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悠悠地遛着馬,林恩感覺自己似乎已經突破馬術最基本的一關了,而在明媚的陽光下,他的新婚嬌妻、19歲的黛娜以標準的姿勢穩坐在馬背上,她目光平靜、表情從容,經過了一晚的休息,旅途勞頓帶來的倦意已經明顯消去,白皙的臉龐恰帶新婚少婦的紅霞,配着秀美的臉龐、標緻的五官,看上去是那樣的清新、迷人。換了艾莉絲或是其他普通一些的女性,同樣的妝容也絕無同樣的氣場與魅力吧!
“好看嗎?”黛娜忽然轉頭笑看林恩,微微眯起的眼睛顯露出她調皮而又溫婉的一面。
林恩咧嘴笑道:“嗯,傾國傾城,讓這裡的幾乎每一個人男人都神魂顛倒!”
黛娜的笑容中仍有羞怯,卻比在“避難所”基地時多了些自信。
“那你會對他們心懷懷敵意嗎?”
對於這樣的問題,如何回答都不巧妙,林恩笑着反問道:“你希望呢?”
黛娜轉回頭朝向正面,然後45度仰頭,讓陽光照耀着自己面部的每一寸肌膚,而從林恩的角度看去,美麗的臉龐散發着淡淡的光暈,瞬間成爲天使一般的存在。
“我知道我的丈夫是個無所畏懼的大英雄,我能夠想象到他手握雙槍、力戰羣敵的場面,那種剛毅、堅韌和磅礴氣勢是無人可比的,更重要的是,他和我來自一個國家、一座城市,他已經成爲我在那個地下世界唯一能夠依靠的親人,我希望這種關係永遠都不會改變!”
她柔和、坦然而夢幻地傾述,剎那間讓林恩的心緒受到前所未有的觸動。此刻,他第一次真正感覺到了作爲英雄的偉大,感覺到了兩人世界的溫馨幸福。此刻,他慶幸元首甦醒了,慶幸自己得到了這至高無上的獎賞,慶幸自己有着丹麥志願兵的身份……
正當林恩無比享受這種幸福榮耀之時,帕特男爵終於從後面拍馬趕到,他顯然沒有意識到小兩口剛剛的甜蜜,上來便對林恩說:“覺得他不合適麼?沒關係,我們還有很快可以嘗試的目標,只要在這裡呆上兩三天,就一定能碰到合適的。”
林恩轉過頭,發自內心地感恩道:“謝謝你,男爵!謝謝你帶我們來了這樣一個美麗的地方。”
乍見林恩這般反應,帕特男爵嚇了一跳,他忐忑地說道:“先生過譽了,我只是做些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果有所疏忽之處,還希望先生能夠原諒。”
林恩笑着搖搖頭,若是一直呆在隱秘而安全的“避難所”,也許一直都不會有機會融匯這樣的感懷。直到這時候他才漸漸領悟人們爲什麼要說感情需要經歷風雨,雖然這一切還算不得真正的風浪。
黛娜居左,林恩居中,帕特男爵居右,三人並排騎馬慢行,就這樣來到了賽馬場。
“這裡是紳士們自願較量馬術的地方,可以下注賭輸贏,不限金額。如果覺得當天運氣夠好的話,我有時也會押個幾十法郎(瑞士法郎),您……”
話到這裡,見林恩一點沒有下注的意思,帕特男爵也就不再囉嗦。他四下搜尋,覓到目標後便對林恩說:“先生,您跟夫人就在此稍候,我先去探探情況,那邊的卡約勒先生是個實在的企業家,他的業務也涉及金屬方面。”
經過之前的接觸,林恩對於這些正統的、經驗老道的瑞士商人已經不抱太大的希望了,他準備回去就和安德里他們商量調整計劃,等資金提取出來隨時可動用了,就前往法國或者荷蘭、比利時尋找那些急需資金注入的老牌企業,這樣反而更直接便利一些。今天繼續留在馬場,權當是配着黛娜遊玩,也算蜜月假期的一項休閒活動。
又一輪賽馬開始了,騎手們體型各異,裝束的規範性以及比賽激烈程度也不像是正式賽馬,場邊觀戰的男士女士們也少有吹哨喝彩的,基本上都是情緒平和、面帶笑容的進行觀賞。
騎術還處於入門階段,林恩對那些縱馬狂奔的身影也只有羨慕的份,看着獲勝者興奮地振臂高呼,他也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夠達到那般境界。也就在這時候,近處傳來一個很柔和的男聲:“克納茨基先生,這麼快又見面了!”
“噢,是您啊,馮.匹菲爾先生!”
因爲剛纔黛娜的誇讚,林恩心情好極了,加之帕特男爵與這位德裔移民之子只是私人恩怨,他友善地打了招呼,並履行了先前漏下的禮節——向對方介紹自己的夫人。
“很榮幸見到您,克納茨基夫人,您是今天全馬場最美麗的女士!”
雖然行的也是吻手禮,但馮.匹菲爾的語氣、語調還有眼神都要比那些中老年紳士們禮貌規矩,目光在黛娜那張俏麗臉龐上停留的時間也要短得多。他旋即轉向林恩:“真羨慕您有這樣一位美麗的妻子!”
