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之時,鳳凰宴四項競賽逐一結束。
此刻,亮堂而莊重的大殿內,鳳帝一身赤紅龍袍坐在中央,眸內流露出神采奕奕之色:“鳳凰宴四賽就此告終。琴技冠者上官雪蓮,棋術冠者花伊婧與夏顏修,書法冠者溫靳竹,畫術冠者卿山鹿。”
被點到名的五位紛紛起身,有的面帶喜色,如相視一笑的上官雪蓮與溫靳竹,也有的面色沉靜自若,如共同得冠的花伊婧與夏顏修。鳳帝將一切盡收眼底,斂眸一笑,繼續道:“五位皆是智者與勇者,能看見你們爲各國爭光添彩,朕很是心悅。”
五位紛紛跪下身,一旁的公公們端來錦緞墊盤的獎品,全是世上數一數二的珍寶。
“此後,兩年後,四年後,六年後的鳳凰宴,希望朕還能看見你們精彩的表現。”鳳帝笑着揮袖,公公們便紛紛將一盤盤獎勵送到各自宮內,或是各國使者侍女們的手中。
“並且,朕還希望能在此後的鳳凰宴當中,看見更多的智勇雙全者出現。”鳳帝揚袖,氣勢恢宏地說道。
“臣等定不負皇上所望。”臺下賓客依次下跪,聲音震徹大殿內外。
“嗯。”鳳帝微微一笑,宣佈婢女們呈上飯菜,供賓客享用這最後一頓在鳳國的晚膳。
用過晚膳後,花伊婧在綠月的攙扶下回了寢處。
“小姐,您真的決定今晚與少爺談談?可是,少爺都那樣了,都已經像別的姑娘求親了,小姐您……”綠月坐在她牀頭,爲她收拾着牀頭的書本,出聲問道。
花伊婧面色閃過一絲痛楚,只是她很好地斂去:“不管他對我做了什麼,我只是想要個答案。”
綠月嘆了口氣:“綠月就是不明白少爺是怎麼想的。少爺在婚前對小姐的好我們是有目共睹,只是現在……”
“這樣的話我已經聽了成千上百遍,從父親母后那裡,從夏顏修那裡,從夏天暢那裡,從路過的宮女那裡,甚至,從我的心裡。”花伊婧停下手中的動作,眸光瞬間黯淡下來,“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所以,纔想要個答案。不管他是否還愛我,是否還堅守着我們的承諾,我想要的只是問心無愧。”
她靜靜敘述着,昏暗的面色隨着燈光搖曳而顯得蒼白。綠月走上前扶住她的肩頭,她何嘗不明白小姐的痛,只是,她恨自己無法幫到她一點。
“稟報少爺,花家少爺求見。”門口的侍衛進來稟報道。
溫靳竹放下手中的書卷,側頭望向躺在牀榻上睡得安詳的上官雪蓮,眸光微暗,起身道:“讓他到大廳就座,我馬上來。”
“是。”小侍衛匆匆離去。
溫靳竹獨自倚在牀頭暗自思忖。花家少爺,據他所知,花家唯一的少爺花子茴,今是深受皇上重用的軍隊副將,在軍事,才情,勇氣上有着不輸其父親的精神,只是行爲有些莽撞,頭腦簡單,並不是個難磕的人物。
他翻身下牀,對着鏡子理了理衣襟後便出了門,邁進正廳。
“不知花副將夜訪臣的寢處有何事?”雖然心知肚明,定是與花伊婧有關的事,但他依舊謙卑地抱拳行禮。
花子茴一身青色簡單衣裝,橫眉望着他,目光凜然,直截了當地質問道:“溫靳竹,本將的妹妹真心待你,你爲何負她?”
果是個行爲衝撞的人,一見面便開門見山,不過這是他溫靳竹喜歡的性格。
他揚脣微笑,面容輕淡,語氣平靜:“臣的私事,
花副將應該無權干涉吧。”
“誰說本將無權干涉!伊婧是本將從小呵護到大的妹妹,從未有人敢欺負她一毫,你倒好,娶了她,得到了她的心,就這般負她,你太不是人!”花子茴實在是太生氣,指着他破口大罵,整個屋內只聽得他洪亮的聲音徘徊。
“臣說過了,花副將若是來與臣討論此事,那便請回吧。”溫靳竹冷嗤一聲,與這樣的人周旋,完全是浪費他寶貴的時間,“凌風,送客!”
“是!花少爺,請回吧。”凌風上前一步,卻被花子茴一掌擊開,他本想好好與溫靳竹談談好爲妹妹討個公道,卻不想這個男人敬酒不吃吃罰酒,犯了錯不說,竟還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樣!他頓時怒氣橫生,拔出腰間的刀,只見銀光一閃,便直直朝溫靳竹衝去。
溫靳竹側頭望着衝向眼前的花子茴,眸底乍現寒意,不僅捏緊了拳心,既然他要拼個你死我活,那麼,他奉陪到底。
“慢着!”門口,響起一道清澈的聲音,頓時讓拼命前奔的花子茴停下了腳步,他收起利劍,愣愣地望向站在門口的女子。
溫靳竹也折過頭望向她,目光流連在她凌厲的面龐之上,竟一時失了神。
“哥,你這是做什麼?”花伊婧嘆了口氣,拾階而上,橫在二人中間,目光略帶責備之意地望向花子茴。
“小妹。哥只是想替你收拾一下這個負心漢……”花子茴面露委屈之色,走上前扶着她的肩頭,目光露出少見的柔和之意,“你怎麼到這來了?”
