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現在固然是滿腹疑惑和好奇,可面對古怪性格的齊格恩克少校,他只能像是徒手剝樹皮,一點點地從他口中套話。
“有些問題我一直想不太明白,少校也許以您的智慧,理解起來會比我們更透徹……爲什麼我們直到最後一刻才離開柏林?”
“嘿,你不明白?”齊格恩克狡黠地笑了笑,卻起身並爬回魚雷掛架,舒舒服服地仰面躺下,“政治,這就是政治,大人物才能左右,你、我、我們……都只是棋盤上的棋子,理解與否,都無法改變這樣的命運”
政治?
對於這個簡單卻又深奧的詞語,林恩一直是敬而遠之的,從前的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市民,渴求富足平和的生活,在軍事方面的愛好也侷限於歷史本身,而不去探討評論那些現實的國家軍政決策。聽齊格恩克這滿腹無奈地感慨,他試着將各方面的消息彙整起來,以換位思考的方式進行揣測,得出了一個似是而非的推論:直到柏林被圍,仍有不少將領陸續前往統帥部覲見請示,若是元首過早離開,即便有長相神似的替身,也很有可能被下屬們識破,一旦消息不禁而走,盟軍一門心思追查起來,“避難所”就未必能夠避難於世了。再者,以元首的固執性格,縱使他最信任的將領們也難以說服他改變小小的作戰決定,曼施坦因、古德里安等人做不到的,一個小小的勞倫茨.巴赫就能夠做到?也許……“雅利安方舟”計劃的啓動並非元首親自下令,而是巴赫或其他高級將領自作主張並強行將元首帶離柏林的?
有可能,很有可能林恩大膽揣測着,唯有如此,才能解釋前後因果,甚至他所瞭解的原有歷史。
“哎,丹麥人,我們差不多已經到厄勒海峽了吧如果你實在不想跟着我們走,我可以讓艇長給你一條小皮筏艇,讓你獨自返回丹麥去。怎麼樣?”
聽齊格恩克冷不丁的一說,林恩剛開始還以爲他是好意,但細細一琢磨,這傢伙想必是覺得自己知道太多的機密,若自己真的應允並乘船離艇,那他極有可能會以碼頭上破壞無線電設備的方式解決掉自己,這樣還不會引起自己手下人的強烈牴觸。好狠的傢伙
“感謝您的關心”林恩用決然的口吻回答說,“自從決定參加黨衛軍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徹底拋開了丹麥國籍,全身心地投身於日耳曼民族的偉大戰爭中。在戰爭中,我有幸結識了許多值得尊敬的長官、同僚和戰士,併發誓要和大家一道奮戰到底,絕不會有中途退縮的想法”
聽了這話,齊格恩克表面上倒也沒有什麼異常反應,只是一眼都不看林恩,繼續睜眼盯着艙頂。就這樣過了一陣子,莫特奇格上尉從前艙返回,並給大家帶來了一個令氣氛驟然緊張的消息:“我們馬上要駛出厄勒海峽進入斯卡格拉克海峽了,盟軍驅逐艦和水上飛機在外面部署了嚴密的警戒封鎖線,這一段航程將非常危險”
“長官”林恩扶着艙壁起身,在身體傷勢不容樂觀的情況下仍堅持表達自己對這位“福星”的本格敬意,並就近問說:“外面已經完全天黑了吧”
“是的”莫特里奇轉過身,果然對林恩的起立表現出了認可和欣賞之意。
相比於齊格恩克少校,這位黨衛軍上尉各個方面都要成熟許多,只是年齡和資歷還跟少校有着較爲明顯的差距。在這兩位軍官之間,林恩的傾向性是顯而易見的,爲了震一震齊格恩克,順便讓下屬的士兵們更爲安心一些,他用自己所掌握的二戰資料數據分析說:
