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皇族的人情兒還真是淡泊!”白師爺身後的一個衙差在一旁開口,他須臾說,“先帝這頭七還沒過,作爲兒子的十三皇子就去天香閣喝花酒找女人,他這是將先帝至於何地呢!”
和他並肩而走的一個衙差和他搭話,“我剛接到天香閣小廝報案的時候也有這疑惑!心想普通人家老父剛過世,作爲兒子就算和老夫不親,他也要裝模作樣不能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免得被人戳脊梁骨啊!這種普通人都知道戒着的事情,那身爲皇子的十三爺更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啊!我心想着這小廝肯定是瞎說!可是呢,我剛準備打發那小廝,外面白師爺就集隊說讓咱們都去天香閣,十三皇子祁宇在天香閣喝醉了,還和汝陽侯府朱公子產生矛盾將人殺死了!我這時才驚覺那小廝說的是真的!我當時就想這十三皇子可真牛逼,在先帝還沒入皇陵就去外面尋花問柳!你說他一個皇子,全天下的臣民都盯着呢,他怎麼敢在這個時候去那種場合?”
“我聽說先皇不待見十三皇子,許是十三皇子心裡有氣,這纔在這個時候出去喝花酒!也許是叛逆,想要表現下不滿吧!”又一個衙差接話道。
“他這人太傻!”一個衙差給出一個評價來,“這出去一趟,把自己這一生都搭進去了!你們說,十三皇子殺了汝陽侯家嫡子嫡孫,汝陽侯府會怎麼對付他?”剛剛說話的衙差轉眸看向開口的幾人。
“哼哼!”幾個衙差哼笑一聲,嘴角撇了撇,其中一人說,“十三皇子的母妃姚貴妃弒君殺先皇后,現在被關押在大內監牢裡,朝不保夕!現在他又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事,要我說,倆人都沒戲了!要是姚貴妃還在宮裡,興許能救下十三皇子。可是現在她都自身難保了,她這兒子她也有心無力!十三皇子更別說,沒有實權,又沒有他母妃在身邊周旋,瞧他剛剛那個樣子,也不想是一個有什麼大智慧的人,他根本就不成!天子犯法和庶民同罪,他肯定是要按刑法判的,輕不了。再說,汝陽侯府也不會放過他,這稍稍一施壓,他這就懸了。眼下,就看新帝的態度了!”
“他母妃涉嫌殺害先帝和新帝的母后,新帝可能會放過他?”一個衙差語調稍稍拔高,看向衆人。
衆人撇撇嘴,聳了聳肩,一副無救的表情。
白師爺在聽過他們議論後,轉過頭看向他們,臉上的表情相當的嚴肅,“做好你們本職工作就好,不該你們管得,不該你們操心的,別瞎往外說!你們一個個仔細你們的腦袋,當心言多必惹禍事!”
衆位衙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緊緊地抿上嘴巴,收斂情緒正色起來……
白師爺帶着衆位衙差在衙門裡坐了有半個多時辰才慢悠悠地動身去韓生位於京郊附近鄉下的房子。
衆人站在村口,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個個都有些疑惑。
“他們村子裡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一個牽馬的衙差問道。
白師爺視線從急匆匆跑過他們面前的人羣身上移開,落在了腳下的土地上,脣線微微隆起,面上露出頗有深意的笑容。
一個衙差看了好半天也沒看出什麼名堂來,就隨手抓住了一個過路的行人,問道,“你們村子裡是發生什麼事兒了?”
村民揚高手裡的水桶,“村西頭韓家着火了,火很大,都蔓延到別家了!村長讓我們都去救火,免得一颳風火勢控制不住,將我們整個村子都燒了!”
“韓家?”和村民說話的衙差輕咬着這兩個字,腦袋裡電花火石地有什麼東西閃過,覺得有點耳熟,但是他就沒反應過來是什麼!
白師爺反應極快!這村民一說出來,他就明白他說的韓家是說韓生他們家!看來韓家真的像柳大人說的化爲一場灰燼了,韓生在這場大火裡也自殺身亡了!
果然,齊帝辦事效率高,穩妥的很!
“哎,你說的村西頭韓家,是不是韓生他們家?”一個衙差反應過來追問道,“這個韓生在京城裡一大戶人家做事的!”
“嗯嗯,對,就是他們家!”村民點頭回答。
“他們家着火了?”說話的衙差看向白師爺。
白師爺撇了這衙差一眼,沒有吭聲。
“我不和你們嘮了,我要趕緊去救火,我家親戚就在他們家旁邊,回頭火勢大了,會燒到我親戚家的!”說完,村民就急匆匆跑了!
“你說韓生他們家是招什麼邪祟了!這捲進了汝陽侯朱家命案裡,這剛剛出了事兒,家裡又起火了!太邪乎了!”一個衙差煞有介事地說道。
“倒黴唄!”又一衙差接話道,“這人要走背字,就一直背到底!你看十三皇子是這樣,韓生也是這樣!”
