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嘆了一口氣,事情的嚴重的確讓他們一下子無法承受,她總算是明白了這個林縣令爲何百般阻撓他們來鄞州,完完全全就是不希望自己的事情敗露。放下聯名信,她問他“現在怎麼辦?”
“趁事情還能夠回寰之前將老百姓對於朝廷的認知好好的糾正了,這個林縣令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點點頭,又問“老百姓可能現在對於朝廷的一切都反感,怎麼糾正?”
誰知他笑笑“不,一個人到走無可走的地步,絕對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拯救自己的機會,就算是自身最討厭的人,都是一樣。更何況我們的目標和他們的信念一樣的,保住這片土地,無論如何。”
林縣令那滴溜溜的眼珠子直轉,在他們身上流連,心中思緒萬千早已轉了無數個彎子,想到朝廷派人下來,他就有些急了,慌忙之下便派出了殺手阻礙了他們前進的路程,自己的錢途絕對不能在這幾個初出茅廬的黃毛小子手上翻了船。雖說太子殿下幫着皇上處理了不少的內務,加上現在邊疆平定三皇子的迴歸,此次的微服,兩人合手,明顯是給了自己重重的一擊,但是,年輕人畢竟是年輕人,少了經驗先不說,太子這般的身體,絕對拖了他們的步子。他冷冷的哼了一聲,對着旁邊的小德道“你去邊界處佈置一下。”
“是。”
穆玦夕知道那個林縣令又在心裡打着小九九,心裡煩躁的要死,不知道爲什麼看見他那胖乎乎的身體就不爽,撓撓頭髮,她衝着蕭昱奚道“我們先去看看吧。”
他同意了,兩個人雙雙出了府門。
太陽毒辣的讓人受不了,鄞州已經連續兩個月未降甘霖,農作物不用說了,老百姓現在連一滴水都喝不到,他們見到的是什麼景象?
到處一片狼藉,就如土匪風捲財產一般,原來街道上面擺攤販賣東西的商鋪已經差不多塌了,木枝鬆鬆垮垮的撐住上面頂棚的重量,風一吹,就吱呀吱呀發出聲音,好像在下一秒就要塌了。了無人煙的街道不是京城那般繁華的場景,淒涼的甚至連她都感到手臂一陣陣的陰氣襲來,狂風捲着黃土撲面而來,到處都是灰土在飛揚,這個城市,好像已經停滯住或者倒退到了從前,沒有人的從前。
突然她的耳邊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輕吟聲,順着聲源她看去,只見一個婦人抱着還在襁褓中的嬰兒。
她心底的某根神經被狠狠的牽動着,那個婦人手上輕柔的端抱着孩子,一邊哄着一邊將手邊一碗混濁的水往孩子的口中灌。
爲什麼,事情竟然會嚴重到這種地步?想起了自己在林縣令府中的一切,爲什麼,外面百姓的生活已是窮途末路,而他作爲這個城池的縣令沒有拿出一點辦法解決,竟然還可以將自己的家中裝扮的如同皇宮一樣的繁華,一派生機,難道他不知道外面的人已經缺水缺的喪命了?
她想也沒想便走上前去,一把奪過那位婦人手中混濁的水碗,碰的一下往地上一摔,緊接着便是婦人撕心裂肺的大叫聲“殺人啦,殺人啦,你是誰?我們的水是從千里
之外辛辛苦苦討來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樣的水會把孩子喝出病來的。”
婦人怨恨毒辣的眼光瞪着她,手上襁褓中的孩子好像也因爲摔碗的響動被驚嚇到了,哇哇的大哭起來,婦人連忙將嬰兒緊緊的抱在懷中,一副敵意萬分的看着她,嘴裡還念念叨叨“造孽啊,造孽。”
孩子好像不哭了,她便將他放在了牆角處,摸索着雙手,抖抖索索的伸向被砸在地上的泥碗,上面還餘留着一點點的水漬。
她還想上前,手臂卻被蕭昱奚一把拖住。看着他從自己的腰上解下了一壺水,輕輕的走到那位婦人的身邊,遞給她“這個水比較乾淨,剛剛我的朋友多有得罪。”
誰知那位婦人偏不領情,一手打掉他伸過來的水袋,恨恨的咬着牙道“你知道什麼?這碗水是我丈夫用他的生命換來的,你知道什麼?還有你!你們都是朝廷的走狗!”
