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顏聽着高潔嘴裡自己的家世,心頭就像是被壓了一塊大石頭似的,悶得她有些喘不過來氣。她腳下虛浮,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正巧身後就是石頭砌的花池子,順勢就坐在了石頭上。整個人就像是被掏空了身子似的,人恍惚極了。
高潔看着滿臉哀愁又有些痛苦的司徒顏,脣角動了動,而後徑直地移開了視線,便緊垂下頭,她手指糾纏着衣角,趕忙地轉移着注意力……
倆人各懷心事地坐在一起,各自尋思着事情。
高潔在司徒顏的身邊待不下去,她沒坐一會兒,就找了一個藉口跑了,司徒顏也壓根就沒心情對她多做理會,連她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天黑,天黑透……
“你和盛兒說了什麼?”玉寒負手站在門口,一雙沉黑的眸子看着樹下身影孤單的司徒顏,隱隱綴着一抹擔憂。
一盞素色的燈籠放置在她的身邊,光芒清冷,映襯着她一臉的失意更顯得淒涼孤寂。她在樹下坐了有一下午了,一動不動,真的很讓人擔憂。
高潔靠在門框上雙手抱胸,語氣淡淡,“我能說什麼,自然是說世子吩咐的話了!”
玉寒胸前起伏不定,略顯氣悶,“世子當真要和盛兒在一起?”
高潔平穩的氣息瞬間就有些急促了,抱在胸前的雙手緊緊地抓着衣襟,看着司徒顏的眼神也驟然變冷,“老玉,這是事實!就算,我們都不想他們在一起,可也是阻止不了。”
“高潔,雖然我不知道盛兒是什麼背景,可也能猜出她不簡單。她是一個身世不凡的小姐,夫家的背景——也不簡單。”玉寒轉過身子,看向高潔,視線在她隱忍的臉上打轉。
高潔凝着玉寒的眼睛,瞳孔也逐漸擴大。
這隻老狐狸,眼力真是好。一眼就能看出司徒顏出身不簡單,夫家也不簡單。
高潔身子緩緩移開門框,轉過身子側對着玉寒,眸光微動,她的心裡在猜測玉寒說此番話的意思了。
玉寒和她一樣不希望司徒顏和世子在一起,剛一開始可能是爲了世子惹上麻煩。不過,如今他和司徒顏交好,她想,他還是不願意司徒顏和世子在一起,怕是不僅僅爲世子好,最多的是,不希望司徒顏在失憶的情況下被世子矇蔽,將來恢復記憶的時候,被夫家嫌棄。
玉寒既然是存了這樣的心思,那他現在和她說這番話,一定別有心思。這個老傢伙,他到底是存了什麼心。
玉寒看高潔的神情就知道自己說的沒錯,他對盛兒的身世一點也不懷疑。
“高潔,像盛兒這樣的身份,孃家夫家咱們哪個也得罪不起……”玉寒知道高潔對世子的心思,黑亮的眼珠在眼眶裡只轉,“……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若是咱們世子強行和失憶的盛兒在一起,事窗東發被盛兒孃家夫家知道後,世子,如何獨善其身。”
高潔眸光閃爍,她轉臉看向一臉算計的玉寒,聲線漸冷,“老玉,盛兒剛到咱們這裡,你就說了這一番的話。我擔心世子,按照你的意思跑回京城見了世子,將這其中的厲害分析給了世子,讓他不要和盛兒斷了關係。可是,世子根本聽不進我的話,還生了我好一頓的氣。這些年,他才慢慢地對我有些好轉。所以老玉,這一次,我不會再傻到被你當槍使,傻乎乎地和世子唱反調……惹——他——不——快!”
高潔最後的幾個字看着玉寒咬的極其的重,語氣中十分的不滿。
看來,這件事情,在高潔的心裡生了一根刺,對玉寒不滿不信任的刺。
玉寒眸子閃閃發光,“高潔你誤會了。老夫這一次,絕對沒有讓你出馬的心思。這一次,老夫準備自己和世子說。忠言逆耳,老夫相信世子一定能體會到老夫的一片忠誠之心。”
高潔脣角微撇,心裡壓根不相信玉寒這隻老狐狸的話,“隨你!”
