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思凡的看法,很新穎,也很有趣,這是再如何的有趣也得適用於地府啊。
他覺得帶客人出去,好像也算不得什麼大事,無外乎就是讓客人的審判推移罷了。只是,這個推移對於地府來說,本身就是大事。
張思凡的言論很有趣,有趣到判官又笑了。只不過這個時候,怕是沒有人願意看到判官的笑容的。
好玩似的搖了下頭順帶的嘆了口氣,判官這一回到沒看張思凡了,而是將視線移到拔舌身上,隨後說道:“我記得這個傢伙是由你帶着的吧,我們客棧裡頭到底什麼事可以做什麼事不可以做,你可有好好的給他解釋清楚呢?”
跟張思凡說清楚地府的規矩,這個嘛,拔舌還真沒認真的解釋過的。她也從未想過張思凡竟然是這樣會鬧事的主,平日裡一副所有人裡頭他最聽話的樣子,可事實上鬧起事來比油鍋還讓人頭疼呢。
地府要注意的規矩那麼多,一時半會兒她哪想得起全部啊。沒有提前跟張思凡說清楚,是她的不是,現在判官又問了,拔舌自然是無≡萬≡書≡吧≠小≡說 言以對的。
無言以對,就已經是默認了。
判官這話說完,拔舌都不敢擡頭了。看着默默低下頭的拔舌,判官大體也猜出個大概,冷冷的笑了一下之後,判官說道。
“既然你們沒有辦法好好的教導新人,那麼這一次,我就代替你們好好的跟他說清楚。”
前一刻視線還落在拔舌身上的判官。下一刻已經將視線移到張思凡這兒了。
張思凡非常不喜歡判官用這樣的眼神看着自己,因爲總給他一種詭異的感覺,好像現在的判官可以透過自己這衣服軀殼,看到自己的一切似的。
不舒服的乾咳了一聲,張思凡本是想要然自己的心稍稍靜下來一點的,誰知道他這纔剛剛咳了一聲,那邊的判官卻擡起自己的手,也沒看他有怎麼樣的動作,張思凡卻敏銳的感覺到,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自己的面頰上撫過。
那個觸感像極了有人用什麼東西在輕輕的撓着自己的臉部。不難受但也絕對稱不上舒服。
“你在帶着那位客人出去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過,萬一出事該由誰來承擔嗎?“
每一個的音節都極輕極淡,如果不是一開始已經曉得判官在生氣的話,光是聽這個語調還以爲他在跟自己開玩笑呢。
這詭異的觸覺實在讓人不舒服得很。好幾次張思凡都想側身避開。奇怪得事不管自己如何得移動身體那個觸碰始終在自己邊上。試了好幾次發現根本不可能避開後張思凡也就放棄了。
一邊默默的忍受着這奇怪的觸碰,張思凡一邊開口問道。
“出事?能出什麼事?”
看來正如拔舌說的那樣,這個張思凡就是個英雄主義膨脹的傢伙。事情都沒有考慮清楚呢就該充當好漢幫人家達成最後的心願。
張思凡的話,某種意義上真心是在找死呢。聽了他的話之後,拔舌已經非常鬱悶的擡起自己的手直接在額上重重的落下一巴掌了。那一聲重擊吸引了張思凡的聲音,不解的看了一眼拔舌。
顯然張思凡還沒發現自己剛纔說的那一番話,多麼的讓人無語。
得到答案後的判官,到沒有立即開口,而是又笑了一聲,隨後扭過頭衝着拔舌說道:“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學生?你說我到底是該懲罰他呢?還是懲罰你呢?”
