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波山,雷魔洞。
這是一個深廣的地穴,由當年的夔牛大聖殘餘屍身魔化侵蝕而成,又經無數啓靈的魔物鬼怪開闢,九曲十八彎,已經成爲了一處十分廣闊的洞府。那地下網絡,不但可以通達流波山的每一處角落,更是有一些道路直接深入流波域核心地界。
本來,這裡雖然有諸多魔染鬼怪生出了靈智,但相互之間互不統屬,廝殺征戰連連,並不統一,自打來了一位夔牛妖聖之後,就大不相同了,將它們統統懾服,編成軍伍,授以秘法,現在已經徹底凝成了一個體系。
這雷魔洞最爲重要的地方,便是祖魔洞,之前那些誕生靈智的鬼怪都是從中而出的。不過,自打夔牛妖聖前來,佔據了祖魔洞修行之後,卻是在沒有新的靈智鬼怪自己誕生出來,都是由夔牛妖聖出手,根據需要進行啓靈。
祖魔洞,魔氣森重,終日黑霧覆蓋,看不清楚內裡的一切。不過,中央之處,卻是有一座法臺,上面擺着七八塊血肉,碩大無比,通體漆黑,上面隱隱有雷光電弧浮現。魔氣,正式由這血肉滋生而來。
不過,這魔氣一行生出,便如炊煙裊裊,飄至了法臺之外匯聚,並不在法臺之上停留半刻。這血肉之畔,有一蒲團,蒲團之上端坐着一個牛頭人身,生着獨角,膀大腰圓的壯漢。
壯漢口誦真言,手變法印,不時從這些血肉之中提取出一絲絲雷光,通過口鼻,納入自己的體內。而片刻之後,他周身孔竅開啓,絲絲縷縷的魔氣又行從中逸散而出,與其他的魔氣匯聚在一起。
這人正是夔牛妖聖雷重。
他來到這裡的目的,正是爲了吸納先輩遺體之中的雷電之力,增進修爲。
流波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也有雷重長輩的推手在裡面,這也是幾支夔牛部族之中,唯獨他這一支獨秀,傳承不斷的原因所在。這裡幾乎成了他這一支天驕弟子必來磨礪的地界。要不是長輩有令,不得涸澤而漁,雷重直接吞了這先輩血肉,大羅是不敢想,但金仙七八重卻是絕無問題。
感受到自己的實力又有所精進,幾乎到了金仙五重的巔峰,再進一步,就是金仙六重了。他知道,距離自己離開的時間不多了。畢竟,他不能將先輩這雷電之力消耗的太多,必須讓其留有足夠的底蘊恢復,好長久的爲後輩磨礪。
雷重正想要一鼓作氣,衝破金仙六重,突然之間,外面有人大喊,“大王,臣有要緊事稟告,還望撥冗一見!”
高喊之人,形象怪異,頭爲牛首,雙角沖天,身軀是人身,下面卻是四足,主體軀幹之上還覆蓋有魚鱗,彷彿幾種妖獸拼湊起來的品種。他正是這夔牛屍身自己衍生出來的三位金仙靈智魔物之一——牛頭魔。之前他自承牛頭魔王,現在自然只是牛頭魔帥。
因爲他的腦袋是牛頭,與夔牛一族相類,卻是討了巧,被封爲流波山中軍兵馬使,位在所有武將之首位。
牛頭魔帥歷來都是坐鎮流波山,很少在外執行軍務,正因爲此,這情報系統也有他代爲掌管。這一次,他是收到了龍宮方面的傳信,方纔過來回報,平日裡小事,都是他自己處理了。因爲,他很清楚,自家大王對於這些庶務,並不在乎。
雷重也很明白,自己這屬下早就對自己有了瞭解,絕不敢隨便打擾自己,所以,隨手一擺,即時間,一個猴頭尖嘴,矮身鳥爪,背生雙翼的雷公走出,雙翅一展,一道雷光便行轟出,直接在濃厚無比的魔氣之中分開了一條通路,直至洞外。
對此牛頭魔帥也早熟悉了,一個行禮,飛速踏了進來。他剛剛來到法臺之下,被雷光分開的道路便行合攏。
“說吧,什麼事兒值得你驚動於我?”
