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章
慕容謙走了,在那次學堂見面後的第二天。
他和平陽公主的事情,在京城中上至貴族皇族,下至平民百姓傳的很火很火,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很受關注。他走了,這件事情,在京城中也盛傳了一天。
他走後沒多久,和平陽公主私通的侍衛孫乾,被皇上一道聖旨,流放到了一個苦寒之地。不過,在上路的第二天,就有消息傳出,孫乾死了,死的很慘很慘,屍首都不齊全。
這件傳言又席捲了京城大半個月,句句離不開慕容謙。
至於此次事件的女主角平陽公主,皇上一道聖旨,褫奪了封號,貶爲平民,將她遣去了近郊的一處庵裡,唸經誦佛,爲自己所做的事情贖罪。
司徒顏在家裡,聽身邊的丫鬟說起的時候,須臾了良久。
不過,她很快就遺忘了,因爲她收到了檬旻成親的請柬,日子定在臘月底。
她真爲檬旻歡喜,迫不及待地找她玩了一天後,回家繼續做她的米蟲,就等着她成親的日子。
日子就像指尖的細紗似的,流逝的很快。
秋轉冬來,轉眼間,外面已經天寒地凍。
天太冷,司徒顏基本很少出門,總算做足了大家閨秀的樣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日的窩在家裡,繡繡小衣裳,看看書,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抄寫經書,爲祁睿祈求平安。
這一日,她剛放下手中的毛筆,伸個懶腰,就聽到了婷玉的聲音——
“王妃,王妃,王爺來信兒了。”
她混沌的腦袋,瞬間就清明起來,掀開身上的小毛毯,下榻踏着繡鞋就往外跑。
婷玉挑開門簾進屋時,司徒顏已經到了門口。
婷玉伸出凍得通紅的雙手,將手裡的信封遞給司徒顏,“王妃,這是王爺的家信。”
距離祁睿離開,已經一個多月了,這是第一次,她收到他的家信。
司徒顏看着信皮上那蒼勁有力的字跡,心頭一陣的難受,她緩緩地接過了信封,貪婪地看着信封上的字跡。
許久之後,她才堪堪地反應過來,拿着信封往裡面走,這時候,她聽到了外面碧兒綠兒招呼婷玉的聲音,轉過身子,朝婷玉開口,“外面那麼冷,你們三個就少玩一會兒,瞧瞧,手指都凍成了蘿蔔了。”
“是,奴婢遵旨。”婷玉笑着委了下身。
“叫她們倆回來烤烤火。”司徒顏囑咐了一聲,就捧着信封進了屋裡。
她靠在軟塌上,先又仔細地看了一遍信封后,才小心翼翼地打開信封上的火漆……
碧兒綠兒婷玉進來後,就蹲在了屋中央烤火。她們冰冷的手都烤的熱乎乎了,自家主子,這一封家書還沒看完。
幾人看着自家主子手裡的那三張信紙,疑惑極了。
“小姐,王爺信上寫的什麼,讓您這麼開心。”綠兒盯着自家主子高興的都快裂到耳根的嘴巴,打趣道。
司徒顏眼角眉梢的笑意難以掩飾,她在綠兒問話後許久,纔看向他,“王爺已經到漠南了。他一切都好。”
“就這樣啊。”綠兒難掩失望,“報平安的家書,也至於讓您笑成這樣?”