“若以浮航狀態航行,我們八、九個小時就能夠駛過斯卡格拉克海峽,考慮到盟軍艦艇和飛機的夜間巡航,我們將有相當一部分時間處於通氣管航行深度,速度下降大約一半,但只要這一晚能夠順利通過斯卡格拉克海峽,後面的航程就沒有太過可擔心的了,畢竟我們靠着挪威西部海域用水雷構築了一條堅固的防線”
聽了這番分析,莫特里奇驚訝地讚歎說:“喔林恩,原來你對海軍事務也很精通啊真不錯”
林恩順勢瞧了瞧躺在魚雷掛架上顯得很不自在的齊格恩克少校,輕描淡寫地挑釁說:“只是略懂一些,並且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僅此罷了”
“哼,丹麥人,話別說得太早”齊格恩克又一次坐了起來,他看着林恩,以炫耀的方式“泄密”道:“你以爲這幾艘潛艇就是整個計劃的全部了?笑話要知道我們從2年前就開始醞釀和規劃了,那個時候,你還在丹麥當小工吧?。”
“不是小工,是學生”林恩雖是在說這無足輕重的小問題,心裡卻是在驚歎:原來那些有關二戰結局的傳言還真不是空穴來風,不出預料的話,以“彩虹”之名失蹤的大批潛艇並沒有真正自沉,而那些通過其他途徑逃往瑞士、西班牙以及南美國家的人員,也有相當一部分是“雅利安方舟計劃”所安排的。如此看來,這不單單是“逃亡”、“避世”,而是意圖在未來某一天重新崛起而保存“火種”。至於說後來的歷史並沒有出現帝國死灰復燃的那一幕,林恩覺得很有可能是計劃的某一個環節出現了重大變故,造成殘餘集團的分崩離析,衆人互不相服,乾脆各自帶上財富隱遁去了。莫非……元首和巴赫他們所搭乘的那一艘新銳潛艇中途意外沉沒?
秘密航行中的潛艇正保持着絕對的靜默,林恩就算24小時呆在指揮艙也未必能夠探知消息,只好繼續在這種充滿揣測和好奇的心態中熬時間。不久,艇上響起了急促的嗚嗚聲,這不同於緊急下潛的提醒警報,而是接敵戰鬥的預警。兩名艇員隨之來到了艇尾魚雷艙,神情嚴肅地守候在魚雷發射管旁邊,想來那裡面已經裝填好了一枚隨時可以發射的魚雷。緊接着,艇上的發動機轟鳴聲陡增,持續的機械噪音很容易讓人陷入頭暈目眩的狀態。由莫特奇格向艇員打聽,這果然是潛艇進入通氣管潛航狀態的“正常情況”——不同於後期的新式潛艇,這艘中前期製造的戰鬥潛艇是在後來的改裝中增加通氣管設備的,因而適配性和穩定性並不理想,偶爾發生的通氣管故障還會導致柴油機倒抽艇內空氣,這可比單純產生噪音還要可怕。
忍受着難以忍受的噪音,林恩漸漸有種頭疼欲裂的感覺,腦中的思緒已然混亂,而潛艇上的官兵不但要堅持崗位,還要時刻保持着清醒的警惕,這讓他對“鋼鐵意志”又有了新的感悟。大約兩個小時之後,這種轟鳴聲突然停止了,潛艇顫感也迅速降低,然而以距離計算,林恩知道這並非痛苦的終結。果不其然,宛若戰鼓的咚咚聲隱約傳來,隨着時間的推移而變得越來越強烈。衆人皆知這是敵人的深水炸彈,而在他們這個時代,潛艇面對深彈攻擊只有躲避這一條路可選。有人口中唸唸有詞,虔誠地祈禱着;有人雙目緊閉,聽憑命運的決斷。林恩感覺自己又回到了穿越之初的日子,遭到蘇軍猛烈炮火轟擊的戰壕中也是這般模樣。相比之下,如今至少還有一羣忠誠的手下追隨,還有一個充滿憧憬的神秘未來可以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