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知道你的難處,且忍一時之氣,就把這賢惠做到底,何必與她爭這無謂之氣,將來等咱們……”胡氏的話沒有說完,看着陸氏的眼神別有深意。
陸氏回頭看了一眼秦氏,才低聲問道:“聽說大嫂子又有了,這是怎麼回事兒?這麼多年都沒有動靜,怎麼突然?”
胡氏也是微微皺眉,只搖頭道:“我也不知,她沒有明說,對咱們只宣稱是身子不適,但我們都是過來人,哪有不明白的?”
陸氏點點頭,看看前面又來了客人,才收了話題,一臉笑容迎上去和人寒暄,胡氏也幫着招呼起來。
今日寧國公府特意請了京裡最有名的雙喜班子來唱堂會,戲臺就搭在寧國公府的翠微閣,燒了火龍的翠微閣裡,暖意融融,客人到的差不多時,便開戲了。
白老夫人自然招呼着人安排好坐席便將本子推給了陸老夫人,笑着道:“親家母先點一出吧!”
陸老夫人自然謙讓,道:“還是主人家先點,我就聽個熱鬧,實在不懂這些!”
白老夫人只好自己點了幾齣熱鬧喜慶的,又將本子傳給了其他夫人,讓她們挨個兒地點戲,待得鑼鼓聲一響,大戲也就開場了。
白木槿對這戲沒什麼興致,只陪着陸老夫人說話,大舅母精神有些懨懨的,她便關切地問道:“可是疲乏了?”
秦氏搖搖頭,道:“不礙的,就這樣,吃了藥之後也不管用!”
白木槿點點頭,自然知道她是因着服食藥物才導致精神不振,既然是崔嬤嬤掌握的藥劑,她也沒什麼好擔憂的,眼神看着大舅母,見她今日這套頭面倒是很華貴,又想起那日在玲瓏坊的事情來,便問道:“大舅母,您這套頭面看着像是在玲瓏坊定製的啊?”
不待秦氏回答,一旁的陸菲媛便獻寶似地讚道:“表妹,你是不知道,這套頭面可是爹爹特意給母親買的生辰禮呢,今日可是頭一回戴出門,好看吧?”
白木槿眼神看着秦氏的首飾,發現這套頭面和她那日看陸田拿的完全不同,她清楚地記得陸田拿的是一套蝴蝶花樣的赤金頭面,而秦氏今日佩戴的則是牡丹花樣的赤金頭面。
心頭微微有些疑惑,可是也沒有點明,只點頭道:“的確很美,牡丹雍容華貴,最稱大舅母的氣質!”
這句話讚的秦氏心裡高興,陸菲媛更是開心,頓時對這個以往不甚親近的表妹多了幾分喜歡,笑着道:“我就說吧,母親還說花樣太鮮亮惹眼,怕人笑呢!爹爹的眼光能有差了?可見爹爹是把娘放在心上愛重的,嘻嘻!”
秦氏臉上頗爲不自在地羞紅了,用手戳了一下陸菲媛的腦袋,嗔怪道:“你這小丫頭片子,竟然拿爹孃取笑!”
陸菲媛知道秦氏最寵愛自己,便撒嬌道:“孃親,你可冤枉菲兒了,菲兒是羨慕孃親和爹爹感情好呢,每年你生辰,即便不大辦,爹爹也不會忘了給你買禮物,咱們每回出去參加宴會,哪家夫人不羨慕孃親能有這樣的好夫君啊!”
聽了女兒的話,秦氏眼裡分明有着說不出的喜色,雖然這些年和陸昭然之間也有些芥蒂,但到底他對自己還算盡心,她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嫁入陸家,公婆都通情達理,對自己如同親生,夫君這些年也不納妾,生個兒子又那樣出色,她可算圓滿了。
這樣一想,就連這些日子那些煩心事兒,似乎都不算什麼了,儘管她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再有孩子,但有了青雲和菲兒,她也知足了。
白木槿也欣然點頭:“大舅母自然是好福氣!”
陸老夫人也欣慰地道:“只求你們這樣一輩子和和氣氣,舉案齊眉纔好,將來我的槿兒和菲兒若也能遇上這樣的如意郎君,老婆子我就無所求了!”
一句話說的白木槿和陸菲媛都沉默了,白木槿心中是一陣苦笑,她還有可能覓得如意郎君嗎?這世上,有哪個男人是能信的呢,一杯茶水,在舌尖暈開,恰好也掩飾了她心底的苦澀。
陸菲媛則小臉紅紅的,嬌嗔道:“祖母,菲兒一輩子都要留在陸家,陪伴母親和祖母的!”