“流波域新換了一個域主,龍宮傳來消息,這是從水元宮派下來的人,有意混一流波域,佔據所有水脈,連龍王聖旨都頒了下來!”牛頭魔帥飛速無比,將事情道了出來。
雷重雖然平素裡並不管事兒,但卻並不是一個糊塗人,一聽就知道事情不全是龍宮說的這樣,當時一聲冷哼,“這是東海老龍王想要借刀殺人啊!他還真以爲本王年輕,會直接出手去幫他剷除對手嗎?真是笑話。”
“大王,老龍王或許有此意,但是那杜玄的動向,也不得不防啊!”牛頭魔帥再道,“雖然,從龍宮傳來的消息,那杜玄後臺並不算硬,只是和大業之子有所牽扯而已,但是能得到大業的親自舉薦,本身肯定非同尋常,我們必須有所準備啊!”
“那你想怎麼辦呢?”雷重不置可否,問道。
“我覺得我們應該主動出擊,先行搶佔流波域一部分水域,將他的品級打落四品,然後再看他的反應!”牛頭魔帥道,“他要是懂得規矩,自然就會主動前來與大王進行商談,我們佔着優勢,不論怎麼談,都不會吃虧。而他要是不懂規矩,直接率兵反擊,我們也正好在對手的地盤山大舉開戰,稱量一下他的根底,反正就算是敗了,也無非是再退回來,又不損失什麼!”
“人家可是上面的人啊!肯定是心高氣傲的,你這樣直接上去削人家的面子,即便是對方沒有翻臉的意思,恐怕也不得不翻臉了。這些人,可是很注重面子的。”雷重搖了搖頭,道,“我們終歸是散路,還是先讓上一手吧!你即刻吩咐下去,固首我們原有地盤,對於對方地界,一縷不許插手,同時,也要開始約束那些沒有靈智的魔怪,不要往對面再去。”
“啊——,這樣是不是顯得我們太軟弱了!”牛頭魔帥有些驚訝,因爲,他可是知道,自家這位大王可不是好說話的主兒。想當初那龍孫敖正來時,都是被硬頂着打回去的。
“水元宮的招牌,值當我們如此,接下來,就是看我們這位新域主到底會不會做人了!”雷重陰沉沉的道,“他要是會,我們自然相安無事,要是不會,那我們就教教他。記住,和那些大勢力交鋒,禮數必須要做到,這樣我們才能將鬥爭限定在一定的層次之中,不然的話,真個鬧大了,便是我夔牛一族也是吃不消的。
水元宮可不是東海龍宮,人家可是強者輩出,又強勢無匹的。要知道,不久之前,可是連血河老祖這樣的準聖,都被斬了一回,降伏歸順了。”
牛頭魔帥自有靈智至今,一直都是在流波域打混,這些天地隱秘,自然是無從知曉。此時此刻,聽得這話,心頭也禁不住惴惴,連忙稱是。
牛頭魔帥離開之後,雷重又思量了片刻。他覺得,這件事兒還是有必要知會族中長輩的,畢竟,自己也是不可能無限退讓的。真個爭持起來,爲了保住自家的利益,是必須由長輩出面來斡旋的。能夠限定在東海龍王這一層級是最好,畢竟,自家長輩,和水元宮溝通起來,這身份可不太夠。再者,這一次東海龍王這麼“通情達理”,通風報信,還不是希望自己與水元宮一方兩敗俱傷,讓他漁翁得利,這怎麼行,他們必須將東海龍王重新的拉入局中才行。
……
流波域現有的邊境之地。
孤雲子麾下的巨鯤道兵兵分兩路,十隻小隊,其中一半組陣,呈一字長蛇之勢,負責建立守禦屏障,阻擋魔氣繼續侵染,攔截那些鬼怪魔物不再進來。另外一半則以小隊爲單位,徹底分散開來,各自劃分區域,一邊清理闖進來的鬼怪魔物,一邊淨化魔氣,重還水脈清靈。
因爲眼下杜玄統轄水域的魔氣侵染,不過幾天功夫兒而已,還並不深,所以,淨化起來並不困難,只是因爲幅員遼闊,太過廣大,他現在的人手又少,所以需要的時間長一些罷了。不過,杜玄卻是並不着急,畢竟,他是要從根底上解決這個問題的,眼下不過是小打小鬧而已。
