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月瑤點點頭,良久看着他不語。慕容昱轉過目光,“你看着我作什麼?”
袁月瑤苦笑着道:“你知道嗎?你有些瞬間跟他很像?”
“誰?”
月瑤卻不再說,漠然起身離去。
慕容昱怔忡着,猛然記起一個人,記憶卻已久遠得讓他幾乎想不起他的容貌。
月瑤的背影在泛白天光中劃過一道弧痕。
剎那間恍然驚覺,長妤的光茫讓他一直忽視了她,這個在他身邊的女人有着常人難有的韌性,她,一生只愛一個人,只做一件事,不折手段。
睿兒滿月那天,貞宏辦了一場聲勢浩大的酒宴,賜下無數珍寶,然而比這些更讓人動心的是,那一張冊立太子的召書。
長妤跪在地上,聽着內侍一字一句的宣讀,內心荒蕪,儘管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卻還是有種僥倖的心理,抱着小小的嬰孩,口中唱着謝主隆恩的念詞,她想,如果,這是頊的孩子,那會如何?
又如果,這真的是貞宏的孩子的話,心中的罪惡感會不會少一點。
長妤站起身,笑着迎上座上那雙溫柔笑眼,儘管有種罪惡感,但她不會感謝他,這個男人立睿兒爲太子,並不是因爲愛她,或是愛睿兒。
他只是身不由己。
貞宏朝她招手,“過來。”
長妤溫順低頭,在他身邊坐下。
看着眼前這個巧笑倩兮的女孩,貞宏在心中微微嘆息。
怪不得她,天時地利人和,她佔盡了優勢,玄凌王母妃身份卑微,在朝中勢力不足,文宣王與武成王戴罪之身,只有一個襄陽王還算出類撥粹,只是他卻不能立他爲王,原因只有他心裡清楚。
聞溯雪那個女人,他還是不能夠完全相信。她太聰明,太懂得利用。
他有時候甚至懷疑昱兒不是他的孩子……
別無選擇中的選擇,有時候,也是場賭注。
回宮
長妤翻看着厚厚的帳薄,聽到腳步聲進近,頭也不擡的道:“剛纔甄容來說,陛下的情況不容樂觀,我查閱了往年舊例,不如早些安排禮部預備着,以免到時倉促。”
慕容昱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你決定就好。”
長妤看看他,笑着道:“你很快就會達成自己的目的,爲何不開心?”
“長妤,我要接母妃回來。”
長妤怔忡着,良久,脣角扯出一抹笑意,“好啊。”
慕容昱的臉隱在一片陰影當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表情,“能不能爲了我,與她和解?”
長妤咯咯笑着道:“我會以該有的禮儀對待她。”
“還是不願意爲我作任何犧牲嗎?”他有些苦惱,發現自己竟像是夾在女人母親之間的普通男人般左右爲難。
長妤定睛看他,認真說道:“我記得你說過,我們是合作關係,我與她關係怎樣並不重要,昱華,你阻止不了你母親跟月瑤恨我,就如你阻止不了我的一意孤行。
”
看到她眸中堅決,他不再勸說,站起身,“我明白了。”
國喪不久,年僅一歲的太子被冊立爲王,襄陽王與玄凌王爲攝政王,皇太后垂簾聽政。
遷居回宮的孝嫺夫人被尊爲太皇太后,入主慈寧宮。
長妤抱着年幼的帝王,站在寬敞冰涼的大殿,朝她宛然施禮,“我想,你並不希望我叫你母妃?”
“儘管你替我生下孫兒,可我不感激你。”聞溯雪穿着降色宮服,相較於之前的絕色,容貌並無多大改變,帶髮修行的日子並未讓她的野心有所收斂。
“我也不會妄求你的感激,如你所見,我的孩子是這個國家的王,你撇不開我,儘管你恨我。”
聞溯雪冷笑,“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麼狂妄。”
長妤輕笑,“這麼多年,你還是不瞭解你的兒子。”
攝政王父
“大臣們提議尊稱我爲攝政王父。”慕容昱看着靜靜窗前的女子,心有一絲動容。
如果,她單單只是他孩子的母親,該有多好。
長妤淡淡的道:“很好呀!攝政王權傾朝野,王尊稱你爲一聲王父也無不可。”
他皺起眉,“你在諷刺?”
長妤苦笑“我與皇兒,不過是受你擺佈的傀儡,你何必在乎傀儡的情緒,隨心所欲做你的攝政王父,不好嗎?”
