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小白的這句話給弄懵了,怎麼也想不明白小白爲什麼要讓我小心九月,難道是因爲村中的那些謠言。我以爲小白是因爲覺得九月出生便夾帶着天火所以覺得我們需要小心九月,可他一個神仙居然會聽信這種說法不免讓我有些生氣,嘟囔着道:“你這話說得也忒沒道理,九月若是想要害我們還用等到現在?”
可小白卻只是看着我不說話,我被他盯得心裡發毛,心裡原先的確定也生出了裂縫,不安的情緒像冉冉升起的炊煙在心中飄蕩,我正想要說些什麼來緩和下心裡的不安,可沒等我說出口小白便一言不發地出了房內,向着外面濃重的夜色中走了去,任憑我在身後喊他都不回下頭,我心想着是不是我說的話哪裡不太對勁傷到了小白那顆玻璃心,心裡對小白更是百般內疚,想着回頭等他鬧完脾氣回來之後一定要跟他好好道個歉,可我那時並不知道那次居然會是我跟小白的最後一次對話,從那天起小白便失去了蹤影,跟阿黑一樣消失在了這村子的茫茫夜色中,至此終於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白日裡我推着小白送我的輪椅在村子中漫無目的地尋找,這幾日這村子的角角落落幾乎都被我走遍了,可我依舊還是找不到他二人的蹤跡,我也曾想過先回地府去看看情況或者搬個援兵,可是卻讓我發現我竟然無法成功打開鬼門,甚至在這個村中我連確認鬼門所在的方位都做不到,直到這時我才真正明白小白當日卜算阿黑的所在結果卻沒能成功時的焦慮,也終於真正相信了這個看似荒蕪平靜的村落確實暗藏着什麼詭異的東西,讓小白的卜算失靈的同時又讓我無法找到鬼門的方位,想來阿黑和小白也十有八九是因爲這個詭異的東西而失去了蹤影。
我漫無目的在這村中晃動,我想着若是能夠無意中也觸發了這村中的機關說不定我便能夠找到小白和阿黑,就算是跟他們困在了一起也好過如今我一個人面對着那些不知什麼來歷的東西的窺視。
逛着逛着不知不覺地我便又來到了那顆巨大的槐樹下,先前看着這棵開滿了白色花朵的樹木還會覺得欣喜,如今看到了卻只覺得詭異萬分,而面前的這棵槐樹卻恍若不知,依舊隨着不斷吹來的風向着天空撒着它的花束,漫天都是飛舞的純白色以及那淡淡的香味。樹下依舊是和上次來時一樣,有幾個六七歲大小的孩子在樹下嬉戲,軟軟糯糯的童謠聲傳入我耳中。
小槐樹,結櫻桃,
楊柳樹上結辣椒;
吹着鼓,打着號,
擡着大車拉着轎。
蒼蠅踢死驢,
螞蟻踩塌橋。
木頭沉了底,
石頭水中漂。
小雞叼個餓老鵰,
小老鼠拉個大狸貓。
你說好笑不好笑?
我幾乎就要被這首童謠逗笑,可是轉念想到如今即便是我笑了也沒人來挖苦諷刺我了便又是一陣苦惱,忽然感覺到似乎有人正盯着我看,扭頭去看便看到了先前那個粉雕玉琢的小人正眼巴巴地望着我,一副惹人愛憐的樣子。
我衝她招了招手便看她扭扭捏捏地走到了我跟前,雙手攪着衣角怯生生地問道:“姨姨,上次那個哥哥怎麼沒跟你一起來?”
我想着總不能告訴一個孩子說她的心上人失蹤了,於是便揉着她的發頂溫和地說道:“那個哥哥有事離開了一會兒過段時間便會回來。”
小人兒的面上有些失落,又用手攪了一會兒衣角忽然便擡頭看着我道:“姨姨,上次你答應圓圓的事情……”說到這裡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明明不過是六七歲的模樣卻不知爲何說出來的話有些與年齡不同,我想着或許是從小便看多了話本子的緣故,便沒再多想,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繡包遞給了跟前的小人。
“這是當初答應了你的,我向來說話算話。”
小人兒在接過我遞過去的繡包之後連眼睛都變成閃亮閃亮的,好像是得了什麼珍寶一般將它捏在手上飛一般地便跑開了,連再見都沒同我說,被這孩子這麼一鬧騰我原先的焦躁情緒倒是減了不少,正想着要離開這裡再去別的地方找找時卻忽然被一個人擋住了去路,原先還在樹下玩耍的孩子們一不知爲何忽然像是受驚了的鳥兒一鬨而散,我有些疑惑地擡頭去看,結果卻看到了一張極其陌生的面孔,尖削的臉頰,細長的眼睛,薄脣白麪,生的是一副不討人喜歡的刻薄相。
我向來是個以貌取人的人,這人生的不討我喜歡又帶着一股猥瑣的氣息看着我攔着我的路,這讓我感到愈發的不痛快,冷冷地撇了他一眼便打算繞開他,結果卻聽到一個尖細的嗓音對我道:“姑娘,這是要去哪裡呀?”
