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兩個人只能活一個,我希望活下來的人,是你。
楚媚,其實我多想,用這個辦法把你留下來。只要你肯跟我回去,我就能治好你的湮滅之蝶。
可是,我知道你不會答應。我知道你寧肯自己被湮滅之蝶折磨至死,也不會願意留在我的身邊。
所以,乾脆就不跟你提條件了,因爲知道你不會答應。
但就算你不答應,我也不能看着你死。
你看我,就是這樣的人。還想要跟你提條件,想要你用留下來,交換我替你治好湮滅之蝶。可其實,你願不願意留下來,我都還是要讓你活下去。
我啊,根本連跟你談條件的資格都沒有。
我本想直接靠功法吸走湮滅之蝶,但是吸星功只能吞噬同源的東西,平時吞噬死氣,已經是能爲你做的極致。
於是我想盡辦法,纔在洛陽城找到湮滅之蝶的毒藥。
之前陶笛找來的那瓶藥,就是湮滅之蝶。
雖然難得,但是在洛陽城這個天下中心,花費重金還是能夠買到。
我想,如果我中了湮滅之蝶,那麼你的湮滅之蝶也就跟我同源了。按照功法可以吞噬同源的特性,我就能吞噬掉你身上的湮滅之蝶。
只是這樣的辦法,在這之前,還從未有人試過。
我本以爲等我們回到涼都,我還有漫長的時間去考慮周全了以後再這麼做。但是此時分別就在眼前,經此一別以後,還不知道何年何月再見到你。
我怕我真的再也見不到你了。那就孤注一擲,嘗試一次吧。
結果,我真的做到了。
楚媚,你一直說我聰明,你看這全天下都無解的湮滅之蝶,卻被我解了,我是不是真的是最聰明的人。
從今以後,你就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了。
至於我,這世上大概還沒有中了湮滅之蝶又吞噬湮滅之蝶的人吧。我會變成什麼樣呢,還能活下去嗎,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
但如果這世上你我之間,最終只能活一個人,我希望是你。
就像那一出《牡丹記》,那一句戲詞,是真的。
楚媚,我們遇見過那麼多次,當年刺殺時候的初遇,再後來水月洞天的重逢,還有秋狩獵場的再逢。
可不論你我相遇多少次,你的眼中從來都沒有我,心裡也從來不記得我。
算我自私這一次吧。
“楚媚,這一次,我再也不用擔心,你會忘了我。”鍾離澈臉色蒼白,緩緩合上眼睛。
想要復國是真的,不擇手段走到如今的地步是真的,曾經傷害你是真的,但,我愛你,也是真的。
其實從沒有想過爲一個女人放棄江山,但是直到事到如今的時候我才知道,我可以爲了一個女人放棄我自己。
楚媚,如果我們還能有再遇的時候,下一世,你是否會願意爲我留下。
……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楚媚緩緩甦醒。
習慣性向着肩胛處望去,湮滅之蝶已經不見了,沒有了湮滅之蝶的壓制,那記憶中的鳳凰血紋,如此清晰。
這,是她的宿命。
楚媚的指尖落在鳳凰血紋處,脣邊勾起一抹自嘲。
這些印記,就像詛咒一樣。最開始是湮滅之蝶,現在是鳳凰血紋。
逃的開一死,繞不去又一劫。
鍾離澈。你爲什麼要這麼傻。我從頭到尾都不喜歡你,你卻爲我捨生忘死。
真不像你。
我認識的那個鍾離澈,是爲了復國十年如一日的隱忍,是可以不擇手段捨棄自己的心,但是如今,卻爲了區區一個我不要命。
對不起。
這一次,我真的,永遠都不會忘了你。
只是,你還活着嗎?如果你還活着,這條命,我一定會還你。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隻能說對不起。因爲我,還是要回到拓跋諶身邊。
還是要回家。
鍾離澈,謝謝。
“楚媚姑娘,你醒了。”洛九夜望着楚媚,終於鬆了口氣。
楚媚黛眉輕蹙,爬起來說道,“我昏睡了很久?”
“一個月了。”洛九夜答道。
楚媚立即問道,“鍾離澈,他怎麼樣?”
“不知道,被大梁的人擡了回去。不過,你可以放心,他並沒有死。”洛九夜說道。
楚媚這才放下心,只要不死就好。如果她的性命是別人用命換回來的,楚媚也不會安心。
至於以後,她一定會想盡辦法尋找治療和延緩的辦法。
她現在都不清楚,爲什麼鍾離澈能把湮滅之蝶吸收,湮滅之蝶不是天下第一毒,不是無解嗎?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吸收之後會變成什麼樣沒有人知道,楚媚唯一能預估的就是,也許他會中湮滅之蝶的毒。
此時還在路上,距離長安已經很近了。大梁那邊並沒有傳來什麼噩耗,也沒有大肆懸賞天下尋找名醫,而據說鍾離澈已經恢復了正常的狀態,上朝的時候不少人都看見鍾離澈,他一如既往的做那個英明神武的君主。
但是楚媚卻知道,湮滅之蝶沒有那麼簡單。現在只是看起來無事,大概是機緣巧合被他用什麼壓制了。
並不是長久之計。
這一份恩情,楚媚記在心中,日後必定報答。但,和愛情無關。
而讓楚媚沒有想到的是,自從那日她見過拓跋諶以後,醒來了三四天,卻一直沒有見到他。
“洛九夜,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拓跋諶?”楚媚問道。
洛九夜無奈苦笑,“皇上不願意見你。如果楚媚姑娘肯說出小主人的下落,在下這就帶姑娘去見皇上。”
楚媚咬脣,“我已經說明了情況,你們不信我也沒辦法。”
她已經說過孩子沒了,只不過他們都不信。
“皇上說了,姑娘還有十天的考慮時間,在進入長安城之前,如果姑娘一直不願意說出小主人的下落,那就請姑娘愛去哪去哪,我們絕不阻攔,但是休想踏入長安城一步。”洛九夜毫不留情。
楚媚握緊拳頭,“他就打算一輩子都不見我了?”