杜玄這巨鯤道兵,雖然分散了開來,但是,每一隻小隊的隊長都是仙人,組合起來,強的有天仙七八重,弱的也有天仙三四重,不能說多厲害,但是對付這些沒有靈智的鬼物,卻是綽綽有餘。
只是魔氣波盪太過強悍,所以,衝擊屏障威能不小,一開始,負責鎮守邊境的五支小隊有些壓力。可是,不到兩天功夫兒,他們的壓力便行大減。不但魔氣的衝擊變得越來越微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便是那些沒有靈智的魔物鬼怪,也大大減少,只是間或有個一隻兩隻,成羣結隊的再也不見。
如此情況,自然是讓他們心頭疑惑,第一時間便行將消息傳回了流波水府。此時此刻,杜玄正在閉關,一應情況自然都彙總在了野豚王的手中。野豚王本身雖然不是什麼擅長此道之人,但是,他有手下啊。
從平原國兩大宗門轉來的人才已經陸陸續續通過空間通道過來,雖然還沒有徹底填滿流波水府的職司,但是幕僚卻也不缺少。野豚王自然是讓他們前來分析。
這些人一番磋商之後,卻是得出了結論,流波山一脈有意示好。
聽得這個,野豚王卻是沒有多少高興,因爲他是一個好戰派,見得流波山主動示好,就知道,這一次戰鬥的層級肯定要削弱不少的。不過,這對杜玄來說,卻是一件好事兒,畢竟,這代表着這一次統一流波域,肯定會順利許多。野豚王雖然好戰,卻也不會故意生事兒,所以,他也吩咐了下去,嚴守防線,靜觀其變。
杜玄的修行,有條不紊,實力每時每刻都在增長着。流波域的行事卻是平穩無比,從來都沒有這樣好過。
就這般,持續了八天,東海龍宮的巡海使來到,要查看流波域的治理情況。很明顯,這是應着第一道龍宮聖旨,要看流波域的品級是否跌落。
本來,這應該是讓杜玄出來,將自己的流波君印拿出來查看一下即可。不過,此時此刻杜玄正在閉關,而流波君印也在主宰水脈體系,提供靈氣,除非杜玄出關,根本不可能驗看。
現在可不是上一次鱔都司來之時,那時杜玄並沒有派人署理水府事務,一個原來留下的夜叉護衛,自然什麼都不敢做主。此時由野豚王全權統合水府,自然是不會允許這麼點兒小事兒,就去打擾杜玄。
即刻間,他便行將巡海使給攔了下來。
“我家君上閉關正在緊要關頭,絕不能受到打擾,所以,查看流波君印是不可能了。不過,巡海使的差使,我們還是要盡心盡力幫忙完成的。這樣吧,巡海使就隨我走一遭,看一看現在我流波域執掌下的水域情況,是否符合要求,自然一切明瞭!”
“豈有此理?我乃上差,行事豈能由你來亂改?”這位巡海使正是龍蝦一族的夜叉仙人,修爲乃是天仙絕頂,平素裡也是屬於威風慣了,哪裡會容易?再者,他的目的就是讓杜玄不通過,要是這麼好說話,那龍王那裡恐怕是饒不了他的。所以,他的態度非常強硬,“我現在只給你一刻鐘的時間,你若是不能讓杜玄出關,帶着流波君印讓本使驗看,就算你流波域不過關,本使必定奏明龍王陛下,將杜玄這個流波域主降職、查辦!”
“降職查辦?使者好威風啊!”野豚王聽得如此,面上卻是浮現出了一抹獰笑,“你大概是忘了,我家君上的職位是如何來的,前面的鼉元宰和鱔都司又是如何離開的?鼉元宰不識時務,他的面子是掉光了,鱔都司還懂點兒事兒,所以,還能保有一些體面,你莫非是想要重蹈鼉元宰的覆轍不成?”
這一刻,野豚王身爲山野妖王的野性與桀驁盡顯無疑,身上金鵬道兵化作的衣衫光芒閃耀,瞬間實力加持,躍升金仙,龐大的壓力朝着巡海使碾壓而下。
還好,這位也不是完全作威作福之人,還是有真才實學的,卻是沒有被壓垮,不過,也不好受,全身心都在抵抗,維繫自己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