穆玦夕心中狠狠的震動着,心中似有千山瞬間崩塌了,這種感覺,多麼的久違啊。她沒有說話,只是蹲下身子,靜靜的將地上摔成碎片的碗一片一片組裝起來,當遞給婦人的時候,她哭了,緊緊的抓住穆玦夕的手“求求你,救救我的丈夫,他真的是無辜的。”
蕭昱奚將這位婦人帶進了林縣令的府中,喚來了隨身候在暗處的侍衛。
“撤去防備,去找一個叫做李安的男子。”
婦人眼眶一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朝着冰冷的地上就磕着響頭“謝謝大人的相救,謝謝大人啊。”
林縣令已經知道這件事情,晃着肥肥的身軀往這邊過來,看見地上跪着的婦人,兩隻綠豆般的眼珠子又開始滴溜溜的轉了,接着拱手向蕭昱奚道“三皇子處理事務辛苦,下面的事情還是交代給下官吧,下官定會竭盡所力爲三皇子分憂的。”
三皇子笑道“不勞煩林大人了,我還是覺得我有這個條件管理這件事情。”剛想擡腳走路的時候,突然將頭調過去看着林縣令,碰上縣令也剛剛擡起的頭,兩道目光便交匯在一起,三皇子犀利的光芒閃爍了片刻,抑着聲音道“今日我與太子妃到了鄞州城內走了一遭,我一會兒將所見之景細緻的描繪一遍,想必父皇在京城一直在等着鄞州城的消息。”
林縣令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沒有吱一聲,便道了句“三皇子慢走。”
穆玦夕一直跟在後面,看着林縣令豐富的表情心中有些痛快。
“你怎麼安排的?”
趁着夜幕的降臨,她聞見了空氣中緩緩飄蕩的清新空氣,重重的嗅着,她第一次覺得有種掙脫束縛的感覺,不論是從閔王府出來,還是從皇宮出來,這種感覺是自己從來都沒有過的。幽藍色的天穹好像距離自己很遠,看着看着,卻又覺得近的觸手可及。繁星的點綴,在這個似乎孕育着千軍萬馬的天空修飾的格外漂亮。
聽着她的提問,他歇了好久纔回答“走一步看一步,反而將事情設計的太完美會被聰明誤,現在最好的就是見招拆招。”
她點點頭,今天城
內的場景還歷歷在目,災情這麼的嚴重,這麼走一步看一步呢?
剛剛踏進太子的屋子,她就被一個重力狠狠的拽到了牀邊上。
“你幹什麼?”
蕭湛一臉無辜的看着她,又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指向自己的額頭。“不知道哪個白癡竟然會把襪子貼在我的頭上。”
呃.....
她看着蕭湛白瓷般的臉,忍住衝動上去掐幾把,正經道“這不是襪子,這是毛巾。”這是襪子,不是毛巾,當然她不會這麼蠢。昨天他發燒發的厲害,又沒有毛巾,也不能叫丫鬟過來,她想了想便自作主張的脫了他的襪子沾了水放在他的額上,反正這個太子都是別人伺候着更衣,壓根不會注意到自己的衣服,更何況是襪子,他只要知道今天穿的是衣服,抑或穿的是什麼顏色的衣服就行了。
“可是.....”
沒有等他說完,就見穆玦夕從懷中掏出一卷白色的紙,細長的指尖彈了下,接着便是重重的嘆氣聲“這是羣衆的聯名上書,殿下要不要看看?準便決定下是否上呈到朝堂中獻給皇上看看。”
“聯名上書?”
“恩,今天我和三哥到城中轉了一圈,才知林縣令完全就是騙人的,災情簡直嚴重的無可附加!他竟然說災情普通民衆平靜!”她毅然有些憤憤不平。
他早已料到,靜靜的接過她手中的白紙,看了一會兒,捂着胸口輕輕的道“明天我和你們一起去吧。”
“不行,你的傷口還沒有復原。”
“這個沒事的。”
她沉吟了片刻,點點頭,轉過身又道“林縣令這樣做法,明着就是和朝廷作對,和上頭作對他就不怕皇上追查下來?”她看着林縣令做些這樣的事情挺心安理得的,得幸的三皇子沒有把那婦人和嬰兒交給他照顧,否則明日聽見的消息便是,這兩個人在沒有人在場的情況下雙雙見了閻王爺,這般死無對證他豈不是更加猖獗?穆玦夕厭惡這樣的人,打心眼裡討厭,便想着出招整整他,卻聽太子在一旁嘆氣“林縣令雖然只是鄞州小小的官員,自然是對朝廷沒有半點威脅,要說怕,他一定是怕朝廷的,畢竟這個位置,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朝廷給的,只要父皇一句話,他就是去死也是應該的,不過他是個聰明人,此次鄞州的災情明顯比前年嚴重許多,而他幾乎掌握着鄞州全城的半壁江山,且鄞州又是靠着柏律國最近,我們無法斷定到他是不是和柏律國串通了一氣,若是輕舉妄動,林縣令爲保性命一定會向柏律國求救的,鄞州這一大片土地是柏律國覬覦已久的,這般鬧騰,便是將城池拱手相讓,所以,你該明白那句話了吧?強龍難壓地頭蛇,這林縣令現在就算罪大惡極,如今也不是剷除他的時候,但這畢竟是早晚的。”
她定了一會兒,溫吞的將那一張紙收入懷中,稀拉的倒了兩杯水,心中努力的壓下那股想到林縣令就巴不得將他拉到面前鞭屍順便踢到九霄雲外去的強烈感覺。問着他“你的傷口好些了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