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一時怔在那裡。
張嬸笑着道:“是老爺,奴婢這就去準備。”她笑着走出來,交待另一個人好生照顧老爺,便轉身對風月道:“老夫人,老爺其實心裡什麼都明白。”
裡頭老爺又是一陣咳嗽,揮揮手道:“去罷。”
“那老爺您歇着。”風月轉身退出來,張嬸一直笑眯眯看着她,“老夫人今天看起來氣色好多了。”
風月微笑不語,一直低着頭。
心裡很亂,頭一次被人這樣關懷,雖是夫君,卻更像父女,真實與現實在心裡交戰,讓她疲憊不堪,回到房裡一口氣喝了一大杯水,長長舒了一口氣。
張嬸麻利的備好了東西,放在幾個車上命人先送到佟府去。
風月坐着馬車出門,這半年多來第一次出門,看着街上熱鬧的景象,風月有些沉默,透地車窗看外頭風景,一句話也不說。
秋喜耐不住寂寞,打破沉靜道:“老夫人,今天您在三夫人和大少奶奶面前可算是扳回了面子,以後看她們還敢再欺負我們。”
她本能的用了“我們”二字,這讓風月輕笑出聲,轉頭看着她,今天秋喜穿了一件淡綠色的衣服,頭髮梳得服服帖帖,看上去十分活潑可愛,初進門的時候見她便是這個樣子,現在回想起來,這半年來,秋喜沉默的時候居多,想必她們欺負她的同時,秋喜的日子也不好過罷。
想到這裡,風月不禁摸摸她的頭,“這些日子苦了你了,以後不會了。”
“老夫人突然說的這是什麼話……”她顯得有些惶恐。
風月笑笑不語。
馬車平緩的往前走着,很快到了佟府。
早先就有馬車送了禮先到,所以佟家知道今天二小姐回門,早早命人在那裡等着人,佟府的管家看見馬車過來,連忙上前迎道:“二小姐回來啦!”
漫長而喜悅的呼聲一路傳到內院,佟家夫婦雙雙迎出來。
風月一身華服走下車,看到他二人,微一點頭,“見過佟老爺,佟夫人。”
聞言,佟家夫婦先愣住了,她分明就想跟他們撇清關係,佟老爺臉上訕訕的,咳一聲別過臉去,佟夫人倒不在意,很快回過神來,笑着道:“我跟你爹一直擔心你來着,見你好好的,我們就放心了,快進來罷,這半年來你在那裡也適應了罷?過得怎麼樣?”
沒待落坐,佟夫人就問了許多。
佟老爺一直沒開口,在上首位置坐下。
佟夫人讓她坐下,又招呼傭人奉茶,特別囑咐,“拿上好的碧羅春。”
“知道了夫人。”傭人得令下去,一會端了茶過來,佟夫人親自送上,“償償,這是今年的新茶,碧芸帶回來的,你姐姐回來了你知道罷?前幾天還去看你來着……”
“我這次來就是看姐姐的。”風月笑着道,並沒有接茶。
佟夫人端着茶盞站在那裡,有些訕訕的。
風月道:“姐姐呢?
”
佟夫人將茶放到她手邊的桌子上,轉身吩咐傭人,“去把大小姐請出來,跟她說妹妹回來了,讓她快過來。”
不待傭人回話,風月就站起來道:“不必了,我過去就行了。”
說完她施一禮,轉身出去了。
佟老爺咳一聲,有些尷尬的道:“中午……留下吃飯罷。”
風月身子頓了頓,仍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心中或許有愧,但是事已至此,愧疚又有什麼用呢?殺了人再生憐憫之心,是想讓人同情你嗎?覺得你也是不得已,有苦衷?
呵呵。
風月在心中冷笑一聲,加快了腳步。
大小姐回門後就住在從前的閨房裡,現在再上這樓,風月只覺得陌生,還有一些冷漠。
吳媽領着風月上了樓,春杏看到她上來,有些吃驚的睜大眼,“你……”
風月微笑的看着她,將她的表情全部看在眼裡,笑着道:“怎麼?覺得奇怪嗎?我還活着。”
春杏惶恐的低下頭,裡頭佟佳碧芸聽到聲音從裡頭出來,看到好端端站在那裡的人時也嚇了一跳,但她很快就又平靜了下來,“你來幹什麼?”
