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恨交加
回到皇宮,我先去了封逸謙的寢殿。執事宮人回稟說,皇上正在偏殿接見西域使者,接受西域國的朝貢和禮拜。
我待得久了,始終不見封逸謙出現,便徑直往偏殿方向去。
偌大的皇宮空闊,好像永遠都走不完。還沒住多久我就心生膩煩,夫妻之間同處一個屋檐下,見個面還要費時費力,還不如住在普通百姓家呢。
還沒到偏殿,正遇上一身紫袍的封叔。他站在臺階上,滿眼陰鬱地盯着我。我躲避不了,只好緩緩福禮,“仲父。”
封叔開門見山道:“你隨裕王一起來的?他去接你幹什麼?”
我知道他耳目多,心裡早有準備,答道:“裕王手下有強兵,阿謙只有區區幾名內侍,不經打。我怕路上有亂民劫道,便請裕王護送。”
“這只是藉口。是你們餘情未了吧?”
我厭惡這種語調,把臉轉向了旁邊,冷聲答話:“反正在仲父眼裡,我是個不祥的女人。我已習慣,你再怎麼說我,我不會怕你。”
封叔也陰沉地笑了起來,“你倒是真敢說。兩個男人存了心這麼護你,說明你很有本事。不過,我就不信謙兒永遠會要你!”
笑完,他抽出寶劍凌空一指,劍氣發出寒光。然後慢慢收回,兩指劃過劍刃,悠然道:“要是我換了心思,一定讓你回敖那裡。他如今是裕王,誰都奈何他不得,總比呆在謙兒身邊強,如何?”
半真半假的一句話,我絲毫不動心。封叔見我一副鎮靜的樣子,繼續說道:“謙兒的病時有發作,這條命全靠那些名貴藥湯撐着,什麼時候撐不起了,誰知道呢?你一定聽說了,他母親就是得這病死的。敖這人就不同,年輕有爲,身強力壯,說不定你還能幫他生個小裕王呢,哈哈!”
我氣得渾身冒火,不得不提高了聲音,“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路是自己選的,我會繼續走下去!”
封叔臉上的笑意愈發的濃了,不斷地頷首,道:“路那麼難走,你走到現今不容易,我都不禁要佩服皇后了。”
我不想跟封叔糾纏下去,上了臺階。
夕陽漸漸變淡,起風了,風從廊下嗚咽而過,像從上千年的時空隧道而來。
封逸謙佇立在風中,眼卻望着天空。他一身正襟的帝服,腰帶上的螭龍佩玉無比鮮紅,在夕照下炎炎欲燃。
“阿謙,原來客人已經走了。”我笑着說。
“生個小裕王……是什麼意思?我有病,又是傀儡皇帝,很無能是不是?”
封逸謙顫抖着聲音,細密的睫毛下落下一道暗青。我吃驚地望着他,脫口叫道:“阿謙聽到了什麼?別信封叔鬼扯!”
“我聽到你說,你會繼續走你選的路。是不是路既然這樣定了,你只好這樣走下去,畢竟是我拖住你的!”
封逸謙轉頭緊緊盯着我,墨玉似的眼睛挑起一層火,他幾乎是兇狠地說着,臉上的溫和蕩然無存。我被他一連串莫名其妙的話攪亂了腦子,剛纔又被封叔激怒,於是更是血潮洶涌,氣憤難當。
“你也胡說八道!這想法未免太俗了,我都替你好笑!”
封逸謙臉色已經驟變,眉目絞成一團。他指着我,顧不得什麼了,怒道:“我自然不能脫俗!眼看自己的女人,一國之皇后,在外面與以前的丈夫勾勾搭搭,我還能裝得落落大方嗎?那個人如今成了裕王,身份與以前不一樣。怎麼?你倆都後悔了?”
我不禁起了一陣戰慄,血脈沸騰中,說出的話也是冷酷無情,“原來你是這麼想……我是後悔沒認清你,你讓我失望!”
封逸謙怔了怔,眼眶已經發紅,哽着聲音叫道:“你要是想去他那裡,我絕不阻攔你!當什麼狗皇帝,將死的人了……想走就快點走,免得日後當寡婦!”
他的哽咽聲一下一下,好似踩在我的心口。我連連後退,看見封逸謙的臉上已經有了隱隱的悲哀。我再也無法忍受,轉身就走。
跑着跑着,眼前的飛檐翹壁扭曲在視線中。定過神來才發現,又跑到封逸謙的寢殿。
於是我原路折回,到了自己的皇后宮時,已經是淚流滿面。
那夜封逸謙自然沒有理會我,我也不去找他,獨自待在宮中悵然到天明。接連幾天,封逸謙不見動靜,我也在氣惱中足不出戶。
兩個人的關係第一次鬧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