兩句話用的都是“美麗”,詞藻的單調也少了令林恩厭煩的恭維獻媚,使得他對這個年輕人的印象有了加分。
馮.匹菲爾笑着問林恩:“剛剛沒有押上一注?”
林恩坦然答道:“對賭馬沒有興趣。”
青年語言利索地說:“原來如此,我剛剛還想着也許您會在下一輪賽馬中爲我押上一注!”
林恩這仔細一看,馮.匹菲爾的騎手帽盔繫緊了帶子,裝束也果然比剛纔更緊湊一些,再看他所牽的馬,棕色的鬃毛並沒有白馬的高潔或黑馬的桀驁,卻有種平凡的穩重,而體型之俊美、肌肉之矯健亦是不遜於此前在這裡所見的任何一匹馬。
林恩沒有順風轉舵地押注,而是友善地說:“我們會在這裡爲您鼓掌的!”
馮.匹菲爾咧嘴一笑,頓時展現出他那排整齊潔白的牙齒。
“若有幸贏得比賽並拿到獎金,我請二位吃午飯!”
林恩不置可否,但幾乎可以確定的是,如果自己帶着黛娜赴約,帕特男爵的鼻子可能會氣歪掉。
“祝好運!”
夫妻倆一前一後說出這話,相隔只差半拍。
馮.匹菲爾自信地牽馬前往比賽出發點,跟他同場競技的還有另外5名騎手。相隔好幾十米的距離,林恩僅憑肉眼無法確定騎手們的年齡,只是依稀辨認出馮.匹菲爾和他的馬排在了最內側的賽道,相比旁邊的騎手們,他的身材儼然是最單薄的。
“你覺得他能贏嗎?”林恩問馬術方面比自己強出不少的妻子。
對於這個花樣小美男,黛娜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的興趣或好感,她很平淡地回答說:“也許吧!”
說話間,賽馬開始了。伴隨着號令槍響,六名騎手和他們胯下的駿馬如離弦之箭奔出隔欄,僅僅出發的一小段距離,馮.匹菲爾與他的坐騎就取得了明顯的領先,從最初半個身位到一個身位還多,只要這樣穩定地發揮,贏得冠軍看來是毫無懸念的,可快要抵近林恩他們這一段時,馮.匹菲爾有個不太明顯的轉頭動作,似乎是想在最威風的時刻跟他的新朋友打招呼,但也可能是像看看同行的騎手拉下多少,結果就在兩秒之後,他的棕馬突然失了蹄,頓時連人帶馬朝前栽去,後面的騎手雖然保持在各自的賽道,可他們的高速衝刺以及賽道之間並無隔欄的現實仍讓人們捏了一把汗,林恩甚至聽到周圍傳來一片驚叫,黛娜也隨即掩面。
在戰場上經歷了許多生死一線間的場面,林恩的心理抵抗力遠超常人,他的驚訝被壓制在了很小的範圍內,整個人不動聲色地站在那裡,只有眼睛在瞬間微微眯起,也因此獲得了更爲直觀的視覺效果。他看到馬匹栽倒後馮.匹菲爾直接飛了出去,然後以面部朝下的姿勢重重摔在了地上——沒有被幾百公斤重的成年馬匹壓住手腳軀幹,也沒有被旁邊經過的馬蹄踩踏,這樣的狀況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其他騎手從旁衝過之後,呆在近處的馬場侍者和一些旁觀的紳士連忙跨過護欄奔向馮.匹菲爾。林恩轉頭去看黛娜,自己雖然不是專業醫護兵,但因爲戰爭這個可怕的大熔爐而學得了不少實用的急救技巧。看到黛娜驚訝而不忍的眼神,他果斷翻身越過護欄,用跟身邊其他人相差不多的速度衝了過去。
深秋的陽光已經沒有了夏季的熾烈,賽馬道上的泥土是相對潮溼鬆軟的,馮.匹菲爾掙扎着翻了個身,仰面朝天地躺倒在賽道內側。雖然滿臉滿身都是泥污,簡直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但體外並沒有明顯的傷痕以及口鼻流血的現象。
在這樣一座馬場,墜馬現象應該並不少見,侍者們也顯得較爲從容鎮定,他們果斷搶了林恩的臺詞:“確定肋骨和手腳沒有出現骨折?臟器呢?感覺一下!冷靜下來感覺一下!能自己活動?沒有內痛?頭暈嗎?記得自己的名字?這是幾?三加三等於幾?好吧,好吧,感謝上帝……這小夥子應該沒什麼大礙!不過最好還是送到醫護室去檢查一下!”
剛開始可能還有些懵,但等侍者們合力將其扶起並走了幾步之後,馮.匹菲爾掙脫了旁人的攙扶,他自己活動了一下四肢和脖子:“行了,各位,我沒什麼事!”
衆人還未散去,馮.匹菲爾已經忙着去看自己的坐騎,很不幸的是,它有一條前腿骨折了,只能側躺在地上無力掙扎,兩名侍者正招呼同伴找獸醫帶傢伙過來。
“我的上帝啊……”
看着受傷的坐騎,馮.匹菲爾以手掩口,看樣子幾乎要哭了。若非感情深厚,林恩心想,那就是因爲這匹馬的損失讓他無力承擔,甚至可能背上負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