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妤眉頭舒展開,默然點了點頭。
喂她吃完藥後,昭華總算依依不捨的回了宮,臨走還交待如果她有什麼事,即刻前去通報,明月只得連聲應着,送他走到門口。
折回來時,看到牀榻上的皇后娘娘睜着眼躺在那裡。
明月有些欣喜的道:“娘娘今天看起來好多了,精神也不錯。”
長妤苦笑一聲,轉頭看看殿裡沒人,小聲的道:“扶我坐起來。”
明月惶恐的看着她,“娘娘……您的身子還是躺着好了。”
“我想坐一會,渾身的骨頭都快躺酥了。”
明月聽到這樣,只得小心扶她起來,在她身後墊了一隻厚厚的枕頭。
長妤轉眸看向簾幔後的角落,那裡空無一物,地上的血漬也早已被宮人們潑水刷洗乾淨了,可是不知爲何,這些天偶爾醒着時,她總會覺得那裡站着人,七皇子就站在那裡,瞪着仇恨的目光看着她。
這次僥倖活過來,但是下次,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這麼幸運。
怔怔了坐了一會,長妤擡頭看着她,“明月。“
“什麼事娘娘?”
“昌王殿下出宮了嗎?”她的語聲輕輕的,不帶任何起伏。
明月一怔,用異樣的眼神看着她,“娘娘病纔剛好,爲什麼還操心這些?”
難道皇后娘娘也認出那料子是昌王殿下身上穿着的嗎?那她爲什麼要撒謊?明月有些不懂了。
靜等了一會,見皇后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明月只好嘆息的道:“昌王殿下當晚已經出宮了。”
聞言,長妤怔坐半晌道:“沒事了,你下去罷,我想一個人待一會。”
明月俯身退下。
出了門看到站在那裡的內侍,不禁朝他身上多看了兩眼。
綠色的宮服確實與和那塊料子有着本質的差異。
夜漸深了,她走出門,院牆外燃着的火把照亮大半個天幕。
自從刺客的事發生了之後,太后娘娘便調了三百禁衛軍,將中宮四周通圍起來,明月凝眉站在門前沉思,如果刺客真的是昌王殿下,那麼他現在已經順利出宮了。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昌王如今過得很好,他爲什麼行刺皇后?他根本沒有任何理由這麼做,如果是隻爲了小時候的一點恩仇,那就太可笑了。
……
過幾日,除了那塊布角,宮裡沒再發現任何實質性的線索,只聽說天牢的門鎖那天晚上被橇開,但沒有人潛進去,犯人都還安在,看來是有突發事件打斷了劫獄。
太后娘娘坐在榻上眯眸微笑,大概已猜出是誰作案。
“太后娘娘,現在要怎麼辦?”刑獄大人俯身在殿下問道。
太后不慌不忙,笑着道:“天牢加派人手看着就行,不要打草驚蛇。”
於是,施令下去,天牢外頭加派三千精兵日夜不停嚴加防守,一隻蒼蠅都別想飛出去。
與此同時,宮中的警戒也絲毫沒有放鬆下來,離事發當天,權聿王進宮那日已過去半個月,皇后的傷勢也已開始癒合。
宮人通稟權聿王到時,長妤坐披衣坐起,她早起已讓宮人給她稍施了些胭脂,臉色看上去不至於太差。
但儘管如此,仍掩蓋不了眸子裡那份虛弱與憔悴感。
“明月,你看我怎麼樣?”她手中拿着面銅鏡左右照着。
明月低下頭道:“娘娘看起來很好,還是很漂亮。”
長妤輕笑,將鏡子遞給她。
慕容頊進了殿,看到她沒有血色的小臉,心中頓時劃過一陣疼痛,他走過去,“傷勢好點了嗎?傷口還疼嗎?”
長妤對他露出一抹微笑,“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慕容頊握緊雙拳,如果不是還有宮女在,他真的很想將她抱在懷裡,斥責她怎麼這麼不小心,她答應過他要好好保護自己的。
但這些只能在心裡想想而已,他們現在身份都已不同了。
他緩身在椅上坐下,看看四周,“皇上呢?沒過來嗎?”
“一直在這裡的,剛纔被太后娘娘叫過去。”她轉身對宮人道:“將那些新茶倒些來給王爺償償。”
“是,娘娘。”明月轉身下去倒茶的空檔,慕容頊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包袱塞到她枕下,“秦榮給你的。”
聞言,長妤有些開心,但隨即黯下神色,“她的病怎麼樣了?”