張思凡一個人犯蠢也就算了,現在還拉上自己,拔舌別提多糾結了。只是讓張思凡這個人類去承擔判官的怒火,根本就不需要想,他承受得下來纔怪呢。
打從剛纔開始到現在,他們就一直說自己錯了,開始自己究竟錯在什麼地方?張思凡到現在還沒弄明白呢。
看着那一臉疑惑不解的張思凡,如果不讓他知道自己錯在什麼地方的話,怕是下一次,他還是會照樣犯下這樣的蠢事吧。
既然他還沒弄明白自己那兒做錯了,判官從來都是一個還算不錯的上司,這一次就直接跟他說了啊。
動了動手做了一下彈指間的動作,張思凡那兒當即就感覺到好像有什麼人在彈自己的耳朵,不舒服的側開自己的身子避開接下去的輕彈。
這一避開,倒是讓判官第二下落空了,好在他現在完全沒心情去戲弄張思凡呢。居然落空了,那麼也就不在跟張思凡鬧騰了,判官開口說道。
“你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可以啊,那麼我姑且就先問你一個問題。你到底是從什麼地方確定,那位客人,最後的心願就只是出去看看自己的女兒的?”
“這個……”稍稍的楞了一下,張思凡答道:“他就是這麼說的啊。”
“哦!”到沒想到張思凡會這樣回答呢,以至於判官都快要掩面輕笑了。
“他那麼說你就信了,那麼我在問問。如果他的本意並不熟出去看自己的女兒,而是想要做其他的事呢?例如是,在順帶的幹掉什麼人呢?”
判官後頭的那一句,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的,每一個字的音節都極重,像是針一樣直接扎入張思凡的耳鼓中。
這樣的事,在帶那位老客人出去之前,他根本就沒有想到。
是啊,如果老客人出去之後,並不是要去看自己的女兒,而是爲了其他的什麼事的話。
那麼又會是怎樣的場景。
有的時候,有些事情真的要別人點出來後,纔會覺得後怕。張思凡的心,多少顫了一下,只不過他還是不願意相信老客人讓自己帶他出去還有其他別的目的。
畢竟他們最後,確實是去了老客人女兒的墳墓呢。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他最後不也只是去看了自己的女兒,並沒有做其他的事啊。而且那個老客人,明明就是個非常和藹的人,他應該不會騙我的。”
“你怎麼確定的?你生前認識他?還是你跟他是多年的故交?你如何確定他不會欺瞞捏?”
完全不給張思凡喘息的機會,判官不停的追問着。判官越是追問,張思凡就越是有點混亂。
那個時候,看着那滄桑的背影,他也就什麼都沒有想了,而是幫了這位老客人。以至於現在,光是想想就覺得有些後怕呢。
“我不認識他。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直覺。”
人類的直覺。若是出錯起來的話,後果不堪設想呢。張思凡的直覺,換來的卻是判官的冷笑。
“你的直覺?”
“是的,我覺得他不是壞人?”
“壞人。你們人類的壞人究竟如何定義的。你可別忘了。他可是帶着六條命債來這兒的。他的手上,可是沾着六個人的鮮血呢。”
心都被老客人的滄桑給觸軟了,以至於張思凡都忘了。這位客人。同時也是地府的通緝犯呢。
“可是,那不是因爲那些人害了他的女兒,那些人,都是他死前殺的啊。現在不是已經爲自己的女兒報仇了嗎?就算帶他出去,應該也不會出事啊。”
應該。
光是這兩個字,就知道張思凡本身連自己都無法說服。在跟判官談完之後,他自己都快弄不清楚了。
那樣做的自己,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錯與對,不同的人得出的結論從來都是不同的。像是覺得張思凡還不夠懷疑自己似的,判官又說道。
“不,不是活着的時候手上沾染了六個人的血,而是四個。還有兩個人,是他死後怨靈所殺的。你這樣直接帶着他出去,你是如何確定,他已經將害死自己女兒的人都滅口了?”
是啊,自己到底是如何肯定,他出去真的只是爲了最後再看一眼自己的女兒的。如果不是呢?如果他的執念還未消除呢?如果他覺得不讓所有的人付出代價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呢?
