顆黑子!”
陸老夫人經她一提醒,也終於從憤怒中緩過神來,陸昭然明明在她離開的時候已經有了悔悟之意,怎麼突然又發生了這樣的轉變,可見中途出了什麼意外,而這個意外不用說,就是黎蕊在做鬼。
於是拉了一把老頭子,才問道:“你說蓉娘要害這女人的孩子,從何說起?”
陸昭然見有機會分辨,忙開口解釋道:“下午,蕊兒口渴,就要了杯熱茶,可是那人端來的竟然是纏了夾竹桃花的茶水,蕊兒喝了一點兒,就肚子痛,我讓人來查了那杯茶,如今還留在房裡,若是不信,可以讓崔嬤嬤去看!”
陸老夫人沒有遲疑,對崔嬤嬤使了個眼色,必須得查清楚。崔嬤嬤應了便去,果然帶回來一杯茶,也證實了裡面確有少量的夾竹桃花粉,而夾竹桃花粉有毒,對孕婦尤其有傷害,這是毋庸置疑的。
陸老夫人一驚,然後又問道:“都有誰經手了這杯茶?”
崔嬤嬤沒有讓她失望,早就將事情查清楚了,那倒茶,端茶的婆子是同一個人,被崔嬤嬤叫了上來,這婆子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只連連辯解道:“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奴婢沒做過,沒做過!”
陸昭然冷冷地道:“你一個老媽子,哪來的膽子,又何必要毒害蕊兒,自然是有人指使,可是能指使你的,除了母親,恐怕就只有那位人人稱好的大夫人了!”
話裡嘲諷的意味特濃,已經斷了秦氏的罪,甚至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給。指使憑着自己的猜測,還有那黎蕊可憐兮兮擠出的幾滴淚。
秦氏也沒有主動開口辯解,相信她的人自不會懷疑,不信她的人,解釋也無用。陸老夫人就是相信她的人,而陸昭然就是那個不會相信她的人。無論是當年的薛氏,還眼前的黎蕊,都比她值得信賴。
哀莫大於心死,秦氏自是無言以對。
陸老夫人則堅決地道:“不可能是蓉娘,她一直陪在我身邊,而且我已經決定要趕走這個女人,她沒有必要下手!”
陸昭然則不以爲然,哼了一聲,道:“母親維護她也太過了,她自然有理由要下手,因爲她就是容不得別人生下我的孩子,當年薛氏之所以開罪她,也是因爲她受我的寵愛,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或許……就連我中了那藥,也是她做的孽!”
秦氏此時倒是震驚起來,她怎麼也想不到,陸昭然竟然連這麼大的罪名都給她安上了,她會給自己的夫君下絕子藥?
白木槿聽着話頭越來越離譜,也顧不得許多,便悄悄對瑞嬤嬤吩咐了幾句,然後瑞嬤嬤便出去了。
白木槿又在老太太耳邊嘀咕道:“外婆,一定要冷靜,切莫上了別人的當,大舅母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真相如何待會兒就會見分曉!”
陸老夫人努力平息自己翻涌的怒火,平靜地對着陸昭然道:“薛氏是我下令杖殺的,當時蓉娘還在月子裡,因爲出了那樣的事兒,她身體受損,多少年都恢復不過來,這一點,難道你不清楚?”
“那也是因爲她陷害薛氏,卻沒想到會害的自己傷了孩子,否則薛氏好好地,爲何要去衝撞她?”陸昭然仍舊不願意相信秦氏是無辜的。
陸老夫人有些氣息不穩,握着白木槿的手,十分用力,白木槿感到吃痛,卻沒有吱聲,努力隱忍着,她能感受到外婆內心的不平靜。
此事她插不上嘴,因爲都是自己的長輩,她不能越俎代庖,只要及時提醒陸老夫人做出正確的判斷就可以了。
白木槿一直盯着黎蕊,發現她雖然低着頭,但是卻始終在觀察每個人,十分機警,又十分不正常。
秦氏跪在地上,聲音不高不低,卻十分堅定地道:“母親,此事不必多做辯解,清者自清,我沒有做,至於別人信不信,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她對陸昭然已經心死了,現在他說出怎樣的誅心之論都無法傷到她,在她的心裡已經做出了選擇,此事過後,她便與他和離,無論誰阻止都沒有用了。
陸老夫人看着她這副樣子,心疼地不行,望着陸昭然就越發地失望,如此好的妻子,他不懂珍惜,偏偏喜歡那些個狐媚魘道,心術不正的女人。
此時瑞嬤嬤不知何時又進來了,然後一些蟲子突然飛到了黎蕊的懷裡,她嚇得大叫,連道:“爺,快,快救我……啊……走開,走開……”
黎蕊不停地撲打,髮髻都散了,衣服也因此而凌亂起來,陸昭然也上去幫她,可是卻無法趕走那些蟲子。
陸老夫人疑惑地看着這幅場面,剛要阻止,瑞嬤嬤卻制止了她,開口道:“老夫人,且等等!”