風月淡笑不語,轉身對吳媽和秋喜道:“你們先下去罷,我有話要跟大小姐單獨談談。”
吳媽不知道她們發生了什麼事,只好帶着秋喜先下去了。
春杏擔憂的看着大小姐,佟佳碧芸倒顯得十分冷靜,“你下去罷,沒事的。”
她先轉身進了房。
風月跟進去。
佟佳碧芸在靠窗的一把紅木繡榻上坐下,態度冷淡的道:“你今天來找我什麼事?”
風月一笑,在她對面的一張椅子上坐下,目光平靜的看着她,“難道你沒話對我說嗎?”
佟佳碧芸冷笑,“哦對了,恭喜你這麼快康復了,上次去看你的時候我還以爲你快要死了呢?”
“看到我活生生的站在這裡你很失望罷?”風月冷笑。
佟佳碧芸別過臉去,“你這話我聽不懂。”
風月冷笑,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指尖,一個月下來,雖然身上傷口已完全癒合,也沒留下難看的疤痕,但是她也着實又瘦了一圈,整個人看上去更加單薄了些。
“我只想問你,教你用血槡花毒的人在哪裡?”
她慢慢的道,擡頭直視她。
佟佳碧芸原本沉默,聽到她的話突然變得緊張起來,直起身子,“你說什麼?血槡花的毒?你難道知道這個……”
她說到這裡自知失言,很快閉了嘴,低頭調整着情緒。
風月看着她,她臉上的表情分明已經告訴她了,果然是血槡花毒不錯,而教她用這個毒的人也確實存在。
“這個世界上知道也會用這個毒的除了我就只剩下一個人,如果不是她……我想你也不會知道這秘密,現在你對我做的一切我可以不追究,我只想讓你告訴我
,那個人在哪?”風月平靜的道,語氣沒有一點起伏。
佟佳碧芸慢慢恢復過來,冷笑着道:“我對你做過什麼?你不要血口噴人,至於你說的什麼花什麼毒我不知道,你要找的那個人更是子虛烏有。”
“你以爲你不承認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
“那不然……你想怎麼樣?”佟佳碧芸冷笑着,分明就是篤定了她手裡沒有她的把柄,根本不把她的威脅放在眼裡。
風月冷笑着,慢慢站起身,“看來你是真的不打算承認了?”
“笑話,我又沒有做過爲什麼要承認?”
風月看着她,臉上慢慢浮現笑意。
她的笑讓她感到渾身不自在,佟佳碧芸挪了挪身子,表情顯得不自在,“你,你該回去了,回去遲了恐怕南宮老爺要擔心了。”
風月不語,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碧芸,往日種種或許我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但是今日之後……我們兩不相欠,如果你再敢對我做什麼?別怪我不留情面。”
佟佳碧芸擡頭看着她,她一身華服站在那裡,臉上表情是冰冷的,這個當日衣衫襤褸找上門來的流落女子,今時今日,已經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了,她忽然發現……原來她之前一點都不瞭解她哪。
碧芸有些走神,擡起頭,猝不及防對上她的眸,看到裡面的冰冷的笑意,她趕忙收回目光,佯裝平靜的笑道:“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不送。”
風月冷笑着,轉身離去。
佟佳碧芸咬着指甲坐在那裡,半晌纔回過神來,朝外喊道:“春杏。”
春杏小跑着進來,“大小姐有什麼吩咐?”
“收拾一下,我要馬上回京。”
“啊,這麼快?快要用午飯了,用過飯再走罷?”春杏看着她,有些爲難。佟佳碧芸起身走到妝臺上,將首飾等物全部掃進首飾盒裡,冷斥,“吃什麼吃?沒看到那個女人找上門來了嗎?你還有心思吃飯?”
“大小姐是說二小姐已經知道了那件事的始末嗎?”春杏不確定的看着她。
佟佳碧芸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臉色越來越黯。
春杏也不敢再說話,走到一旁收拾行李。
風月從閨樓出來,迎面看到徘徊着等在那裡的佟老爺,她表情頓了頓,走上前道:“風月告辭了,佟老爺保重。”
佟老爺看出她的冷漠,想起往日對她的種種,也有些愧疚,他站裡欲言又止,想要說話的時候她卻已經走了,佟老爺長時間站在那裡看着她的背影嘆氣。
吳媽走過來道:“老爺,您快上去看看罷,大小姐不知怎麼突然就要回京了,正收拾行李呢!”
“這孩子……”佟老爺跺腳嘆氣,小跑着上了樓。
風月詢問無果回到家,一路心事重重,秋喜也不敢說話打擾她,吩咐傭人將馬車送回後院,秋喜跟上來道:“老夫人,該用午飯了,您想吃什麼我吩咐他們做好了送回房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