“嗯。”洛九夜肯定的點頭,語氣放緩了一些,“請楚媚姑娘,直說吧。”
……
一刻鐘後,洛九夜回到拓跋諶的馬車,說道,“楚媚姑娘還是堅持小主人已經沒了。”
拓跋諶沒有說話,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皇上,爲什麼要放她離開?不如用刑逼供。”洛九夜說道。
拓跋諶脣邊一抹譏笑,“楚媚是最優秀的臥底,你見過哪個臥底,會害怕用刑逼供?”
“皇上說的不錯。確實,微臣也覺得刑罰無用。如果十天之後她還不肯說,不管她去哪裡,我們派人跟蹤就是了,說不定能找出小主人的下落。”洛九夜說道。
拓跋諶眸底閃過一抹冷芒,“她不會走。如果她真的帶着任務而來,不管我們怎麼趕她,她都不會走。如果她是和陌鈺鬧了矛盾,意外被大梁的人抓到,不得已找我們求救,那麼她就會告訴我孩子到底在哪。”
目前只有兩種可能。第一就是她帶着任務而來,肯定會想盡辦法接近拓跋諶。跟她以前一樣。
第二就是她和陌鈺已經是敵人,那麼就會願意告訴孩子的下落。
但現在看來,第一種的可能性比較大。
至於楚媚是喜歡拓跋諶纔想要回到北宸這種可能性,很抱歉咱們的北宸帝,早已經不會相信這麼幼稚的事情了。
和一個臥底騙子談感情,同樣的錯誤,他不會再犯第二次。
“那如果她不肯走,咱們要怎麼辦?”洛九夜疑惑道。
拓跋諶冷淡說道,“長安城外,趕她走。貼上她的畫像,不准她進城。”
“好。如此一來,也就不懼陌鈺有什麼陰謀詭計了!”洛九夜怒道。當年被陌鈺這麼擺了一道,現在北宸和東羲已經是死敵。
拓跋諶冷笑,“你以爲這樣,她就進不來?不,她還會出現的。朕倒是要看看,這一次,她還要玩什麼花樣。”
洛九夜默默想問,既然皇上覺得楚媚能夠進來,爲什麼還要多此一舉。
但是見人的表情,老實沒再說話。
之前的半年,威風赫赫的拓跋諶只能癱坐在輪椅上,知情人都爲此不值難過,覺得這樣的落差一般人很難承受,但是拓跋諶卻很淡然。
比起他心裡遭受的苦,不過是雙腿不能動了,還算不得什麼。
但自從楚媚出現以後,洛九夜明顯感覺,咱們雙腿廢了都淡然的王爺大人,每次看見楚媚,甚至現在看不見她只是提起,情緒都不對了。
過了這麼久,果然還是隻有她,是唯一能夠影響皇上情緒的人。
十天後到了長安城。楚媚這段時間想盡辦法,但是拓跋諶的馬車被守衛的嚴嚴實實,她根本沒機會靠近。
想要“偷襲”都無奈。
等到了長安城外,洛九夜竟然真的把她趕了下來。
“不好意思,楚媚姑娘,皇上的聖令,如果楚媚姑娘不說清楚小主人的下落,那麼就請楚媚姑娘隨意,但是不準進入長安城。”洛九夜笑的溫文爾雅。
楚媚怒道,“混蛋,拓跋諶他就不能給我個機會跟我說話。”
“不好意思,皇上表示沒什麼需要和姑娘說的。”洛九夜禮貌說道。
楚媚被趕下馬車,氣得咬牙切齒,“就算不讓我進長安城,我也會進去的。你告訴拓跋諶,他給我等着!給我等着!”
“楚媚姑娘再見。”洛九夜風度翩翩撂下車簾。
楚媚只得看着他們一行人進了長安城,而她自己卻孤零零站在城門口。
混蛋拓跋諶,我這麼費盡心機的跑來找你,你卻見都不肯見我,還不讓我進長安城。
可是她卻很沒骨氣的,還是想跟他和好。
算了,看在你現在還不知道真相的份上,本姑娘就不跟你計較了。等咱們以後和好了,看我不教訓你!
楚媚只能這麼在心裡腹誹,眼巴巴望着長安城門,深吸了一口氣,向前走去。
拓跋諶,我楚媚纔不會這麼容易被打倒,我就是死纏爛打軟磨硬泡,也要解開咱們的誤會。
我如今不過只剩兩個執念。第一是和你在一起,第二,找陌鈺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