“我這麼久才收到家書,就是隻寫一個字都高興。”司徒顏搖晃着腦袋,臉上是幸福的笑意,當然不止報平安了,他信裡還寫了,對她的思念。
這些事情,她當然是不會給綠兒她們說得。
司徒顏看完信後,將信紙按壓在了胸口,許久都沒有他的消息,這毫無預兆地收到他的信,可不才過激動了。
一會兒後,她趿拉着繡鞋奔入內室,在屋裡翻箱倒櫃後,找到一個漆紅的盒子,她將信摺好,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盒子裡,收了起來。
司徒顏從內室出來後,對三個還圍在火旁烤火的三個丫頭說,“走,去隨心苑轉轉去。”
“是。”三個丫頭手腳麻利的起來了。
司徒顏頭上戴着瑋冒,身上披着厚實的披風,手裡抱着湯婆子,走在路上,還着實覺得冷。
“這麼冷的天,你們三個丫頭,穿的那麼單薄,還出來玩,就不怕冷嗎?”司徒顏轉眸看着攙着自己的婷玉和碧兒。
“昨天可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奴婢們稀罕的不得了。”碧兒笑道,“所以不管外面有多冷,也要好好地耍上一番。”
司徒顏看着她們一張張凍得通紅的小臉,很是不理解,不過,她也沒有干預。
“以後出來多穿一點衣裳。還有,回去以後,去我梳妝檯上找出凍瘡膏,三個人分了,把臉蛋好好地抹抹。一個個凍得都跟猴屁股似的,讓人看了笑話。”
三個人互看了一眼各自的臉蛋,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姐說的還真是,真的挺像猴屁股的。”綠兒在前方跑着,轉頭笑道,“尤其是婷玉,最像。”
“你還說別人,你也好不了哪裡。”司徒顏睨着綠兒笑,轉眸看向碧兒和婷玉,“回去後,給她拿個鏡子,讓她好好地看看她的臉。”
“是呢,光笑我們,綠兒的臉蛋才叫好看呢。”婷玉笑道。
司徒顏明亮的眸子在周圍的景緻上流盼,看着樹枝上掛着晶瑩剔透的冰碴子,臉上掛着輕輕淺淺地笑意。
隨心苑,丫鬟婆子忙的熱火朝天,又是剷雪,又是掃地的。
司徒顏出現,她們紛紛停下手裡的動作,朝她委身。
司徒顏朝她們點頭後,走近了屋子。
厚重的簾子被人從裡掀開,露出倩雯的笑臉來。
司徒顏輕輕脆脆地喊了一聲姑姑,倩雯連忙將她扶進了屋子,脫掉了她身上的披風。
“夫人在生氣。”倩雯對司徒顏輕聲地說道。
司徒顏輕點了點頭,她往裡走,就看見自家母親坐在軟塌上在翻着紙張。
司徒顏笑道,“誰給母親寫的信呀?”
司徒夫人將手裡的信紙放在桌面上,手指撐在太陽穴上,一副很苦惱的樣子。
司徒顏看着她臉色不對,漫步走向她,關切問道,“母親,可是有什麼不妥。”
司徒夫人輕揉了下太陽穴,嘴裡發出嘆息的聲音,“這孩子大了真是不由人,想管也管不了。”
“是哪位哥哥,惹孃親煩悶了。”除了沒見過面的大哥,在家裡的二哥和她外,只有外出各自追媳婦的三哥司徒浩然和四哥司徒浩源。
難不成是他們倆做了什麼事情。
司徒顏在尋思的時候,自家母親幽幽道,“我上次書信,讓浩源回來,他說要留在安城,等清雅什麼時候點頭,跟他回去,他纔回來。”
司徒顏看着自家母親的臉色,心裡說道,這種典型的有了媳婦忘了老孃,難怪母親要生氣。
“母親,四哥給您帶個兒媳婦回來,您怎麼還生上氣了。”司徒顏嘴角一笑,“清雅吃軟不吃硬,沒準四哥這麼一耍賴,清雅就跟着他回來了。您不總想着哥哥們儘快成家立業嗎!現在好了,四哥爲了您這一心願努力着賴着清雅,您的心願實現就指日可待。”
“喔,經你這麼一說,他跑出去不回家,還是很提倡的,娘還要說他孝順。”司徒夫人擡頭看着自己的女兒,嚴肅的臉色倒也緩和了不少。
司徒顏嘻嘻地陪着笑臉。
“老四吧,平常吊兒郎當慣了,他這次離家,母親也猜到了他沒那麼容易回來。”司徒夫人緩和的臉又繃緊了,“可是,我最搞不明白的是老三,他雖然面冷,做事一向有分寸。他這一次也很反常,只留下一句話,就出游去了,還說了歸期難定。我讓人去外打聽,下人說他有一段時間老跟着漠南來的那個部落公主。這一次呢,也是和那個公主一起出去的。”
“他們這一個個的,都在搞什麼。”司徒夫人說到激動處,手就拍到了案几上,震得桌面上的茶杯都響了。
還能搞什麼,都追媳婦了唄。他們司徒家,別說,一個個都特別的癡情專一。
司徒顏忙給自家母親倒水,將茶杯遞到了她的面前,“母親,消消氣,咱不氣了。喝點水,來來來……”
司徒夫人接過她手裡遞來的茶杯,輕抿了一口,“這眼下就過年了,一下子三個兒子不在,這年過的……”