玉寒眼眸往下微垂,再擡眼看高潔的時候,眼眸含着笑意,“高潔,世子不日就要到我們後亭村了,老夫有什麼打算,這兩天都要有所佈置了。”
高潔聽後,面露疑心,“既然你準備自己安排,那便安排吧。我高潔……什麼都不知道。”
“別別別……”玉寒瞅了一眼樹下發冷的司徒顏一眼,將身子移近高潔。
高潔深看了一他一眼泛着精光的小眼神,在心裡暗暗給自己說,不管玉寒說什麼,她都不信不上當。
“高潔,老夫這計劃裡……非你不可。”玉寒說道。
高潔冷哼一聲一甩衣袖,往屋子裡走去,她就知道玉寒不安好心。
她,一定是還想將她槍使。她不會像以前那樣上她當了。
“老玉,我都說了,我什麼都不知道,也沒什麼能幫助你的。”
玉寒緊跟着她進了屋,“高潔,這次什麼都不需要你做。老夫就問你一點事兒,你只管對老夫如實以告就可以。你放心吧,事情若是失敗,老夫一定一人承擔,不拖你下水。”
高潔進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她端起茶杯,一言不吭地喝着,就是不接玉寒的茬兒。
“高潔,世子大難將至,難道你想見死不救?”玉寒使出殺手鐗,端出高潔最在意的世子。
高潔聽後果然手中的茶杯晃了又晃,她臉上一陣的憂慮,玉寒知道他是說在了她的心上。
“高潔,這裡面的利害關係,老夫不用再和你多說,你自己心裡是有數的。老夫也知道,之前你對世子進忠言,世子沒聽進去你的話,誤會了你,讓你受了不受委屈。你心裡有疙瘩老夫心裡都知道,都理解你。”
高潔緊抿着脣,緊緊地盯着茶杯。
“這一次呢,老夫說什麼也不會讓你再受委屈了。高潔,這件事情老夫一人做。事後,世子有何怒火,老夫都一人承擔,絕不會連累到你,你儘管放心。”玉寒眉目沉斂。
高潔緩了一口氣,“老玉,我再相信你一次。”
玉寒聽後,心裡暗喜,不過,他收斂着情緒,不敢在高潔面前太過表現。
“老玉,我不問你具體要做什麼。”高潔擡起頭看向玉寒,聲音低沉,“你只管和我說,你想要我做什麼?”
玉寒嚥了一下口水,微頓了一下,說,“老夫想知道盛兒的真實身份,她的孃家,夫家是誰?”
高潔攥緊手裡的茶杯,銳利的眼睛微眯,“這件事情世子有交代,不能往外透露。”
司徒顏不是一般的世家女子,她是丞相獨女,新帝祁睿明媒正娶的正妃,現在被冊封爲皇后。這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玉寒低聲說,“高潔,此事有關老夫計劃成功與否的關鍵所在。你一定要如實地告訴老夫!”
高潔眼神是罕見的堅定,“玉寒,你就是說破了喉嚨,此事,我也不能告訴你!”
玉寒心裡一陣發急,“高潔,此事事關重大,你可不能再兜着了。若是世子過來,真將盛兒給騙住了,咱們說什麼都晚了!”
“你不用再多話了,我就是死了這事也不能和你說。”高潔語氣有些不耐煩,她將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扔,身子帶風的起來狠瞪了玉寒一眼,跺着步子就走了。
“這個軟硬不吃的臭丫頭。”玉寒在高潔走後,氣的罵咧咧的。
“罷了罷了。還是老夫自己想辦法吧!”玉寒鼓囊了一聲,一甩衣服往院子走去。
不管他知不知道盛兒的身世,都要帶着她回京,他要自己去打聽,然後將盛兒平安地送到她親人的身邊。
世子,你別怪玉寒沒按照你的心意做事。說到底,我玉寒也是爲你好。
玉寒腳步堅定地走到司徒顏身邊,在她面前半蹲了下來。
司徒顏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對於玉寒的到來無動於衷。
玉寒伸手,在司徒顏的胳膊上輕搖了一下。
司徒顏擡頭看向玉寒,渙散的眸子漸漸地聚攏。
“盛兒,你別聽高潔的話。她說的每一個字,你都不要相信。”
司徒顏眼眶逐漸發紅,她將喉嚨間的桎梏吞下,脣角微動後開腔,“老玉,我想了半天,決定離開後亭村,自己尋親,尋我丟失的記憶去。”
高潔的話雖然說的合情合理,但是,她的心裡是一個字都不肯相信。
“不管高潔的話是真是假,我都不去相信。我要自己去找,自己去驗證。”司徒顏語氣堅定地說道。
玉寒點頭,輕拍了一下司徒顏單薄的肩膀,“老夫支持你。不管你做什麼事情,老夫都支持你。”
盛兒這一次的想法和他心裡所想不謀而合。她要去自己找親人,他也正打算幫他尋人。
司徒顏抿着脣角,感激地朝他點頭,“謝謝你老玉,真的謝謝你。”
“咱們爺倆別說這麼見外的話。”玉寒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凝眉想了片刻,再擡頭目光炯炯,“盛兒,既然你有這打算,萬不能再耽擱了。我們說做就做,否則,就晚了。”
“老玉,你要跟我一起走?”司徒顏聽了玉寒嘴裡的意思,詫異地問道。
玉寒點頭,“你一個姑娘家,老夫讓你一個人走,哪裡能放心。說什麼,我也要跟你左右,親眼看你找到親人才能安心。”
“老玉,你讓盛兒如何的感謝你。”司徒顏的心裡對玉寒是真心的感謝,“我生病你一直醫治我,後來還對我百般的照拂,不似親人,勝似親人。”
玉寒含笑地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眼眸間又諸多感情,他視線在她眼角眉梢間一過後,移開視線,“這些話,我們爺倆兒不說了,不說了。”
司徒顏噙着笑意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