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明決送信過來，又過了三日。
楚媚好幾次話到了嘴邊，都不知道怎麼告訴拓跋諶。這裡面牽涉的方方面面太多了，楚媚不知道他會不會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這個凰女真的是無辜的，真的不知道實情。
他，能夠相信我嗎？楚媚不敢肯定。
楚媚這幾天總是睡不好，輾轉反側，除了不知道怎麼跟拓跋諶說，更加提防東羲。
長安城裡那家綰青絲已經關門了，料想現在長安城裡應該沒有東羲國的人。
但是心裡還是不安。這個麒麟子，陌鈺志在必得，楚媚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護它。
“娘娘，您已經好幾晚沒睡好覺了，再這麼下去，身體都吃不消了。”青蓮勸道，拿出一件純白色的衣服給楚媚換上。
之所以要在今天穿白色衣服，是因爲經過這段時間，如今北宸國定都長安，拓跋臨也在不久前將唐如嫿的墳墓遷入長安城，葬在城外的清風嶺。
這一塊緊挨着皇室的祖墳，以後拓跋臨打算自己也和她葬在一起。
算是死同穴。
今天就是唐如嫿遷墳之日，楚媚肯定是要親自去拜祭的。
“明決帶回來的消息，你也知道。你是我最貼身的丫鬟，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好隱瞞你的。皇上是麟龍，我卻是凰女，一旦麒麟子的消息暴露出去，只怕東羲就要聯合大梁一起攻打北宸。如今三國鼎立才能保持平衡。北宸國單挑哪一國都有勝算，但是如果同時和兩國交戰，沒有什麼贏面。”楚媚眉頭緊蹙，“而且現在剛剛經歷和新晉大戰，我們北宸損傷了不少元氣，百姓們也需要休養生息，相比我們，東羲和大梁兩國卻要好太多了。”
青蓮說道，“如今娘娘在長安城，想必公子也鞭長莫及。”
“如果真的這麼好應付，就不是我認識的公子，我是真的擔心，他還有什麼後招。他隨便一步棋，我都要過那麼久才能看懂，跟他交手，我總覺得害怕。”楚媚頓了頓，苦笑，“大概也只有將一切都告訴皇上，只有皇上才能壓制住他吧。”
青蓮連忙阻止道，“娘娘，不可啊。您如果這麼告訴皇上，皇上萬一誤會您其實是和公子一夥的，甚至一怒之下逼您打了孩子怎麼辦？”
“青蓮放心。皇上不是這樣的人，他不會讓我打掉孩子，他比我更想看見這孩子出生。哪怕他知道這就是麒麟子，他也會維護它期待它等待它的降臨，絕對不會出現你說的情況。”楚媚肯定說道，“至於他會不會覺得其實我和公子一夥的，說實話，這兩天我也在擔心這個問題，畢竟我當初就是公子的棋子，皇上也是個心思深沉的人，我就算說自己無辜，他那樣的聰明人，肯定會再多想一層。越是簡單的人就越容易相信，越是像皇上這心思縝密城府極深又心智妖孽的人，就越難相信。”
“可是我知道，麒麟子是公子的目標。只憑我自己，我沒有把握能夠保護它。所以只能告訴皇上，只有皇上才能保護它。至於到最後，皇上會不會覺得我就是棋子，我想以我們經歷了這麼多的風風雨雨，這麼一點信任還是有的。”
“總要試一試，而且不管他相不相信我，他都會保護這個孩子。這纔是最重要的。”
楚媚眼中閃爍着堅定地光芒。
青蓮點頭，“既然娘娘都這麼打算，那等回來就告訴皇上吧。以娘娘和皇上的情比金堅，肯定會相信娘娘的。”
楚媚莞爾一笑。做了這個決定，本來還惶惶不安的她，一下子安定了許多。
自己擔心的事情，交給他，就好像很有安全感的樣子。真好。
他們夫妻聯手，一切都不怕。
“娘娘，外面都準備好了，娘娘請吧。”青蓮福身。
楚媚微微頷首，上了鳳輦。
一路到了清風嶺，拓跋臨、蘇綾扇等人都來了，全部一身白衣孝服，站在唐如嫿的墳墓前。
蘇綾扇的眼睛已經哭腫了。唐如嫿去世的時候她不在，沒想到當初一起親親熱熱的小姐妹這麼快就天人兩隔。
拓跋臨蹲在最前面給唐如嫿燒紙錢，臉色悲慼。
“娘娘。”蘇綾扇遞來一束香。
楚媚拜了一拜，對着唐如嫿說道，“如嫿，我們已經爲你報仇了。現在回到了長安，你以前不是一直都想來長安看看嗎？現在王爺帶你回來了，這裡就是長安。十一現在很好，你在下面，也可以安息了。”
蘇綾扇忍不住落淚，拓跋臨眼眶也紅了。
“我們以後，都會常來看你的。”蘇綾扇悶聲說道。
這一個上午，非常沉悶。雖然當初的那些敵人，歐陽萱、柯晴枝都已經不在了，但是唐如嫿卻也長眠在了地底。
死者已矣，生者，當要更加珍惜，更好地活下去。
