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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晃數日過去,因爲陳旭在朝堂的一番話,評選百家名人和修建雕像的事在民間慢慢平息下來。
而經過文學院數千人反覆爭吵調解之後,一百二十位初選的百家名人也都出爐,撰寫生平簡歷,書寫經典語錄,整理門派理論,一份登載了一百二十位名人的增刊隨着最新一期的大秦都市報發行出來,其中還夾雜了一張選票,每個購買報紙的人將獲得一次投票機會。
雖然民間和百家門徒因爲雕像和排名之事的吵嚷已經開始平息下去,但實際上這種事肯定無法釋懷,畢竟聖賢到這個時代基本上都已經死光了,就連最後一位大賢荀子也已經去世二十多年,眼下大秦的百家門徒,其實都特麼是一羣俗人,全都是爭權奪利之輩,也就是說,到了秦朝這個時期,百家爭鳴之勢已經開始頹廢,取而代之的是融合產生的實用主義,功利主義。
而這也是因爲秦國的傳統所致。
在戰國七雄之中,秦國是最講求實用理論的國家,爲了強大,先後啓用了法徒商鞅,實施了愚民之術和嚴苛的法令,啓用了被六國排斥的墨徒腹朜,甚至爲了得到韓非子而不惜動用大軍攻擊韓國,甚至還大力提拔毒殺同門師兄的李斯,也就是說,秦國用人的傳統就是隻看重能力,不看重品行,在這種用人傳統之下,前來投靠秦國的百家門徒的秉性也可見一斑。
而大秦成也功利,敗也功利,就是因爲太過講求功利而忽略了仁義道德,最終崩塌無可救藥。
其中推倒大秦的兩個主要人物,一個是趙高,其出身低賤,但是精通法律,因此秦始皇將其提拔爲中車府令,還讓他教自己的兒子胡亥,甚至犯下死罪還被赦免,這種品行不端的人身居朝堂高位,把持中樞,必然有極大的隱患。
而李斯也是一樣,雖然目光遠大才華蓋世,但道德品質卻有極大的瑕疵,毒殺師兄韓非子,爲了自己的利益攛掇皇帝焚燒詩書,兩樣皆都是不可饒恕的罪行,但卻能夠身居左相之位,封爵上卿把持朝政。
功利主義盛行,必然道德下滑,大秦就是靠嚴苛的法律約束平民維持江山社稷的安穩,這本來就是本末倒置。
人類文明的發展,道德始終是排在首位的,任何正常的法律都是爲了維護道德和正義,當法律不能維護道德的時候,當法律不能爲扶倒地的老大爺的人撐腰的時候,當法律不能伸張正義的時候,社會的道德水平就會急速下滑開始崩潰,當人們因爲自己的善舉和符合正義的行爲受到懲罰甚至蒙冤的時候,人們就會放棄道德轉而隱藏自己的善良,久而久之,國將不國。
眼下咸陽熙熙攘攘的百家門徒充滿了功利之心。
而真正沒有功利之心的名士,都躲在民間甚至是荒山野嶺之中不願事秦。
修建圖書館,評選百家先賢,爲其樹立雕像,就是爲大秦樹立榜樣,讓功利主義消退,讓道德迴歸,然後輔以新法令的推行,在保障皇權統治的基礎上維持基本的公平正義,將大秦建設成爲一個初步繁榮的帝制封建國家。
這就是陳旭需要慢慢達到的目標。
每一期大秦都市報的發行都是在凌晨寅時末開始。
因爲寅時末咸陽四座城門纔會開啓,從印刷廠運送報紙的馬車才能進城。
深秋時節,天亮的越來越晚。
但就在這一天,還不到寅時,整個咸陽城便就開始喧囂起來,無數各種裝扮的百家門徒在輾轉反側的一夜未眠之後,早早的爬起來全部涌向遍佈咸陽城的無數報刊書亭、代售館舍,移動售賣點開始排隊等待。
打哈欠,揉眼睛,搓手跺腳,深秋的凌晨已經非常寒冷,但一個個全都瞪着發紅的眼珠子互相討論喧譁,甚至有許多人吵着吵着推推搡搡就拔出寶劍要當街決鬥,但除開無數人跟着起鬨喝彩之外並無多少人勸架和阻止。
而似乎民間也早有知覺,就在這些百家門徒早起排隊搶購報紙的時候,許多推車挑擔揹筐售賣早點的攤販也起牀了,推着挑着熱氣騰騰的包子饅頭煎餅燒餅涌向各個書報亭和代銷點,爲這些排隊順便打架鬥毆看熱鬧的傢伙提供早餐。
