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用了太醫院的兩劑藥就得已燒退,但和妃以下犯上之罪關在了她的和風宮裡面壁三月,宮裡的事當天就傳到了蕭玉珠的耳朵裡。
這事是狄禹祥當天晚上說給她聽的。
“就三月?”蕭玉珠稍微有點訝異。
見心腸向來有點軟的妻子都覺得驚訝,狄禹祥吻了吻她的嘴角,低聲與懷中的人繼續講道,“罰得重了,朝廷上有些人就會冒死跟皇上進諫,朝廷上有着文武百官,且各自成派,人人心中都有本權衡利弊的帳本,你要知道,只要朝廷中有人站着那,那個朝廷無論如何都成不了一個皇上的一言堂。”
即使是暴君統治的朝廷,也不會有一個每個人都是順臣的朝堂。
“是麼?”蕭玉珠輕道。
“你當皇上爲何這些年來定要扶兄長在朝廷中不倒?”狄禹祥摸了摸妻子柔軟的耳垂,繼續與她講明,“有了兄長在朝廷中的威信力,現在跟皇帝唱反調的人較前幾朝相比,已是少了許多了,聽說先皇那個時候,還常有不怕死的言官跟暴脾氣的先皇吵得紅鼻子紅眼的,現在卻是少了,尤其這幾年。不過雖然少了,但什麼時候都會有突如其來的人冒出來。”
“嗯。”蕭玉珠笑了笑,“怕死的多,不怕死的也總會有。”
狄禹祥也哼笑了一聲,嘲諷道,“但凡皇上軟一點,也許到時就多的是臣子舉着大義的旗幟管天下的事了。”
也是因此,大易的朝廷讓臣子們扯皮了這麼些年,朝堂也沒扯出什麼能功偉跡出來,倒是皇上,和皇室的那幾個像珍王之類的子弟,利用自己只專屬他們自己的勢力臥薪嚐膽,迅速出擊,奪回了數地。
易國前幾代先皇,一代一代給大易留了個好國君,留了衆多傑出的子孫下來,才得已讓大易有重返那個處於最繁榮巔峰時期的古易的可能。
把古易的版圖重圓成原本存在的那塊圖,這是皇帝與他的說法,狄禹祥當時聽的時候,也是心潮澎湃。
可通往嚮往的路,都是由鮮血鑄成,但不管這中間流什麼人的血,狄禹祥都不想流自己家人的血。
他沒有那麼大公無私,他出人頭地,最想的還是讓家中人安穩平逸。
他擁有這天下在他心裡最爲要緊的家人,沒他們,就沒有享受他成果的人,他的奮鬥就要大打折扣。
“和妃,”狄禹祥說回了原話,“面壁之後,應該是出不來了。”
“出不來了?”蕭玉珠眼睛微張。
狄禹祥伸手,合上她的眼,輕“噓”了一聲,“不會再出來了,皇上說,背後的事情真相已經不用去查明瞭,咱們長福的事,就隨着她的消失,我們就當也消失了。”
蕭玉珠在他的手掌心裡眨着眼睛,“不會再出現罷?”
看來,長福的事,是真的跟和妃有關了。
“不會了,你以後再也不會聽到這個人的存在……”狄禹祥緊緊抱着她,把頭埋在了她的頭裡,最終發現,他其實比她還不平靜,“我真想看看,那個害我們孩子的人是什麼人,她怎麼就會對我的孩子下手。”
蕭玉珠聽着他說,她知道他只是想說說,這段時間全家最苦的是他,他是一家之主,他必須頂天立地,每一刻都不能軟弱。
只有這種時候,他才能在她的身邊說着那些平日絕不能說出的話,展露着他不能給外人看的脆弱。
“珠珠,你們回淮安罷?”狄禹祥突然說。
蕭玉珠順着他,“嗯”了一聲。
狄禹祥擡起了頭,看着她。
蕭玉珠這時搖了下頭,“還是不回去了,回了,我不安心,你更會記掛,我是真捨不得走,人生能有多少年,我們已經走了快一半了,回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你,孩子們也不能在你我身邊一同長大,時間就都蹉跎了。”
說到這,她認真地看着狄禹祥,道,“不過,我能跟你保證的是,我以後會更能幹,不拖你的後腿,會好好護着我們的孩子,照顧好你,也保護好自己,讓你無太多後顧之憂。”
“你已做得夠好。”狄禹祥鼻酸,摸着她嬌嫩的臉啞着聲音道。
“還沒有夠好,”蕭玉珠這時疲倦地閉上了眼,“這次長福病了,我們現在已知道是人搗的鬼,可我不知道,你也查不明,連兄長都不能查出個所以然出來,大郎,我做的還不夠好,還是不夠好啊……”
“這不能怪你。”狄禹祥在她額上一吻。
蕭玉珠安靜了發一會,許久才道,“那個如妃娘娘不肯說嗎?”