“母親,也就今年,哥哥們也就事多,沒準下一年,不僅有他們在,還各自拎了媳婦,抱着孩子,這不更美嘛!”司徒顏在一旁勸着她,“要是沒有清雅和漠南的公主,就三哥四哥這樣的,一個您一提婚事就藉口跑,一個吊兒郎當的和您打太極,您什麼時候才能享受到子孫繞膝啊。”
“我瞧着這就是鼎好的事。他們倆在外跑,爲咱們司徒家子孫昌茂奔波,您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司徒夫人聽着這心裡的怒氣消了不少,老三和老四對他們自己的婚事從來不在意,不管她催他們多少遍,他們都不帶聽得。眼下他們自己去追了,是真着了急。沒準回來的時候,真能給她領個漂亮的媳婦。若是這樣,過年在不在,倒也可以忽略不計。
司徒顏看着自家母親面上怒氣消盡,終於鬆了口氣。
“母親,外面下了雪,特別的好看,女兒扶您出去走走?”司徒顏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司徒夫人輕緩了一口胸口的鬱結,擡眸看着她,輕輕地點了下頭,起身,下了塌,“生了這麼一會子的悶氣,出去走走也好,換換心情。”
“是呢。”司徒顏笑盈盈地說道。
她接過倩雯遞過來的大氅,給自家母親系好,又由綠兒伺候着穿上了披風,就扶着司徒夫人的手,款款地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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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城,茶樓。
文人墨客喜歡的地,他們在這裡高談政治,談論現下一些重要的實事。這裡常常熱鬧極了,一會兒這個吹鬍子瞪眼,砸了茶杯,那個掀了桌子。
清雅踏進茶樓,一個茶杯就朝她飛了過來,她利索的一躲。茶杯沒砸在她身上,在她腳步落了下來,摔得了個粉碎。
小二警覺地看着四周,確定沒有再飛茶碗的時候,才引着清雅到她常坐的地方坐了下來。
“一壺茉莉花茶,一份豌豆黃。”清雅點單道。
小二道,“客官稍等。”
清雅點頭後,手撐着下巴頦,看着前方推搡的人羣。
忽然她的視線被阻斷了,露出司徒浩源嬉笑的臉來。
“這有什麼好看的。”
青煙嫌棄地瞪了他一眼,收回目光,不耐煩地說,“比你好看。”
“你眼神都差成什麼樣子了。居然會以爲那幾個糟老頭子比本公子好看。清雅,我帶你去看看大夫吧。別的再嚴重了,治不好。”司徒浩源嘴笑一笑,說完後,就去抓清雅放在桌面上的素手。
清雅在他伸過來的時候,擡手在他手上使勁地打了一下,疼的司徒浩源一下子就縮了回去。
“清雅,你這是謀殺親夫。”司徒浩源揉着被她拍疼的手,看着面無表情的清雅。
清雅瞪了司徒浩源一眼,將目光移向別處,擺明了不想理他。
司徒浩源的一張熱臉又貼上了她的冷臉,他心裡儘管很是煩躁,但是卻不敢再發出來。
真的好怕她再躲着自己。
“客官,您的茶和點心。”小二將茶點放在了清雅的面前。
清雅淡淡道,“謝謝。”
小二走後,清雅就給自己倒了被茶水,手扶着額頭面向別處,淺淺地喝着。
被再度當作透明人的司徒浩源,暗自地調整了一下呼吸,又端上了一張笑臉。
他長手一伸,從清雅的手中將茶杯搶下,看着清雅蘊含怒氣的小臉,嬉笑道,“我渴了。”
說着,他拿起茶壺,就往茶杯裡續了些水,邊喝邊看着清雅。
清雅咬着脣瓣,狠狠地瞪了司徒浩源一眼,嘴上低低地暗罵了一句,“沒臉沒皮。”
司徒浩源聽到她的罵聲,手中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將這一不爽,獨自消化。
清雅瞥了一眼司徒浩源,從袖口拿出一些碎銀放在了桌面上,起身,就轉身離開。
面對司徒浩源,她做到心如止水真的好難很難,再待下去,她真的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司徒浩源在她離開的那一刻,起身追了出去。
寬闊的路上,已然不見了清雅的身影,司徒浩源盲目地看着周圍,清俊的臉上是一種深深的茫然,他不知道,清雅會不會再接受自己,或者說,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他負手走在路上,背影看上去寂寞淒涼極了。
清雅從牆角緩緩地走出,看着男人寂寥的身影,俏麗的臉上變了又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