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筠!”洛九夜歇斯底里大吼,望着懷中的女人,赤目張發。
雲連筠望着他,鮮血從口中不斷溢出,但是她卻揚起一抹笑,“九夜,我記起來了。我是漂泊之雲,你是連纏之線,我是雲連筠,是你的阿筠,我原來真的是你的阿筠……”
直到生命最後一刻,屬於她的記憶,纔回來。直到死,她才知道,她羨慕嫉妒的那個女人,就是她自己。
“阿筠,我一直都知道是你,我沒有認錯人,我一直都知道是你。”洛九夜眼眶一瞬間紅了,手掌握着她中劍的地方,說道,“我帶你回去,帶你去找王妃,王妃一定能治好你的,我們回去。”
雲連筠艱難笑了笑,“九夜,這次,是真的再見了。對不起啊,做了一些錯事,到底是辜負了你贈我的筠字,我殺過很多無辜的人,滿手血腥,早已經不是你心中的那個亭亭玉竹,污濁不堪,所以你……”
“咳咳……”雲連筠又噴出一口鮮血,“所以你……你……你以後別惦記我了,別……愛……我……了……”
她那水靈的眼睛,至死都不肯閉上,要多看他一眼,但是卻告訴他,你別愛我了,我早已經不是你喜歡的那個阿筠。
我失去記憶以後罪孽深重,早不是你愛的那個女人。所以,請你以後,愛上別的女人,好好過你的日子吧。
不要在以後的日子裡繼續爲了我孑然一身。希望有個人能照顧你。
雲連筠。這是她的名,是她失憶也不肯更換的執念。
當年還是孩童的他們,偷了先生的辭典出來,她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指着天空的雲朵說道,既然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跟天上的雲一樣漂泊不定,那我姓雲。
洛九夜立即說道,那不行,風一吹,雲就飄走了,我要把你拴着,不讓你飄走。
小女孩笑了,好啊,那我只讓你一個人拴着。
所以,她叫做雲連。雲是她,連,是拴着她的那個洛九夜。
那我叫雲連?小女孩偏頭,笑靨如花。
洛九夜指着辭典上的某一頁說道,“筠。再加一個字,筠。以後你叫雲連筠。”
“筠是什麼意思?”
洛九夜指着辭典上的譯文說道,“筠,就是竹的意思。”
“我聽說竹子亭亭玉立,品格高尚,九夜是要我以後做個像竹子一樣美好的人嗎?”
洛九夜笑着沒再說話,後來的雲連筠,果然就出落的像玉竹一樣,清雅溫潤,傲骨正直。
她以爲他喜歡的是那個像玉竹一樣清雅的女人,而如今的雲連筠,早已經配不上這個字了。
可是,雲連筠不知道,當年那個筠,根本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
“阿筠,不管是以前的你還是現在的你,永遠都是我摯愛的女人。不是玉竹又如何,一身罪孽又如何,我願與你一同承擔。你的罪孽,就是我的罪業。”洛九夜眼淚簌簌落下,抱着雲連筠痛哭失聲,“阿筠,我只要你活下去,我只要你活着!”
筠,竹也。在古代的文人墨客還沒有給它賦予各種高尚的品格之前,竹子只有一個含義。
爆竹爆竹,竹報平安。
平安。
他根本不介意他的阿筠變成什麼樣子,他要的只是她平安,從來就只是,平安。
可是,這兩個字卻是他最大的奢望。
再也不可能了。
陌鈺看着這一幕,微不可察嘆了口氣,“阿筠,這是你想要的歸宿?”
“陌鈺,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洛九夜憤恨看着陌鈺,就要衝上來。
此時楚媚等人終於趕來,蓮染和花槿連忙衝過去將他抱住,阻止他送死。
楚媚和拓跋臨、鍾離瓊三人冷冷盯着陌鈺,成圍攻之勢。
但是陌鈺根本不看他們一眼,眼神落在拓跋諶身上,脣邊勾起一抹淺笑,“奇怪,你的氣息怎麼一下就削弱成普通人了。難道,你武功廢了嗎,拓跋諶?”
“廢話太多,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楚媚冷冷說道。
陌鈺望向她,“只是你們三個的話,還殺不了我。”
除了拓跋諶,這世上沒有人能殺了他。
“打過才知道。”楚媚素手一揚,銀針飛射。
三人一起圍攻陌鈺,趕來救援的西域軍也和陌鈺帶來的東羲軍打成一團。
但是不過一刻鐘,楚媚三人先後被他打的吐血倒地。根本不是一個層次。
陌鈺走到倒地的楚媚面前,居高臨下望着她,眼神裡的情愫複雜,“好久不見了,楚楚。”
“嗖!”楚媚迴應他的,只有射出的銀針。
陌鈺手掌一揚,全部接下,攤開,銀針一根根簌簌落下,“不錯,暗器大有長進,但是對我,沒用。”
“別得意,我們西域軍到了,小侯爺的軍隊也快抵達,就算今天殺不了你,長安也必是你的葬身之地!”楚媚冷冷說道。
陌鈺伸手,但是還不等他碰到楚媚,突然出現一隻手緊緊鉗着他的手腕。
楚媚和陌鈺同時側目,拓跋諶!
