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有些牙疼。
剿匪這種事自古以來就是令人最爲頭疼的事。
特別是在廣西這種潮溼炎熱而且山嶺溝壑縱橫密佈的南方,不說抓一羣來去如風的土著,就算抓幾隻兔子都不容易,環境太特麼了惡劣複雜了。
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句話雖然聽着刺耳,但不得不說這是歷史總結出來的經驗之詞。
何況大秦和這些越族之間本就有亡國滅家之恨,後世越南恨了中國上千年,骨子裡遺傳的依舊是這些被中原政權不斷打壓的越族不屈的鬥志,越南人心目中的英雄全都是抵抗中原統治的人物,這種仇恨,從秦大大征服嶺南之後便開始了。
“本侯這次只不過是來巡視海港建設,不曾帶有大軍……”沉思許久之後陳旭慢慢開口。
“唉~”房間裡響起一陣微微低沉的嘆息,許多人都搖頭臉色沉悶下去。
“不過……”陳旭的眼神從所有人臉上掠過,手指輕叩木桌說,“本侯雖不曾帶有大軍,但卻帶來了太乙神雷和神威火炮,還有一些隨行的護衛帶有太乙神火槍……”
“太乙神雷!?”
“仙家法器……”
房間裡瞬間響起一陣驚呼,許多人更是激動的站起來。
“不要激動,本侯話還沒說完!”陳旭擡手安撫所有人,“若是你們能夠找到其中一個越族的藏身之處,本侯可以幫你們將其一網打盡,但找不到本侯也沒辦法,因爲本侯還有要事不能耽擱太久,最多隻能在此停留三五天時間!”
一羣人激動的情緒很快就消退下去,仙家法器雖好,但找不到敵人一樣無法發揮威力,從咸陽來的一些官吏和匠工都知道陳旭開春在咸陽郊外給始皇帝和滿朝文武公卿演示過神威火炮、太乙神雷和太乙神火槍的威力,也知道目前咸陽還有一個訓練靶場可以前去試用太乙神火槍,但那又如何,看不見敵人,找不到藏身之處,屁用都沒有。
“三五天……”
有人頹然,自然也有人開始想辦法,趙佗揪着亂糟糟的鬍鬚沉默許久之後突然眼睛一亮說:“侯爺如今乘坐大海船從海上而來,恐怕附近那些越族都還不知道,據我們這幾個月的打探,大致還是能夠確定平阿仔部族在合浦鎮大頭嶺附近,只不過山高林密地形不熟,本將也不敢貿然率衆前去征討,如若我們設下一計,說不定平阿仔會上當,平阿仔是四周這些越族暗中的首領,如若干掉他,則可以震懾所有心懷不軌的越族部落……”
“趙將軍這個計策不錯,平阿仔的確數次追逃就是在大頭嶺附近消失的,而且時常還有越族乘船從白石河出海捕魚,這些越族說不定就和平阿仔有關係!”
“有關係如何,我們沒越族人划船快,而且也沒有大型的舟船……”
“誰說沒有,眼下侯爺不就帶來了兩艘大海船麼?”
“對啊,這次我們說不定可以來個甕中捉鱉!”
經趙佗一說,房間裡的人瞬間七嘴八舌的討論一番之後,有人激動的捶桌子站了起來。
面對這種可以斬首威懾敵人的機會,陳旭也覺得可以一試,爲了平定四周的越族加快海港的建設,哪怕多呆幾天也還是值得。
“去取附近地圖來,還有請一些熟悉當地情況的嚮導來,此事需要仔細商量一番,最好將平阿仔幹掉!”
陳旭站起來一錘定音,於是與會人員四散而去,有的找地圖,有的找嚮導,趙佗還把駐守港口的幾個中高級將領和隨軍幕僚長史都叫來參與這個計策的討論。
半日之後,一支伐木隊在兵卒的護衛下如同平常一樣去數裡外的一座山嶺伐木,而且動靜還比較大,對外宣稱接到朝廷諭令要加快港口建設,這次需要伐木三百餘根,爲了儘快把這些木材運送回來,伐木隊徵召附近居住的平民前去幫忙,每天除開管吃飽之外還有十錢的工錢。
這種事以前也有過,而且這次的工錢比以前又提高了近一倍兩錢,於是一些當地已經歸服朝廷的越族人背上水壺和防身用的弓箭武器前去伐木場幫忙,而其中自然也混入了一些平阿仔等反抗軍的眼線。
而這次隨同保護伐木隊的兵卒除開趙佗的屬下之外,還有隨隨陳旭而來的二十多個火槍隊員和七八個護衛。
就在伐木隊出發之後不久,兩艘停靠在附近碼頭的大海船也做好準備,升半帆沿着被紅樹林幾乎遮蓋的海岸線秘密往西南而去,最後來到一條河的入海口附近隱藏起來。
這條河本來無名,這裡規劃爲港口之後,因爲到處都是白色的石頭,因此被稱之爲白石河,長約數百里,彎彎曲曲通達玉林縣,玉林是新置的縣治,與桂林一北一南遙相呼應,中間隔着珠江,因爲剛好處在一個盆地當中,因此農耕還算髮達,這裡原屬於西甌王統治,眼下歸屬大秦後置縣城,委派有縣令和縣尉之外,還有當地一個西甌族的首領充任君長,被委任爲縣丞輔助朝廷教化民衆,縣治範圍非常大,包括眼下南海港在內的合浦鎮都在玉林縣的轄區之內。
