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啊!真要命啊!”
林恩大口喘着氣,扭頭看看諾亞和弗雷德裡克,兩人臉上莫不掛着死裡逃生後的木然。
戰場的瞬息萬變還真不是蓋的,幾秒之前還懷着得勝而歸的喜悅,幾秒之後就已經淪落到了生死邊緣,接下來還會發生些什麼?從弗雷德裡克手中接過突擊步槍,林恩又從挎包裡拿出反光鏡,照例放低從牆沿探出。側翻在路旁的桶車遭到了蘇軍重機槍火力的掃射,單薄的身軀時不時有火星濺射,稍遠處的戰場仍是光焰變幻、煙硝瀰漫,一時間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還沒等林恩再多看兩眼,反光鏡中突然赤光一閃,彷彿有一團火焰從中噴出,林恩來不及多想,一聲振聾發聵的巨響便從牆後傳來,頓感背後有人重重推了一把,整個人猛然朝前跌去,眼睛下意識地閉攏,耳朵裡一片嗡鳴……不是吧,自己就這麼掛了,掛在通往自由之地的邊緣?
片刻之後,林恩意識稍稍清醒,自我感覺四肢猶在,身體也沒有特別強烈的痛感,只是鼻腔格外難受。緊接着,冷不丁有隻手拽了自己一把,面前一涼,頓時猛烈地咳嗽起來,並且感覺臉部有無數灰塵在撲撲地往下掉。伸手抹了一把,好歹把眼睛給睜開了,擡頭看到諾亞和弗雷德裡克,他們都跟泥麪人似的,唯獨眼睛巴眨巴眨。一下子沒忍住,林恩笑了起來。
諾亞跟弗雷德裡克相互看了看,也都樂了。
這一笑,三個倒黴蛋心中的陰霾雖是一掃而空,但戰鬥可不會因此而暫停,連串子彈打在近處噗噗作響。經歷了戰場鍛造,林恩他們忙不迭地往後面滾去——這裡缺啥都不缺用於掩蔽身體的廢墟,三個人隨即挪到了一大堆瓦礫碎塊後面。
意識完全清新之後,林恩迅自檢視,身體確實安然無恙,槍在,“幸運反光鏡”也在,只是鏡面已經被崩碎,空框上只剩下指頭大小的一個殘角。
好運就到此結束了麼?
林恩的心爲之一緊,可轉念又想:沒有這反光鏡的時候,還不是在戰場上屢屢逃離險境,到頭來也只是受了點小傷。一會兒伺機搶輛蘇軍卡車,那反光鏡還不是一拆一對?若是想要輪子的話,還一拆六個。
被自己的樂觀情緒所鼓舞,林恩的心情豁然開朗。再看看諾亞和弗雷德裡克,也不知剛剛爆炸的是蘇軍進攻型手榴彈還是其他什麼,兩人只是弄了個灰頭土臉,臉上手上受了些無足輕重的擦傷。擔心蘇軍士兵遲早要來,林恩將自己的突擊步槍連同固定彈袋交給諾亞,自己從挎包裡取出子彈輪流給兩支駁殼槍裝上,又在上衣口袋裡額外裝了一些,這才轉身趴在瓦礫堆上,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向前張望。在這樣的夜戰中,戰場上即便有蘇軍狙擊手,要射中廢墟地帶鋼盔大小的目標簡直非人力可爲。林恩順利地朝前望了一眼,趕忙又將腦袋低下。
諾亞和弗雷德裡克都是後面加入的,並不像沃夫魯姆他們那樣接受了林恩的特別培訓,所以林恩放棄了手勢,直接壓低聲音說:“四個敵人,兩左、兩右!你們對付我右邊的!”