回城的路上，楚媚的心情略有些低落，靠在馬車裡閉目養神，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等再次睜開眼，還是在馬車之中。
楚媚有些疑惑，“青蓮，咱們走了多久了，怎麼還沒到皇宮？”
“娘娘……還沒到。”青蓮小聲答道。
楚媚撩起車窗，頓時愣住了。入目根本就不是長安城的景色，而是在不知名的山路。
“停下！這裡是哪！”楚媚怒道。
馬車卻沒有停。
楚媚心裡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就看見一個面容妖嬈的中年婦人掀開車簾走了進來。
“媚丫頭可別生氣，動了胎氣就不好了。”
楚媚整個人都僵住了，“花娘！”
爲什麼花娘竟然會在這裡出現。
“好久不見，奴家對媚丫頭，甚是想念呢。”花娘款款一笑。
楚媚渾身冰冷，怎麼會這樣？爲什麼花娘會出現在這裡！
“你……爲什麼會這樣？”楚媚握緊拳頭。
花娘嗤笑，“原來媚丫頭還不知道呢。也是，公子這一招太妙了，誰能知道，咱們公子最後的後招，就在媚丫頭你的身邊。”
楚媚頓時向青蓮望去，但是青蓮卻躲避楚媚的眼神，不敢看她。
“青蓮，爲什麼！”楚媚怒問。
她最信任的就是青蓮，雲雀和芍藥都還要排在她後面。連麒麟子的事情也只有青蓮知道，但是現在……青蓮卻背叛了她！
“這不怪青蓮，因爲她的任務，就是潛伏在你身邊，獲得你的信任，這幾年，她任務做的不錯，媚丫頭你對她也夠信任。”花娘似乎很喜歡看這種反目成仇的戲劇，抱胸懶洋洋看着這一幕，說道，“不然媚丫頭你覺得爲什麼這麼巧，你會遇上一個性命垂危的病人，而且還那麼剛好的你救了他，再那麼剛好的他姐姐還要終身追隨你報恩。實話告訴你吧，這一切都是公子的安排。”
“你已經從明決那裡得知了真相，那就應該知道，就算是利用阿靖控制你，公子還是對你不能放心。在你身邊安插青蓮這顆棋子，不是順理成章嗎？別用這麼驚訝的眼神，挺好理解的事情不是？至於明決，那傢伙對你太死心塌地了，怕他壞事，所以他至今都還不知道，他的姐姐青蓮，其實是公子的人。”
楚媚指甲都掐在了肉裡，冷冷盯着青蓮，“她說的，是真的？”
都到了這個地步，她還給她一次解釋的機會。
“娘娘，對不起……”青蓮眼圈一紅，落下眼淚。
楚媚閉上眼睛，不想再看見她，“我明白了。”
原來，當年那場報恩是假的，爲自己出生入死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楚媚那麼信任她，可以把自己的命託付到她的手中，但是沒想到，她之前那麼保護她，都不過是公子的命令。
在麒麟子出現之前，自己這個凰女的性命，不容有失而已。
僅此，而已。
所謂的情同姐妹，忠誠，都是假的。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什麼感覺，楚媚這一刻明白了。像是一塊大石頭壓在胸口，沉甸甸的喘不過氣來。
“媚丫頭，你的命是公子的，這就是你的命運。送你回到東羲國，安心生下麒麟子，公子還是會好好照顧你。”花娘嘖笑，“畢竟你和公子這麼多年的情分，他可是真的捨不得你死。”
楚媚冷笑，“我的命是他的？如果早知道他當年救我，就是爲了今天的目的，那他乾脆不要救我，讓我死了算了。拓跋諶已經拿武侯兵法交換了我，陌鈺他親口答應的，我的命屬於拓跋諶，不屬於他。”
“難道你還奢望拓跋諶來救你？媚丫頭，你還是別做奢望了。我再告訴你另外一個事實，一旦拓跋諶知道你失蹤，又知道我們公子有麒麟子的計劃，就算我們不透露消息，他也會知道你是凰女，也會知道你腹中的就是麒麟子。你跟着我們走了，離開長安去東羲，拓跋諶會怎麼樣認爲呢？他會以爲你就是公子安排好的棋子，來這裡的目的，就是麒麟子。”花娘笑容很冷，“反正你一旦離開長安城，凰女的身份就保不住了。我們剛好隨便泄露一點，讓他以爲你自願跟我們走，總比被挾持好一點。”
“你就等着看吧，整個新晉王朝的人，都會以爲你是公子的棋子，都會以爲你嫁給拓跋諶的目的，就是麒麟子。都會以爲你趁着今日祭拜唐如嫿的機會，逃離長安。你真以爲拓跋諶會來救你，你敢偷走他的孩子，我想他只會殺了你，比任何人都想要殺了你。”
“你們家那位拓跋諶，你知道，背叛他的人，是什麼下場。所以我勸你還是別祈禱拓跋諶追來，跟着我們走，公子還會保你們母子平安。但是被他抓到，不知道他是殺母取子呢，還是……讓會威脅到他的凰女和麒麟子，永遠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