不一會兒,黎蕊身上落下一個香囊,然後那羣蟲子才放過她,一齊撲向了那個香囊,似乎非常喜歡的樣子。
瑞嬤嬤走過去,將蟲子趕走,然後拿起香囊,那黎蕊卻極着急地道:“那是我的,別動!”
可是瑞嬤嬤怎麼會聽她的,連個眼神也沒給她,繼續拿着香囊仔細端詳着,黎蕊推開陸昭然就要上前去搶奪,但是卻因爲沒有瑞嬤嬤靈敏,而撲了個空。
瑞嬤嬤又聞了聞那香囊,才遞給崔嬤嬤道:“老姐姐,你看看,可認得這是何物?”
崔嬤嬤也拿過來,湊在鼻子上聞了聞,又仔細看了看,才道:“這不就是夾竹桃花粉製成的香囊嗎?一個孕婦怎麼會將這種東西,拿來做香囊?”
陸昭然萬分疑惑,問道:“崔嬤嬤可認準了?”
崔嬤嬤點點頭,十分肯定地道:“奴婢不會認錯,這就是和茶水裡一樣的夾竹桃花粉,而且看成色還頗爲新鮮,應該剛製成不久!”
“蕊兒,你怎麼會有這個玩意兒?誰給你的?”陸昭然眼裡已經帶着幾分懷疑。
黎蕊靈機一動,趕緊解釋道:“我也不知道,是下人做的,我只是胡亂拿了戴在身上,並沒有注意那是什麼做的!”
白木槿此時才做無意地道:“那也真是巧,茶水裡竟然有夾竹桃花粉,而姑娘身上也正好有花粉製成的香囊,這未免太蹊蹺了些!”
明眼人自然能夠聽出來,白木槿這是在暗指黎蕊監守自盜,故意下毒,然後嫁禍給秦氏,這種心機,還真不是一般的深,手段也不是一般的狠,要是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孩子就真沒了。
陸昭然也隱隱帶着怒氣問道:“你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爺……您……您怎麼能不相信蕊兒,我怎麼會害自己的孩子,定然是有人不想我生下孩子,所以纔要拿這個香囊害我的!”黎蕊又哭了起來,眼淚說來就來,完全不需要反應的時間。
陸昭然被她這樣一說,也覺得有理,總不能自己對自己也這麼狠啊!所以又轉向了陸老夫人,似乎在等她發話。
白木槿卻從崔嬤嬤手裡拿過那枚香囊,在眼前仔細看了一下,突然驚訝地道:“爲何這箱娘看起來很新,上面卻有點兒茶漬呢?嗯……聞起來,除了那花香,似乎還有一些茶味兒呢!”
說着就遞給了老太太,老太太也湊近了自己看了看,然後又命人打開了香囊,發現裡面的花粉的確被水浸過,經過崔嬤嬤和瑞嬤嬤的共同查看,證實的確是被茶泡過!
白木槿只是不動聲色地立在一邊,而黎蕊的眼神卻帶着恨意掃過她,心裡暗自罵着,這個不知所謂的小丫頭片子,爲何屢屢壞她好事,還真是不好糊弄!
陸老夫人將香囊丟給陸昭然,冷笑着反問道:“你自己看看,然後給我個合理的解釋吧!”
陸昭然此時已經不知該信誰了,黎蕊看起來無辜又可憐,秦氏自始至終都木然無覺,既不辯解,也不憤怒。
陸昭然只好又盯着黎蕊問道:“你說吧!”
黎蕊哭哭啼啼的,道:“爺,當時茶喝的我肚子疼,或許不小心灑到香囊上也是可能的,不能因此就懷疑我自己下毒害自己啊!”
白木槿心裡暗自讚歎,這個黎蕊果然不是簡單的角色,即便事情到了這一步,她還是能夠理智鎮定地找出對自己最有利的藉口。
於是又仔細地看了看她的衣衫,接着道:“茶水灑了,也真是巧,能夠灑在衣衫裡面的香囊上,卻沒污染姑娘這身漂亮的襦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