“好了很多,你不用擔心。”他低下頭道,聲音有些沙啞。
長妤見他這樣,也怕一旁的人看出端倪,再坐了一會,就打發他走了,明月端了茶過去,看到權聿王已經走了,不禁奇怪的道:“王爺怎麼就走了。”
“他還有事。”長妤淡淡的,從枕下拿出小包袱,打開來,看到裡面是幾樣精緻的繡品,都是些平常用得到的東西,香囊,荷包,手帕,繡葑,上面皆是桐花的繡樣,看得出來她做的非常用心,也不知託着那副病身子在燈下怎麼熬夜趕製了。
長妤有點難過,進宮這麼久都沒有機會回去看她,不知道她現在病得怎麼樣了,雖然爹爹剛纔她好些了,可是……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安。
兩個月後,長妤病癒,皇上體諒她養病辛苦,答應親自陪她回王府看看。
那一日,可算得上是十年來最豪華的盛況。
皇上攜同皇后一同回府,帝京兩旁皆有禁衛軍嚴加防犯,百姓撤離三裡之外,權聿王府至大街的那條小跑上佈滿了層層官兵。
皇上與皇后同盛一頂華輿,轎子緩緩而來,數百騎衛當先開道,後有內廷侍衛層層防護。
權聿王與王妃躬身站在門口相迎。
“皇上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近千人躬身跪地,迎出皇上皇后聖駕。
昭華下了轎,回身小心摻扶她下轎,長妤微擡頭仰望門額上高擎的刻着權聿王府四個大
字的匾額,心中劃過一絲暖意,走了這麼久,終於回來了。
她上前兩步,親手扶起王爺和王妃,“快請起。”
目光在他臉上梭了一回,看到他明顯瘦了,不禁皺起眉,“爹爹爲國優心,也不要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微臣謝皇后娘娘關心。”
蕭詩媛在旁看着他們對望時的恩愛模樣,心中劃過一道酸楚,低着頭道:“娘娘,外面風大,還是先回房罷,再說皇上還在旁邊站着呢。”
她有意提醒,長妤看了她一眼,回身站到皇上身側,“進去罷。”
昭華一臉的平靜,笑着道:“沒關係的,妤兒這還是進宮以來第一次回府,朕也好久沒有出過宮,多站一會無防。”
儘管如此說,還是陸續被請進了殿。
院子裡有種淒涼的感覺,長妤落坐後,目光不自覺的殿裡搜尋着。奇怪秦榮怎麼沒有出來見她,她一定是在給她準備好吃的。
從前她是最愛吃的做的飯的,現在她一定在廚房忙活着,打算等會給她個驚喜。
長妤坐着跟她們說了一會閒話,又領着皇上四處轉了轉。
“那是我小時候住過的桃園,那間是我的房間,那是書房,哦……那邊桐樹林裡的鞦韆我小時候最愛玩的,沒想到現在還在,皇上,你要不要去試試看。”她一路向他介紹着。
而昭華只是默默看着她,她能夠這麼開心他也很欣慰,回想過去一年多,竟從沒有見過她這麼笑過。
“別太累了妤兒,你的身子纔剛好沒多久,太醫說傷口還需要長一陣子。”他溫柔提醒。
“我不累。”長妤笑着道,只管拉他往前走,走到一處後院時,她的目光突然怔怔的看着前頭一扇緊閉的房門,不動了。
昭華不解的看着她,“怎麼了妤兒?”
長妤不語,猝然轉過身,目光慌亂的在隨侍的人羣尋找着什麼,最後,直直地朝她走過去。
蕭詩媛只是目光平靜的看着她,略微低下頭,“皇后娘娘……”
長妤手指着身後,語聲顫抖的問:“那門上的白綾是怎麼回事?秦榮呢?讓她出來見我。”
蕭詩媛低着頭,“娘娘,秦榮她不能來見娘娘了。”
聞言,長妤只覺得喉頭髮緊,似有什麼東西急於嗆出,她極力說服自己不是的,可眼淚卻不聽話,執意往外涌。
見她突然哭了,昭華立刻緊張的道:“你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他詢問的看向一旁的權聿王妃,而王妃只是看着她,面色平靜,就連語聲都平靜得沒有起伏,“秦榮等不到娘娘,除夕那天,已經病世了。”
頭頂轟得一聲炸開,長妤難以置信的後退兩步,原來這就是他們除夕那晚不進宮的原因,原來爹爹前幾天送給她的那個小包袱是她留給她的遺物。
長妤哭着跑開,罔顧在場衆人。
昭華緊張的想要追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