花伊婧側首望向愣在原地的溫靳竹,他依舊白衣翩然,面容清俊,整個人映着窗外如水的月光顯得尤爲仙氣。
她揚脣,露出清淺的甜笑:“我也是來找溫少爺的。”
溫少爺?溫靳竹聽着這彆扭的稱呼,眉心微蹙。
“正好,那哥陪你一起,省得你一個人,他又和那個女人巴結起來欺負你。”花子茴大手一攬將她擁在身後,手中依舊執着利劍,氣勢洶洶地瞪着溫靳竹。
“哥,你怎麼總是刀劍相向,伊婧不喜歡這樣。”花伊婧彎眉笑了笑,搖搖頭,上前一步,手掌覆在他緊捏的劍柄之上。
“我是真的想單獨找溫少爺一聊,哥,你就在這裡等我可好?”花伊婧揚聲問道。
花子茴望着她的一雙清眸,不忍拒絕地點了點頭:“那好吧,你們別走太遠,他如果欺負你,哥一定不會放過他。”
花伊婧笑着點點頭,轉過身,眸光淡然地望向溫靳竹:“我們可否借一步說話?”
溫靳竹望着她依舊傾世動人的面龐,薄脣蠕動,卻什麼也沒說出口。他還未迴應,花伊婧已經繞過他朝屋外走去。
他沉沉地嘆了口氣,轉過身舉步隨她一陣而去。
他本想拒絕的,因爲他根本無法面對她。
他不怕她痛心疾首的打,聲嘶力竭的罵,就怕她明明悲傷卻故作輕鬆地對他微笑,明明心碎了卻還要擺擺手說無所謂,明明是他的錯卻還要把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攬,她是那麼惹人心疼。
月光如水,擲灑在平靜如鏡的湖面之上,泛着無數銀光,宛如潑下了一池鑽石。花伊婧停在湖邊,望着一池璀璨,眸底流動着絕豔的光輝,她背對着他,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在身後,靜靜凝視着她。
“你,到底有什麼事想對我說?”他再也受不了這難熬的沉寂,出聲擾亂了一片安詳的蟲叫蛙鳴。
花伊婧緩緩
轉過身,面色如同那潭水般恬靜:“我只有一個問題,爲什麼要負我?”
這一聲問,彷彿解除了塵封在心底很久的疑惑。這次,她選擇正視他,面對他,望着他透澈的雙眸問問他,到底爲什麼。
可是,她從那雙眸內看見的是一團黑漆漆的無底洞,那裡沒有答案,沒有溫情,只有一如既往的冷漠,躲藏,掩埋,欺瞞……
“我……”溫靳竹出聲,卻被她瞬間制止住:“不用了。”
她知道,那雙眸子出賣了他,她知道就算他真的開口回答,也不會是她想要的答案。
“不早了,我該回去歇息了。”她淡然出聲,脆弱的聲音與這寂寞的夜融爲一體。她舉步,緩緩與他擦肩而過,或許這輩子,也就這樣錯過了。
“對不起。”他輕然出聲,那聲音很微很微,也不知她聽見了沒有,但那聲歉意的確來自他的內心深處。
緩步前行的女子,拖着一身傷痕累累,脣角卻勾起一個絕美的弧度。
有你這句對不起就夠了。
她停住腳步,舉首望着夜空中皎白的月色,很多東西,真的都能在這個夜晚釋懷了。
“伊婧,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他有沒有傷到你哪裡?”一回到正廳內,花子茴便急吼吼地衝到她面前,左看右看,面露擔憂之色。
“沒有啦,哥。我累了,我們回去吧。”花伊婧揚脣一笑,面容確是比剛纔要慘淡了一些。
“你臉色怎麼那麼蒼白?是不是他又欺負你了?”花子茴卻不依不饒地拉住她,將她扶正,細細凝着她的面龐,頰旁彷彿還有兩道淚痕。
“我說了沒有……”
“是誰在外面吵吵嚷嚷的,擾了本小姐睡覺?”室內,突然傳來一聲慵懶的女聲,花伊婧與花子茴動作一頓,但不用見到人便知道那定是上官雪蓮。
“哥,我們走吧。”花伊婧面色一沉,拽着他的袖子想拖他離開,卻已經來不及了,上官雪蓮打着呵欠從內屋走出,雖是剛睡醒,面容卻滿帶嬌紅柔美之色,無不令男子爲之心動。
花伊婧望着那絕美的女子,面色稍作停滯,隨後她輕然一笑:“妾身花伊婧,叨擾到上官小姐歇息,深表歉意。”
上官雪蓮美眸一轉,聽聞她就是花伊婧,眸光肆虐地上下打量着她:“你就是……花伊婧?”
“正是。”花伊婧毫不畏懼地凝視着她。
“小女上官雪蓮,拜見少夫人。”上官雪蓮面露盈盈一笑,屈腰爲她行禮。
“上官姑娘不必行禮。”花伊婧拉了拉花子茴的手,輕聲道,“子茴,走了。”
“我不走!”花子茴突然一把掙開花伊婧,目光兇狠地望向上官雪蓮,哼,看似一個嬌弱女子,城府很深麼,他倒要看看這個女子有何等能耐。
“上官雪蓮,我不知道你有什麼陰謀詭計把溫靳竹迷得暈頭轉向,但你最好儘早離開他,否則本將……”花子茴狠狠瞪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女子,心裡更是盛怒橫生。
“否則怎樣?”門口傳來冷淡的聲音,只見溫靳竹披着一身月光拾階而上,一步步邁到上官雪蓮身旁,伸手自然而親暱地攬住她的肩膀,目光含着些許敵意地望着花子茴,“上官姑娘是臣親自選中的妻妾,由不得花副將指指點點吧。”
上官雪蓮沒有搭話,卻順勢嬌柔地依偎在他肩頭,那模樣似是受盡了他萬千寵愛,對花伊婧進行無聲的挑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