爲防兩人搞錯方向,說罷,林恩率先向左轉身,直接以膝蓋點地的高度從廢墟旁邊閃出,這邊兩名戴着鋼盔的蘇軍士兵已經悄悄推進到了側翻的桶車前面,其中一人左手拎槍、右手拿着一枚手榴彈,若是林恩再晚幾秒,這傢伙的手榴彈就該扔過來了。
憑着純熟的肢體協調動作以及曰漸積累的戰鬥經驗,林恩閃身而出的瞬間就端平了雙槍,等到膝蓋着地、身體停止位移,只稍稍調整槍口就扣動扳機——右手先動,左手略遲,在點射狀態下,左右兩支駁殼槍輪番射擊。在沒有將槍套作爲槍托使用的情況下,單手艹縱駁殼槍的後坐力固然偏大,幸而健康的林恩臂力和身體力量都相當不錯,加上在“吸血鬼”突擊隊本部的大量實彈訓練,對於這樣的射擊已經能夠做到得心應手了。兩輪點射之後,對面那兩名蘇軍士兵應聲倒下,那名試圖發動手榴彈攻擊的已經拉弦卻再也無力將它拋出,林恩見狀連忙返身回到廢墟後面,而諾亞他們那邊的射擊也乾脆利落地結束了。想來以兩支突擊步槍的火力,近距離幹掉兩名蘇軍步兵也是小菜一碟。
手榴彈的轟然爆響像是在爲林恩三人成功的戰術配合喝彩,接下來,不論是從右側廢墟迂迴包抄的兩名蘇軍衝鋒槍手,還是架設輕機槍掩護同伴強攻的一小隊蘇軍步兵,都被他們悉數解決掉了。在這其中,林恩掌握的夜戰套路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但諾亞與弗雷德裡克對武器的熟練艹作以及基礎戰鬥技巧也是不可或缺的因素。
十來分鐘之後,戰場上的槍炮聲出現了明顯的減弱,林恩他們兩度小範圍戰術移動後,在一處位置稍高的廢墟上觀察到了蘇軍士兵的集體姓撤退。隨着德軍“夜豹”和“黑豹”的逼近,蘇軍在附近區域僅存的一輛T-34也沿着街路倒車撤離。藉着微弱的光線,林恩看到遠處有一輛冒煙的豹式坦克被德軍士兵們遺棄在了路旁,位於隊列中前部的半履帶式裝甲車也只剩下了三輛,散開作戰的四號坦克正在重新向道路中央集結,它們的數量似乎也有減少。
激烈異常的阻截戰似乎將以蘇軍難堪傷亡而結束,但林恩的望遠鏡中仍能夠窺探到一些向道路邊緣移動的黑影,他們有意利用廢墟掩護,加上動作謹慎,大部分都避開了德軍坦克手和隨行步兵的視線。儘管那些沿街推進的德軍坦克有意和路邊的廢墟地帶保持一定距離,小隊的德軍步兵也勇敢地佔領了路旁較高的廢墟堆並在上面架設了機槍,但這讓不足以遏止蘇軍步兵的無畏攻擊。很突然的,路旁一條灌滿水的溝渠裡鑽出一名士兵——他將身體緊貼着溝渠邊緣,加上位置恰好隱蔽,以至於林恩事先也沒有發現。趕在德軍士兵向自己開火之前,士兵將反坦克手雷拋向道路中央的德軍坦克,這簡直是一次玉石俱焚的攻擊。那人旋即被德軍的機槍掃中,而手雷則落在了“黑豹”履帶旁邊。爆炸瞬間,林恩看到它附近有兩名德軍步兵直接被炸死,而坦克的動力系統也因爲這次爆炸出現了故障,它很快在路旁停了下來,那些原本可以安然置身於裝甲保護之下的德軍坦克手們不得不爬出來進行搶修。
自己先前所駕駛的軍用桶車不僅側翻,還遭到蘇軍槍彈的持續射擊,估計已無再用的可能。林恩發覺眼下最理想的撤離之路就是剩下加入這支德軍裝甲縱隊,他們固然裝備精良,可經過連番戰鬥,戰鬥兵員已是十分缺乏,正需要一些富有經驗的戰鬥步兵加入——雖然有被充當炮灰的風險,但考慮到蘇軍在柏林南面的力量畢竟不像是東、北兩個方向那麼強大,突圍途中最艱苦的戰鬥很可能已經結束了。
“看,好像是布魯爾他們!”
弗雷德裡克指着右側廢墟中那些躬身穿行的身影說,林恩轉過頭用望遠鏡一瞧,昏暗的視線中,德制鋼盔的特有輪廓果然依稀可辨,而且蓬鬆的“豌豆”作戰服跟蘇軍的制服也是有所區別的,只是一下子難辨他們是否四人皆至。他趕忙帶着諾亞和弗雷德裡克摸索過去,一番必要的探察和確認之後,兩組人馬終於會合一處。
“戈登、布魯爾、馬科斯、卡爾……你們都在,真是太好了!”
林恩喜悅卻又難掩擔心和傷悲,戈登和布魯爾都掛了彩,兩人是相互攙扶而來的,馬科斯腿傷未愈,也得虧了特奇梅爾攙扶才能完成這一段路,而最年輕的特奇梅爾面頰上也留有劃痕,只是這樣的光線下看不出傷口有多深。看着大夥兒各自帶傷,要憑自己的力量突圍出去真是難以爲繼了。於是,他以一位指揮官的職責,替這一隊士兵的命運做出了最終的抉擇。
“唰”地從槍套裡拔出雙槍,林恩低沉而堅定地說道:“兄弟們,再咬牙堅持最後一段路,讓我們清理掉潛伏於路旁的殘餘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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