我被人攔住了感到不痛快,同時又有些埋怨自己爲何在這個時候瘸了腿不能將面前這人一腳踹開,於是便皺着眉不耐煩地說道:“我去哪裡與你有什麼關係?”
這話但凡是稍微識相點的人聽了也會自動自發地灰溜溜的消失,奈何我今日遇到的卻是個厚臉皮的流氓,無視了我眼中的厭惡,兀自站在我身後來推我坐的輪椅,還諂媚地笑着道:“我看姑娘不是本村的人,又腿腳不方便想着要幫一幫姑娘,姑娘且跟着我走我帶姑娘去這村裡逛逛。”
說完便推着我坐着的輪椅便往前走,我整個人都氣得發抖,罵了一句無賴便打算捏個決好好收拾收拾這傢伙,讓他知道揩神仙的油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可還沒等我把那決按到那人的身上便看到槐樹後面走出來一個人,正面無表情地看着我身後的人,而那個人正是九月。
我心裡一驚不知道九月怎麼會在這裡,隨後想起小白失蹤前對我說的話不免對九月的出現產生了一絲懷疑,一時之間竟也忘了給身後那無賴一些懲戒。
九月走了幾步走到我面上看了我一眼後對我身後那人說道:“王遼這位姑娘是我的客人,你這是要呆着她去哪裡?”
我聽到那個被叫做王遼的人有些憤憤地衝着地下吐了口唾沫,罵了一句“掃把星”後便鬆開我走了,我心知這無賴是因爲懼怕九月的緣故而棄我而去,但卻因爲小白先前說的話而沒辦法說出道謝的話語,只能默默地低下了頭,而九月卻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似的走到我身後來推我的輪椅,我剛想說不用麻煩了便聽到九月開口說了話。
“你不必擔心,其實我每天的這個時候都會到這棵槐樹下來等人,上回你同無惑公子來這裡的時候我也在,只是你沒有看見我罷了,所以我這次出來也並不是跟蹤你出來的,只是依着習慣罷了。”
“這習慣我已經養成了三年,自從離歌走後我便每日來這槐樹下等他,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其實我知道的,我是等不到他了。”
落寞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我聽完九月的話不免覺得有些羞愧,沒想到我的心思九月竟然全部都知道,在羞愧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心疼,對於這種不信任九月居然已經可以如此平淡的面對,想來這也是之前她拒絕我做她朋友的原因。
我想着九月說的話,猜測也許小白當日也是看到了躲在槐樹後面的九月產生了同我一樣的想法,所以纔會叮囑我小心九月,如此看來是我們多疑了。
沉默了一會兒九月又同我說道:“我知道無惑公子不見了你很着急,但這幾日你還是不要出門了好。”
我不禁有些疑惑,擡頭去看九月,不太清楚她這麼說的理由。
九月低頭看了我一眼看出了我眼神中的疑惑只能嘆了口氣對我解釋:“你可知你今天遇上的人是誰?”
“是誰?”
“那是本村村長王朔的獨子王遼,是村裡出了名的無賴,而村長又是出了名的護犢,你被那王遼瞧上了只怕他也不會善罷甘休,所以還是先在家裡呆着,等過了這風頭再說。”
我聽完九月的敘述後不免有些無奈,敢情我竟然是遇上了凡間的官二代,果然很有那種紈絝子弟的猥瑣風範,若是換做往日我定是要好好整整那廝,好讓他知道揩神仙油的代價,可如今我腿腳不方便若是要逃跑一定來不及,再加上這次九月說我是她的客人,若是我惹出什麼事情來那些對九月本就心懷不滿的村民一定是要遷怒於九月,九月救了我兩次即便是不能報答她也不應該給她添些亂子,這麼一想我還是依着九月所說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爲好。
當時的我以爲只要是乖乖的依着九月的吩咐留在家裡就好,以至於沒能看見九月眼中濃重的擔憂,以至於到後來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時手足無措即害了自己又害了九月,或者應該說從一開始如果沒有受小白的誘惑來到這個村子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可若是這一切都不發生這裡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命運兜兜轉轉了無數個圈終於將我們這一夥人牽扯進了這個無法逃脫的陷阱之中。
再難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