白師爺橫了幾個衙差一眼,“行了別瞎說了,我們是來這裡辦差事的,不是讓你們來這裡嚼舌根的!”
幾個衙差悻悻然地緊閉上嘴巴!
“走了!早點辦完差事早點回去了!”白師爺嚴肅說完,就率先牽着馬往村民走的方向跟前。
衆人見他走了,也紛紛牽馬跟去!
幾人騎馬走了一截,遠遠地就看見村西頭方向有濃煙望外冒出,隱約還能看見火光。
“怎麼燒這麼大!”
“是啊!看見真嚇人!”
衙差又忍不住嘆上了!
“這麼大的火,它可不像是自然災害啊!”有機敏的衙差看着濃濃白煙,看向白師爺,“白師爺,這很可能是人爲的!該不會是有人故意燒了韓家吧!”
這衙差話一落,其他衙差面色凝重。
白師爺一如既往的滿臉高深莫測,讓人看不出他的想法。他緊抿的脣角攏了攏,好一會兒纔在他們的期待中開腔,“我和你們說過很多次,在沒有親眼看到現場的時候,不要瞎猜亂想,讓那些不存在的東西影響你們的判斷!”
說着,他從馬背上回頭,視線在幾位一臉茫然的衙差身上打轉。白師爺掃了他們一眼後,一夾馬肚,率先往冒煙的地方奔去。
“白師爺今天也太嚴肅了!”白師爺走後,衙差們就鬆了口氣,說起話來也沒有那麼多的忌諱了,一個衙差咂舌道,“往常遇到案子,他還和我們說笑幾句,今天那張臉連點笑模樣都沒有,真不知道他幹啥這麼嚴肅!”
“往常都是小案子,今日這起案子涉及一個皇子,一個汝陽侯府嫡子,白師爺能不小心辦案嘛!”一個衙差說,“我們別說了,趕緊去吧!免得又惹白師爺不高興!”
“走吧走吧!反正我們說也說不出來什麼!”
幾個人聊了兩句,一夾馬肚,一前一後地往村西頭韓家而去……
幾人還沒走近韓家,遠遠地就看見一片火海,火勢很大,直衝上天,沖天的火光照亮了大半個天邊,火光里人影攢動,影影綽綽。
衆衙差看着這麼大的火勢,個個都看呆了。
“別愣着了,趕緊救火!”白師爺邊說邊快速地駕馬往火源處奔,衆衙差堪堪地反應過來,連忙也跟了過去。
韓家的整座宅院都被火吞噬,火勢極大,隱隱有勢不可擋的架勢。街坊四鄰看着它們家燃燒這架勢,怕火苗蔓延,連累到自己家的房屋,所以,現在是能來救火的全來了,順便還叫了親戚好友幫忙。火勢在這幾十號村民的幫助下稍稍減少了一點,但是,他們這一桶水一桶水地撲這熊熊的火焰,還是顯得有些杯水車薪,不太起作用。
“阿生,阿生,誰見我家阿生了?”一個提着水桶的中年女人看着這熊熊大火,突然抓着身邊的村民問,“你看見我家阿生了沒有?”
村民搖搖頭,回道,“沒看到!”
中年女人臉上的表情焦急到溢於言表,她‘啪’的將水桶扔在地上,又轉向問別人,“你看見我家阿生了沒有?”
被她抓住的人也搖搖頭,回答她“沒有”。
女人本就蒼白的臉色,又增添了幾抹憔悴,她單薄的身子搖搖欲墜,還是衙差手疾眼快將她接住了,纔沒讓她倒在地上。
“大嫂,你還好吧?”衙差扶着她走到人少的地方,站住腳步,“是不是太累了,你要太累了就歇一會兒!”
中年女人眼睛噙着眼淚,她看着穿官服的衙差直搖頭,“兵大哥,我家阿生不見了,你幫我找好不好,我找不到他,嗚嗚……”
“阿生?”衙差一聽,稍稍想了下問她,“你說的阿生是不是這家韓家的兒子,叫韓生!”
“我就是這家的,韓生是我兒子!”中年女人抽抽泣泣地說,“他在京城裡做事,今日東家放他回家來看我們,這剛到家裡沒多久……”
衙差低頭看着中年女人蓬頭垢面抹的滿臉灰的臉,而後眼珠一轉看向眼前燃燒着熊熊火焰的韓家,心裡突然有種預感。
他想到那種可能,就以一種極爲悲憫的目光看着眼前病態很重的中年女人。
若是他猜的沒錯,這女人嘴裡所念叨的兒子韓生,現在十有八九就在這火堆裡,怕是已經化爲灰燼了!
他的同伴說的不錯,一個人走背字,一直會背到底。
這個韓生,先背到和汝陽侯府的朱公子起了衝突,和十三皇子一起將朱公子殺死,犯下死罪。也許他知道自己難逃一死,就想趁還沒被抓,再見家人一面,誰知道又走了黴運,回家裡沒多久就着了火。這着了火,家裡人都跑出來了,他背到沒跑出來,燒死在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