陸老夫人拉着她的小手哈哈笑起來,看的鄰座的陸嬌嬌直皺眉,湊過來道:“祖母,什麼事兒這麼開心,也說與嬌嬌聽聽!”
陸老夫人因着陸氏和白木槿,漸漸地對陸嬌嬌也淡了,只道:“看戲而已,你不陪着你母親和姑母,倒跑來找我做什麼?”
陸嬌嬌見陸老夫人似乎對自己到來不歡迎,便撅起嘴道:“祖母,看戲怪沒意思的,嬌嬌想來陪您說說話嘛!”
陸老夫人見狀也不能說什麼,只讓她坐下來。陸嬌嬌也不客氣,自顧自地叫人搬了個凳子,硬要擠進陸菲媛和陸老夫人之間。
陸菲媛皺皺眉頭,道:“那裡空的地方多,你何必要擠在這裡?”
陸嬌嬌揚起脖子,盛氣凌人地道:“我要挨着祖母坐,我可是特意過來陪祖母說話的,姐姐難道不該讓讓妹妹嗎?”
陸嬌嬌一貫如此,在家欺負陸菲媛也是常事,誰讓陸菲媛只是陸家旁支過繼來的,而她纔是陸家唯一的孫女呢!
以前陸老夫人寵她,自然只當是小孩子之間鬧着玩,如今看她這般驕縱,卻心生不喜,道:“坐在對面說話也是一樣的,何必非得鬧得別人要給你騰地兒?你伯母身子不舒服,你就別折騰她了!”
陸老夫人說話也不是針對陸嬌嬌,只是陸菲媛是坐在她和秦氏中間的,若陸菲媛要挪地方,那也得勞動秦氏,所以她纔有此言。
可是陸嬌嬌卻只理解爲陸老夫人不喜歡她才如此,可是她不甘心,又看看白木槿,便道:“那我坐在祖母右邊就是!”
說着又要自己丫頭將椅子搬到白木槿和陸老夫人中間,打算將白木槿給擠到邊上去。原本今日白木槿是主人,不想與她計較,想着自己稍稍讓一讓也沒什麼大不了,哪知道陸嬌嬌似乎存心找茬,陰陽怪氣地道:“表姐不會介意讓我坐在你和祖母中間吧?”
白木槿看了她一眼,微笑道:“自然不介意,和外婆親近,不一定非得挨着,若真心相親天涯也可咫尺,若假意親近,那不過是咫尺天涯!”
陸嬌嬌再笨也不會聽不出白木槿的意思,氣呼呼地朝陸老夫人撒嬌道:“祖母,表姐這話是什麼意思嘛,難不成在諷刺我與祖母不是真的親近,祖母……”
話還沒有說完,陸老夫人就板起臉來,不悅地道:“鬧什麼,槿兒也沒說錯話,你莫要小肚雞腸了,坐下來聽戲吧,當着這麼多人面兒,別失了禮!”
陸嬌嬌見靠的近的席位上已經有人側目,纔不甘不願地坐下來,看着白木槿直瞪眼,白木槿只微笑以對,讓她有火沒地方發。
突然陸嬌嬌看了一下主席上的白家老夫人,便突然笑着道:“表姐,還真是奇怪啊,你怎麼也不去陪着你自己的祖母,要留在這裡呢?難不成你與白家老夫人有芥蒂?”
這話明顯就是在讓白木槿難堪了,其實也不過是陸嬌嬌嫉妒白木槿得陸老夫人的喜愛,所以想要藉機讓她在自己祖母面前丟臉。
白木槿笑笑,道:“是祖母讓我過來陪外婆說話的,祖母所在主席位,所坐的都是族裡的長輩,我一個孫女湊上去,可不叫人說我沒規矩,表妹啊,二舅母難道連這簡單的規矩都沒告訴你嗎?”
一句話,陸嬌嬌就變了臉色,她原先不過是想白木槿丟臉,卻反而被她指責自己不懂規矩,尷尬地笑道:“怎麼會,我一時沒注意而已!”
白木槿也不拆穿她,只熟練地幫助陸老夫人和秦氏斟茶,又剝些味道酸爽的橘子遞過去給秦氏用。
秦氏嘴裡正覺得沒味道,笑着吃了一些,才道:“槿兒,你別隻顧着招呼我們,自己也吃些,我看你從頭忙到尾,都是在給我和老夫人添茶剝果子,自己倒沒顧上吃!”
白木槿笑着地道:“大舅母不說我還不知道呢,大概是看着您和外婆吃得高興,我也當自己吃了一樣!”