代價,是每一個人都需要付出的,只不過有些時候,真的不應該隨隨便便結束另外一個人的生命。
如果說一開始張思凡並不覺得自己錯了的話,那麼現在他明白了。
爲什麼在得知自己帶着客人離開客棧的時候,白無常的臉色會那樣的難看,判官甚至會動手毀了那位客人女兒的墓碑。
因爲這是地府的鐵律,另一條絕對不能碰觸的鐵律。
惡鬼,是人死後因爲執念殘留下的最後一縷魂魄。他們生前很多事情,都不一定記得住,但是執念的話,卻是無論如何都忘不掉的。
執念就像魔咒一樣,一直在他們的腦海中迴盪。而回蕩之下,那執念也將會成爲他們繼續殘留在人世間的動力。
他只不過是一個人類的招待,竟然妄圖壞了地府的規矩。
張思凡已經徹底的明吧了,判官究竟在生什麼氣。這個時候若是拔舌衝過來惡狠狠的拎着他的耳朵臭罵上幾句。
張思凡怕也是半點怨言都不敢有吧。
總算是讓這個人類的混小子知道自己究竟幹了多麼蠢的一件事了,在最後掃了一眼張思凡後,判官說道。
“明白就好,不過還有一件事情這一次我就一併跟你說了吧。地府有地府自己的規矩,既然要在這兒工作就別把你們人類的那一套拿過來用。犯了事,就必須受到相應的懲罰,張思凡,你應該沒有意見吧。”
無規矩不成方圓,張思凡雖然不是個特別聰明的人,但是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好在這一次並沒有鬧出事什麼大事,如果真的出了什麼岔子的話,後果真的不堪設想呢。
既然做錯了事,那麼受罰就是必然的,更何況是在地府這樣賞罰分明的地方。
更是很多事情馬虎不得。
判官都已經這麼說了,張思凡自然是不敢再爲自己辯解的。而就在判官笑着準備開口的時候,卻被拔舌打斷了。
這位脾氣算不得好的導師,從剛纔到現在就已經憋了一肚子的氣,這會子總算是忍不住了。直接閃身來到張思凡邊上,對着他的腿肚子就是猛地一踹,這一下可是用足了勁,踹得張思凡的臉色啊。
要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拔舌會生氣,這是必然的,所以這一腳也可以說是張思凡自找的。沒有還嘴,默默的接下導師的怒吼,揉着腳正等着判官的裁決呢,誰曉得在踹了張思凡之後拔舌卻面向判官隨後說道。
“判官大人,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事先跟這個笨蛋人類說明一切他纔會做下這麼蠢的事。這一次的事情真的非常的抱歉,如果一定要懲罰的話請處罰我吧。”
既然她是張思凡的導師,那麼張思凡犯錯就是她這個導師教導不力。
明明事情就是自己犯下的,怎麼到頭來卻要讓拔舌爲自己承擔。讓一個女孩子代替自己受罰,這樣的事張思凡哪幹得出來啊,當即也顧不上自己的腳還在隱隱作痛呢,張思凡急忙開口說道。
“判官大人不是這樣的,志清是我做的跟拔舌……哎呦……”
話還沒說完呢,那兒又是不客氣的一腳,這一下比起剛纔重多了,張思凡哀嚎得更大聲了。
冷冷的掃了一眼張思凡,示意這個愚蠢的人類在不閉嘴自己就滅了他,拔舌仍舊堅持自己方纔的話。
“呦,你覺得這是你的錯?”
“如果我一開始就跟這個傢伙說的話,我想他還不至於會犯錯。”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就張思凡那個腦子,就算是說了,只怕人家也照做就是了。
這到底要懲罰誰,說真的對於判官來說真的無所謂啦,反正他就是心裡頭覺得不爽罷了。張思凡是人類,如果懲罰他的話這還得掂量一下力道呢。這下好了,拔舌自己主動撞上來了。
判官大人當即就樂了。
“你確定?”
“是的。”
既然拔舌確定的話,那麼判官也就不跟她客氣了。起身幾步走到拔舌邊上,湊到她耳邊小聲的嘟囔幾句。
這前一刻還應得特別大聲的拔舌,在聽到判官大人的話之後,臉色瞬間變了。
默默的沉默了一會兒後,拔舌說道:“不要吧,判官大人。”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面對着笑得特別妖冶動人的頂頭上司,拔舌沉默了。
等這一次事情搞定之後,她一定會滅了張思凡的。
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