“大順那邊已經派人把月瑤的父母兄弟送過來了。”
“她跟隨你多年,得到這些也是應該的。”長妤轉過身,“宮裡近日有些傳聞,你又將兩個名伶收進府中。”
慕容昱盯着她,打趣的道,“你嫉妒?”
長妤冷哼道:“攝政王與皇太后的春宮秘史編成書,大抵後世的人會想要瞧一瞧。”
“你怕了?”他抓住她的胳膊,輕攬入懷。
長妤奮力掙脫,“於我來說,除了生死,任何事於我都不會有什麼改變。”
“他呢?”
長妤一怔,滿腹委屈化爲凌厲惱意,猝然轉過身,“我不想吵架。”
“你還是忘不掉他。”他不罷休的追問。
長妤冷笑,“你控制我的人,難道連我的心也要控制?”
他將她逼退至牆角,雙臂撐在牆上,圈她在懷中,“這麼多年,爲什麼還不肯放下?他早已忘了你。”
“我愛他,是我一個人的事。”
“蕭詩媛懷孕了。”
聞言,長妤怔怔望他,促狹的笑了,“是嗎?”
努力蓄着笑,眼淚卻止不住的落下,這個男人,太狠毒。他總是能輕而易舉的抓住她的軟脅,叫她痛苦。
交易
袁月瑤站在那裡,看着年輕得有些不真實的皇太后,冷笑出聲,“太后娘娘怎麼會光臨寒舍?”
長妤看着她,笑着道:“你知不知道昭華爲什麼不喜歡你?”
月瑤臉上笑容僵住。
長妤彷彿沒看見,繼續道:“因爲你總是教
他做一個好皇帝,好太子,好男人,你從未給過他快樂。”
月瑤咬着牙,兩頰微顫,“你傳程來說這些話?”
“不是,我來跟你做項交易,你可以選擇跟我做朋友,或敵人。”
月瑤冷笑,“我們從來都不是朋友,你的籌碼是什麼?”
“一個你想要的答案。”
月瑤諷刺的道:“你想要什麼?”
“幫我,見爹爹一面”
月瑤哈哈大笑,“自負如你,終於也有低頭這天。”
她轉頭看着她,臉上揚着報復的快感,“如你所見,我不過是一個不受寵的攝政王妃,憑什麼認定我能幫你?”
“因爲你是袁月瑤,因爲我賭你很想要我手中的籌碼。”
月瑤看着她,緩緩而笑,“成交。”
醜兒
望着一言不發打點行裝的人,醜兒擔憂的道:“娘娘,攝政王妃的話,可信嗎?”
“顧不得這許多,我要見爹爹一面,問他一句話。”
“娘娘大可以在信上問。”
長妤苦笑,父皇與公主之間的信函都是通過文官來寫,五年來,她收到的信全部一模一樣。吾兒安好?
安好?
沒有他,她怎麼可能過得好?
關上木匣,交給他,“把它送給攝政王妃,她看了就會明白的。”
陶瓷人偶
撫摸着人偶上面冰涼的紋路,淚水止不住劃落下來。
碎成一片片的人偶被重新粘上,他以爲就可以回到最初嗎?
真傻。
他在粘人偶的時候,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呢?
應該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是愛過的罷?
太子哥哥……
“爲什麼哭?”冰冷的男聲自身後傳來。
“沒什麼。”月瑤收起人偶,擦乾眼淚道:“她已經出發了,我已按照你說的,給慕容頊一條假的路線,他們不會相見,你最好一次得手,暗殺不成,你將再沒有機會了。”
慕容昱陰沉着臉不語。
月瑤看看他,冷聲道:“你敢這樣做,就要做好打算,她可能會恨你一輩子。”
“恨也罷了,我只要她的心裡完全屬於我。”
“呵,你真傻,用一輩子去愛一個永遠不會愛你的女人。”
慕容昱不以爲意,“你不也是一樣的嗎?”
說完,他轉身離去。
月瑤看着他的背影冷冷發笑,世界上最痛的事她已經償過了,她什麼都不怕。
爲了替昭華報仇,她隱姓埋名跟隨他左右,等的,就是這一天。
親手殺死最心愛的人,失去愛人的痛苦,她要他十倍來償。
月瑤淨身沐浴,換上太子哥可最喜歡的那套紫色宮裝,拆下厚重的髮髻,將長髮披在肩頭,打扮得如同剛剛入宮的少女,獨自來到慈寧宮。
聞溯雪看着她,不屑的冷笑,“穿成這樣,你瘋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