他的內功不是消失了嗎?現在是怎麼回事?
拓跋諶的雙眼通紅,臉色冰冷,渾身散發着一種可怕的血煞之氣。楚媚怔怔看着拓跋諶,身爲大夫,她最瞭解拓跋諶的身體,一下就明白了。
內功不是消失了,而是被血煞壓制了。
九絕散的藥效,現在才徹底爆發!根本不是廢除武功那麼簡單,而是拓跋諶骨子裡的血煞全部激發出來了。
本來血煞之氣已經被楚媚清除,煞氣就跟殺氣一樣,只要不過量,不會影響人的心智,只是殺人過多的後遺症而已。
但是現在,他的血煞之源全部被激活了。
其實血煞剛纔不會這麼快爆發,拓跋諶看見楚媚他們根本不是陌鈺的對手,而陌鈺還敢碰楚媚,一怒之下,自願入魔。
想要保護心愛的女人,所以身體毫無反抗的接受了血煞的爆發。
之前拓跋諶的本能是壓制,所以內功就全部用來壓制血煞了,這才讓大家以爲,內功消失了,其實並沒有。
而這些身體本能的變化,拓跋諶本人也不清楚。只是當他自己的意識,在剛纔的一瞬間變化成不惜一切也要衝過去保護楚媚的時候,一念成魔。
“砰砰砰!”
拓跋諶和陌鈺打成一團,楚媚在蓮染的攙扶下起來。
“王妃,現在是什麼情況?王爺的血煞,又爆發了?”
楚媚臉色嚴峻說道,“我不知道……以前的血煞不是這樣,現在我已經完全感覺不到拓跋諶自己的意識了。是九絕散!一定是九絕散!我就知道絕對不僅僅是沒有內力這麼簡單。”
九絕散的毒性,因人而異。善輕功者,可能腿殘。明察秋毫者,可能眼瞎。而本來就有血煞之源的拓跋諶,徹底被血煞控制,走火入魔。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打了一百來個回合以後,陌鈺已經是強弩之末。血煞狀態下的拓跋諶,比平時的他還恐怖一倍。他正常情況能和陌鈺打個平手,現在爆走狀態,自然完全碾壓陌鈺。
陌鈺被打落下來,吐出一口鮮血,重傷之軀,突然靈機一動,吃了一顆藥丸,瞬間渾身氣息全無。
而拓跋諶就好像看不見他一樣,在他面前停下了腳步,轉身向着楚媚他們這邊的自己人攻擊。
“狡猾!假死藥,氣息全無,王爺現在已經認不出人,是靠氣息的感覺來判斷,現在沒有陌鈺的氣息,自然把他當死人。”楚媚忿忿說道,“不能讓他跑了,殺!”
“大家注意,不要靠近王爺!截殺陌鈺,不能讓他跑了。”楚媚大聲喊道,同時向着陌鈺飛去。
而楚媚這樣,反倒率先吸引了拓跋諶的注意。結果就變成了陌鈺跑,楚媚追殺重傷的陌鈺,拓跋諶追殺楚媚。
其他人看見這樣的局面,都怕拓跋諶誤傷楚媚,一個個慌了跟在後面追。
“刺!”楚媚終於一劍刺在了陌鈺的胸膛,但是他牢牢抓住劍刃,並沒有刺進去。
陌鈺看着她身後越來越近的拓跋諶說道,“你瘋了是不是,還不先找地方躲着,你這樣只會吸引拓跋諶的注意。”
“就算被王爺打死,我也要先殺了你!”楚媚惡狠狠看着他,秋水般的眼眸卻是刺骨的恨意。
這個男人,是她一切悲劇的源頭。就是他,給了她一條性命,卻在她之後的人生裡,將她折磨的生不如死。
就在兩人說話之時,身後的拓跋諶重重打出一掌,正中楚媚的後背,也就是這股勁道,打傷了楚媚的同時,把刺在陌鈺胸膛的劍徹底打進去了。
長劍入心口,刺了個通透。陌鈺本來握着刃口,但是拓跋諶的掌力渾厚,他根本抓不住劍刃,只能眼睜睜看着劍刺入自己的胸膛。
楚媚和陌鈺同時被掀翻摔倒在地,楚媚也被拓跋諶所傷,吐出一口鮮血。
拓跋諶連楚媚都不認得,是真的入魔了。
他根本認不出楚媚,只是本能的破壞周圍的一切活物。手中的血刃鐗狠狠刺下,電石火光之間,楚媚一個翻身,把陌鈺當做盾牌擋在身上。
剛纔被打翻的時候,楚媚刺中陌鈺,陌鈺在楚媚身下,但是她一翻身,就變成了陌鈺在上面。
那一刻,生與死的瞬間只是短短的一刻,雖然已經在瀕死的邊緣,但是陌鈺這樣的人物,他還有能力阻止楚媚的所爲。
他可以拉着楚媚跟他同歸於盡。讓楚媚被拓跋諶刺死,讓她死在自己最愛的男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