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失明

他已失明

那天我又一次出現在涵淡公園,我的穿越,總是從跳井開始。

而我人生的磨難,卻不知道何時結束。

回去的時候,我穿着來時的衣服,手裡多了一個包裝嚴實的紙盒。紙盒會不會在井水裡融化,那些藥會不會就此消失?我深信,老天會被我的真情感動,封逸謙會得救的。

阿謙,我又回來了。

黑暗中,我似乎聽見有人不斷地問:“你去哪兒?你去哪兒?……”

雙臂緊緊抱住藥箱,我努力睜大眼睛。在深邃的時光隧道里,幻影穿梭而過,眼前隱約呈現兩個景象。

明月當空,高song的馬頭牆下,翠竹輕搖,身着新娘長裙的樓婉茹正款步行走……

破舊的院子,成蔭的槐樹上結滿了紫色的花。樹下,幾隻雞踩着碎步琢落花片子。一隻母雞撲騰着翅膀,停歇在井蓋上……

我毫不猶豫地衝向井蓋,只聽咯咯的雞叫聲,一道強烈的光束直刺而來,我閉上了眼睛。

“宜笑姑娘!”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半坐在水井旁。晏老頭的兒子似乎剛從屋裡出來,驚喜交加地看着我。

“聽見院子裡有動靜,我出來瞧瞧,原來是你回來了!你是不是摔倒了?全身怎麼溼淋淋的?”

晏老頭兒子一連串地問我,我低頭一看,懷裡的藥箱因爲殼體有塑料成分,井水並未滲透裡面,不由鬆了口氣。

“阿謙他怎樣?”我掙扎着想起來,藥箱太重,又重重地坐在地上。

晏老頭兒子接過藥箱,雖然驚愕於這樣的東西,因爲見識不多,倒也不訝怪地追問。隨着我的問話,他心思也馬上轉移到病人身上。

“這兩天,封少爺的病好像更重了。”他語氣沉重地告訴我。

聞言,我飛也似地撲向裡屋。

“宜笑……是你嗎?”

屋裡的藥香氣息濃郁,封逸謙安靜地躺在那裡。他的聲音在空氣中隱隱迴盪,如同遠在萬里之外。我衝到他的面前,十指與他緊緊相扣,感受到自己真的回來了。這一陣相聚,似是有一生那麼長,實際只是短短的兩天。

“大叔說,你會回來的。所以我在等你。”

望着他憔悴的面容,我淚流不止,卻依舊笑着道:“是的,我在給你找藥。藥找到了,你聽我的……”

“宜笑……你真好。”

封逸謙吃力地說着話,他望住我,瞳孔卻越來越空洞,只在日光透窗撒入,迷離般地亮着。他溫柔的笑顏幻在眼前,我只覺得心突然爆裂,驚悸得雙膝跪在地上,顫聲道:“阿謙!”

眼淚如洪水決堤,氾濫不可收拾。

再細微的動作都瞞不過我的眼睛,他看不到我了。

晏老頭兒子遞過藥箱,我接過,狠力地將外包裝扯去,箱子內裝滿了輸液袋和針管。按照健彬的吩咐,我就像個專業的醫護人員,酌量在針管內滴入藥劑,給了封逸謙靜脈注射。又將靜滴輸液袋懸掛在牀架上,我小心地將針頭插入封逸謙的手背靜脈,看着裝着胰島素的補液一滴一滴地進ru他的身體。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中進行。

封逸謙陷入昏睡中。待我擡起頭,發現晏老頭和小香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手裡還提着剛從田地裡割來的菜。面對滿箱子的藥劑,他們什麼都沒說,什麼也沒問。

身上已溼透,汗水沿着額角淌下,身子似被刀子一道道地割開,我感覺到了寒冷。

“他一定會好的。”

我這樣告訴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