“她拒認,是不肯說的,放心,這事我會再仔細探探。”狄禹祥說到這,發現胸前的裡衫被她緊緊抓住了他,他拍了拍她的背,輕聲安撫她道,“沒事的,這事我會探得小心,不會禍及自己。”
他也是想弄明白,在一個他們夫妻兩人都細心保護的家中,到底是什麼法子害了他的小兒子中了邪熱。
**
狄禹祥這天進宮回來,與蕭玉珠說了長南需進宮陪太子一段時日的事,文樂帝的意思本是讓長福進宮,但被狄禹祥推了下來,皇后那更是出乎意料,否了此事,只提了讓長南陪太子讀書一段時日。
暮小小聽後,召來了夫妻倆,在一家四人在屋子裡坐下後,與他們夫妻兩人道,“你們不知道我二姐的爲人,怕你們誤會,有些事我先跟你們說一些。”
說着,她先轉身蕭玉珠,與她道,“我二姐確實是喜歡長福的,有多喜歡,你們可以看看長福手上用紅繩綁的小玉鎖,那是長命鎖,是我二姐一手用紅繩自個兒編出來的,她是先帝爺找十方術師算出來的天鳳命,由她親手編的長命鎖,那上面是攢着靈氣的,就是我,以後就是硬求,我也是定要爲肚中孩子去求一條……”
蕭玉珠聽了拍了下胸口,朝嫂子苦笑道,“還好我覺得這宮中帶回來的不一般,沒給取下來,先前我真是不知。”
暮小小沉默了一下,有些無奈地與小姑道,“珠珠,有些在我們眼中不過天大地大的事,在我二姐眼裡不過爾爾,就像宮中的妃子,誰犯了事,就是她背後有天大的勢,她不想讓人活過初一,那人就不會活到十五,像她喜愛長福,她不會明明白白跟誰說一個字的喜歡,但她會給他長命鎖,會明明那麼喜愛他,她也不會再提出要再見他一面,也不會覺得這事有什麼不好的。”
蕭玉珠點頭,輕應道,“知道了。”
“讓長福進去陪她,是我皇帝姐夫提的話,”暮小小說到這也是嘆了口氣,“這也怪不得他,我二姐不好討好,爲着她高興,皇上也是想盡了辦法,能逮到一個讓她高興的就是一個,有時難免會犯點糊塗。”
“長南那,”暮小小說到這,轉身了狄禹祥,“也只會陪九皇子這半年,年後還是會隨了你走,這段時日,皇后娘娘只是想長南跟着我大伯多念點兵書,她聽我說長南是個腦袋裡有謀略的孩子,想培養下他,可暮家人只教皇子,長南要是想師從暮家最擅兵法之計的暮先生,只能隨九皇子唸書。”
狄禹祥正容朝嫂子舉了揖,“多謝皇后娘娘之恩。”
“這點,你也是明白的,所以也沒推,是不是?”暮小小問了一句。
狄禹祥垂下了頭,算是間接承認。
“長南,也算是我帶的半個徒弟,”蕭知遠這時開了口,淡道,“心思不弱,去宮裡過個一年半載的,也是歷練,我也常出進於前殿,他那你們可以放心。”
“知道了。”蕭玉珠又道了一個知道。
見妹妹乖巧地左一個知道右一個知道,蕭知遠與她柔聲道,“我和你嫂子都看着他呢,皇后娘娘也是個明白人,她不會讓忠於九皇子的咱們家出事的。”
“這個我知道,”蕭玉珠微笑點頭,“再知道不過了,哥哥我沒忘皇后娘娘前幾天才救了我們家的長福的事。”
等他們夫妻一走,暮小小很不落忍地與夫君道,“我怎地覺得就是把長南送進去,好似也對不住珠珠一樣,更覺得是因着我,他們狄家才攤上了宮中的這些是非。”
蕭知遠聽了忍不住嘆了口氣,“這是她從小到大在我面前什麼話也不用多說幾句,就可以讓我不戰就敗的法寶,最後甚至還覺得對她不住,對她還甚是愧疚,你是我媳婦,就跟着我一起習慣罷。”
說着,輕拍了下她的額頭,道了一句,“但這些是非,於我們家也好,狄家也好,還是任何一個朝廷中人也好,只要是一朝在朝爲官者皆逃脫不了,她心中明白得很。”
愛屋及烏的暮小小揉了揉被拍了一下的額頭,喃喃道,“我這樣的心腸也覺得會對人不住,妹妹果真好生厲害。”
**
頭一天見宮,是狄禹祥帶着先去面聖,這天天還沒亮,蕭玉珠就起來了,數了一小袋的金裸子和小一袋的銀珠子出來,另外還夾了十來張面值十兩的銀票,這些是她打算讓長南帶在身上的。
“怎麼用,等會你再跟長南說說。”背後有人抱住了她,蕭玉珠還在整理着銀箱,沒回頭說道了一句。
“你起太早了。”狄禹祥在她耳邊打了個哈欠。
“不早了,你等會就要上朝了,長南先隨了你去,還要在宮外站好一會,才能進宮罷?”這是長南頭一天進宮,蕭玉珠難免有些操心。
“不用,到點會有內侍帶他先進去。”
“他一人?”
“嗯。”
蕭玉珠半晌無話,等銀箱收拾好了,門邊這時有了敲門聲,有人在外頭叫了一聲“娘”。
聽說長南的聲音,已穿戴好的蕭玉珠忙起身,回了一聲,“娘這就來。”
“我去。”狄禹祥拉了□上剛隨意披的外袍,去了外屋。
沒一會,他不僅帶了長南進來,便是長生長息長福,也都左一個右一個脖間一個,掛在了他的身上全帶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