陸嬌嬌白了她一眼,不屑地諷刺道:“還真是會拍馬屁,某些人就知道阿諛諂媚,也不知道心裡到底怎麼想的!”
白木槿沒待開口,陸菲媛先爆發了,她也忍了陸嬌嬌太久,見到人家家裡做客,還這般沒規矩,便開口斥責道:“嬌嬌,別忘了祖母的教導,你這樣對槿兒表妹說話,算什麼道理?”
“我又沒指名道姓說她,大姐偏幫着她做什麼,說不定你自己也是這樣想的,何必口是心非!”陸嬌嬌自以爲是地爭辯道,反正她就是看不慣白木槿,明明不是親孫女,卻比她們要受寵,這讓她怎麼甘心?
陸菲媛氣的臉兒通紅,要不是看着人多,她非得跳腳了,但礙於大庭廣衆之下,也只好隱忍着怒氣道:“以爲誰都和你一樣小心眼,真是小人之心!”
陸嬌嬌聽她罵自己,便要發作,卻被陸老夫人一個眼刀給制止了,陸老夫人見這三個丫頭湊在一起就要吵,未免待會兒在別人面前丟臉,只好道:“槿兒,你們小孩子家也不愛聽戲,不如你去問一下各家的小姐,如果也悶得慌,就招呼她們去別處玩吧!”
白木槿看了一下陸老夫人,知道她的意思,便道:“好,我先去回一下祖母!”
白木槿只悄悄湊到白老夫人那裡,讓孫嬤嬤幫她傳了話,得到答覆之後,就招呼各家小姐說是要去梅園賞梅。
陸菲媛因常常陪着秦氏出席各家的宴會,倒也認識不少貴女,便幫着白木槿一起招呼她們,原都是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哪個能真靜下來聽戲的,一說要去賞梅,倒是各個打起了精神來。
白木槿又吩咐了鴛鴦去命人在梅園的暖閣裡擺了果品,才帶着各家的小姐一起去了。梅園梅花是她母親初爲人婦時,和父親親手種下的,如今十三個念頭過去,竟然如此欣欣向榮了。
“哇,好漂亮的紅梅,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看的梅花呢!”說話的是曾明月,因着上次在威遠侯府的事情,她如今倒是對白木槿十分友好。
白木槿作爲主人,自然顧不得賞梅,只不停地招呼着客人。還是褚雲燕先開口叫停了她,道:“你就別隻顧着招呼我們了,我們都不是顧着吃呢,坐下來說會兒話吧!”
白木槿這才坐下來,笑着道:“如此坐着光看花也沒意思,我前些日子還做了一些果酒,不如拿出來大家品嚐一下,也好暖暖身子?”
衆女一聽竟然還有酒喝,哪個不興奮的,忙道好。只有陸嬌嬌不陰不陽地頂了一句:“大家閨秀,喝的什麼酒!”
陸菲媛則白了她一眼,道:“你不喝也沒人勉強你,管我們做什麼,你只管做你的大家閨秀便是!”
此話一出,自然引得衆位小姐呵呵直笑,頓時對陸嬌嬌生了一股子厭煩之感,大家都是差不多大的小姑娘,難得有些趣味,怎麼能被人掃了興。
待喜鵲將果酒捧出來,又取了小火爐在一旁熱着,白木槿又招呼着衆人將桌子團城半圓,圍在一起,更增添了幾分親近感來。
“就這樣喝酒也沒趣味,不如我們玩字謎吧?擊鼓令,誰接到令就誰來出題,再由出題者的下方來猜謎,猜錯了,罰酒,猜對了出題者喝酒,如何?”曾明月是個活潑的性子,最喜歡玩這一類的小遊戲。
這提議一出,大家也紛紛贊同了,反正這酒是果酒,喝多一些也不至於醉了。白木槿便吩咐了喜鵲去當令官,背對着大家敲鼓,又摘了一支紅梅做令牌,互相傳遞。
幾巡下來,衆人都各有輸贏,姑娘們的小臉兒上都染上了紅暈,嘻嘻笑笑的,竟也覺得十分歡欣。
也不知什麼時候,天空竟然洋洋灑灑地飄起了雪花,白雪紅梅,美不勝收的情景。白木槿因多喝了幾杯,竟然有些暈眩,不小心打翻了一杯酒,弄溼了衣裙,陸菲媛便主動提出來幫她招呼客人,讓她下去換衣服。
白木槿便帶着鴛鴦下去了,留喜鵲在這裡幫陸菲媛。
走至後花園的假山處,竟聽得假山處傳來男子與女子嬉笑的聲音,她心中一驚,此處偏僻,加之府上客人多,所以少有人注意這個角落,竟然有人在此處幽會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