三錢五錢的早點對於如今的咸陽百姓來說已經不是問題,這些百家門徒以前混跡於咸陽討生活,許多過的悽慘無比,就像當初的湯廷,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有時候借不到錢餓上一天兩天也是經常有的事情,但這幾年,這些讀書識字的知識分子已經成爲了咸陽城的富裕羣體,被朝廷署衙和富豪商賈大量招募投身於清河侯的改革大潮之中,已經有了充分發揮才能的地方。
所謂飽暖思**,這些人也成爲了曲園雜舍的常客,是一羣有文化的流氓,用他們的薪水支撐了整個咸陽無數曲園雜舍的蓬勃發展,是咸陽所有曲園雜舍的小娘子最喜歡的羣體,說話好聽又有錢,動作溫柔時間短,完全是一羣最優質的嫖客。
民間的鬧嚷自然也讓中尉府如臨大敵,天還沒亮陸囂便被巡邏的禁軍從牀上叫起來,通報成千上萬的百家諸生在大街上聚集,陸囂不得不丟下小妾從溫暖的被窩裡面爬起來佈置加強禁軍的巡邏和防衛,只到弄清這些人聚集的原因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打鬥辱罵聲、鬨笑喝彩聲、包子饅頭的吆喝聲,禁軍的呵斥聲,濃霧瀰漫的咸陽城,就在這樣的熱鬧喧囂之下,迎來了又一個初升的朝陽。
“嘎吱嘎吱~”
巨大的絞盤下在十多個禁軍的推動下轉動,咸陽城緊閉的四座城門緩緩開啓。
而早已排隊等候在城門內外準備進出的民衆也開始興奮的喧譁熙攘起來,直到大門完全開啓,守門的禁軍將拒馬和柵欄拖到兩邊之後,城門內外的人流瞬間往前開始流動,接受禁軍的檢查開始通行。
“駕駕~~”
咸陽城西門,在排隊進出的擁擠人羣之中,卻有一排十多輛雙轡四輪馬車直接就從旁邊貴族進出的通道進城,而守門的禁軍根本就沒有檢查便快速放行,因爲這些馬車上都噴塗着大秦都市報字樣,是報館運送報紙的馬車,基本上每天都在來往進出。
“來了來了,報紙來了!”
運送報紙的貨車進城之後不久,無數小型的兩輪馬車或者是騾馬用藤框馱着大捆大捆的報紙運送到各個售賣點,看着最新一期的報紙送來,打架的、起鬨的、吃包子饅頭的所有人一下就安靜規矩下來重新整理好隊伍,然後一個一個掏出錢袋子。
“嘩啦~”書報亭的窗戶被推開,裡面一個幫工探出頭來嚷嚷:“排好隊勿要擁擠,開始售賣!”
“譁~”大街上排的又粗又長的隊伍瞬間如同一條長蛇一般搖晃擺動起來,所有人都拼命往前擠。
“五十份報紙~”排在第一的估計是黃牛,直接將十枚紫光燦燦的太極通寶拍在書報亭的木質窗臺上。
報亭的幫工頭都沒擡,手一掃就將五百錢掃入錢箱,隨手就丟出來一大捆報紙。
“嘿嘿,今日又要發一筆小財也!”黃牛興奮激動的扛着報紙轉身就跑。
“某也五十份報紙~”排在第二的同樣將十枚太極通寶拍在窗臺上。
“嘩啦~”隨着銅錢落箱的聲音,同樣一大捆報紙也丟了出來。
“某五十份~”第三個同樣丟下五百錢轉身抗走了五十份報紙。
“五十份……”當第四個同樣喊出同樣數字的時候,後面排隊的頓時羣情激動的喧鬧起來。
“入你老孃,你等幾個潑皮要不要臉,平日隨你們也就罷了,今日我等買報有要事,你等每人五十份,我等早早起來排隊豈不空歡喜一場……”
“正是,放下報紙,速速爬走!”一個身材魁梧寬袖大袍的儒生上前一把揪住正準備離開的黃牛的脖子咬牙切齒的嚷嚷。
“郎君饒命,我是爲城南諸位公卿府上買的……”潑皮趕緊告罪,這些士族他得罪不起。
“公卿又如何,公卿就能不讓我等看報……”儒生一腳將黃牛踹了出去。
“瓜皮,留下報紙速速離去,不然揍你~”
“然,打死這個鱉孫~”
一羣擦拳磨掌的文士都涌上來威脅。
“好好,某不買便是!”黃牛嚇的錢也不要了,一邊整理衣服頭髮一邊逃走,反正他們是書報亭的常客,這些錢也不會丟,只是今天的看來是賺不到錢了。
“尼瑪都說掙錢要趁早,看來某今天起的還是不夠早,一羣癟犢子,真晦氣,呸~”黃牛衝着排隊的諸生吐了一口痰轉身往前面三個同伴追去。
“某十份……呃,五份報紙~”
“五份報紙~”
“某三份……”
因爲有前車之鑑,後面買報的要溫柔多了,最多也就三份五份的買,隨着叮叮噹噹銅錢落箱的聲音,報紙也一份一份的落在一雙雙迫不及待的大手之中被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