越族人不光擅長翻山越嶺,同樣擅長舟船,中原的龍舟和樓船實際上都是從南方的越族傳播過去的,而南海附近的越族還擅長製造一種漁船,翹頭尖底,在河流之中靈活自如行駛如飛,平日會順流而下在南海之中採集珍珠珊瑚玳瑁硨磲等名貴珍寶,與中原諸國換取布帛銅鐵等緊缺物資。
白石河算是附近最大的一條河流,平日工地上伐木也基本上都是通過這條河順水流放下來,然後在入海口附近用漁船捕獲之後慢慢拖運到海港工地上,而這條河也是附近越族來往出行的最便捷的交通要道。
兩艘大船因爲是黃昏之後纔出發,荒山野嶺之中猛獸很多,當地越族一般在太陽落山之前全都已經回家,因此也沒引起當地人的注意。
隨同陳旭而來還有數十個南海港口的官員以及當地受邀而來的越族嚮導和十多位部落君長。
坐在這兩艘龐大的戰艦之上,不光一羣官員神情激動無比,在大船上一切都新鮮,甲板艙室舵室樓艙舵杆桅杆船帆等挨着仔細觀看詢問船工和船員,一個個興奮的一塌糊塗,而那些越族君長和嚮導全都神魂顫抖,從看到大海船的一剎那便嚇的走路都走不穩了,這兩艘巨大的艦船簡直如同兩座小山一般穩穩的浮在海面上,高高的桅杆如同擎天巨柱一般狠狠的戳在他們的神魂之上,讓他們有一種不敢擡頭仰視的壓迫感。
等兩艘大船隱藏好之後,陳旭帶領所有人到甲板下隱藏的炮室中觀摩神威火炮。
這次曹參帶來的十艘鉅艦全都是造船廠打造的新式戰艦,特別是旗艦,是第一艘三十丈長的炮艦,當初從清河鎮運送過去的八門新式火炮就安裝在旗艦兩側的炮室之中。
炮室與大船上的其他艙室是隔離的,甲板和艙板也是特別加固的,炮架沒有輪子,只有一個前後滑動的滑軌和升降裝置,屬於半固定火炮,而在炮室兩側還有炮兵值班室和彈藥室,平日這些大炮都隱藏在炮室之中,用的時候打開舷窗,將裝填完畢的火炮的炮管推出去就能開炮了。
這八門大炮除開安裝入海測試之後就再也沒用過,陳旭在句章海港附近上船之後也不過去炮室觀看了一下便再未過問,主要是這種大炮和後世的艦船上的大炮差別太大了,射程小威力小,基本上沒啥用。
但想不到這次來了廣西,竟然還有機會用來震懾一下調皮搗蛋的越族人。
平阿仔,這個一聽就和後世廣西廣東人的名字很相似的人物,陳旭大致也能想象他的模樣,皮膚黝黑、身材壯實、短髮紋身、桀驁不馴,在反抗軍中很有威信,在附近的越族人當中擁有很強大的號召力,崇拜他的人肯定不少,因此暗中通匪的情況簡直不需要去仔細推敲。
而這一次,陳旭和所有官員都希望徹底將這個禍害除掉。
立場不同自然道義也不同,要想維持嶺南諸郡的長治久安,平阿仔這種刺頭必須要被消滅。
巨大的艦船若說對這些越族君長只是一種心理上的壓力的話,那麼大炮對這些越族人來說完全就超出了認知範圍,莫說這鑄造精良、打磨精緻、組裝複雜的武器從認知上就完全不能理解,即便是這麼大一坨精鐵就能夠讓他們流乾口水。
大秦武器鋒銳天下皆知,而鋼鐵比之青銅武器要更加堅韌,越族雖然也有比較精湛的青銅冶煉工藝,但相對於中原諸國和大秦來說,質量差的不是一點兒半點兒,而且產量也堪稱可憐,每個部族之中只有最勇敢的戰士才能使用青銅製作的武器,其他的只能用極其簡陋的竹木骨牙等打磨製作。
一羣大秦官員在參觀之中全都對着這八門火炮摸摸捏捏的討論,陳旭甚至還讓隨行而來的炮手演示了一遍操作過程,雖然沒有實彈射擊,但幾個炮手的配合卻非常熟練,明顯在海事學院已經經過良好的訓練了。
看不懂,如同二哈看星星!
一羣越族君長一個個瞪大眼珠子站在人羣外面不知所措,甚至都不知道陳旭和這羣大秦官員在討論什麼。
什麼射程、彈丸、彈藥、觀測瞄準和拋物線理論等等,雖然他們這幾年下來也大致能夠聽懂中原話,但這些人說的中原話卻如同天書一般晦澀難懂。
而被一羣人圍在中間的這個錦袍青年,就是名震天下的大秦左相,仙家弟子清河侯。
“當初侯爺在咸陽演示神威火炮,屬下等沒有機會親眼目睹,希望這次平阿仔能夠中計,我等也好一睹神威火炮的威力!”一羣官員讚不絕口的同時也充滿了期待。
“呵呵,這次趙將軍親自佈局,想來平阿仔會入彀,諸位隨同本侯一起靜等兩三日罷!”
陳旭雖然笑的平淡,但其實心裡也沒譜,也只能安靜等待,按照趙佗和一羣官員的說法就是,平阿仔對破壞海港建設簡直有點兒喪心病狂,在駐軍都沒辦法剿滅他們的情況下,一再得手實際上讓附近的幾夥越族部落都開始有些得意忘形了,近一個月來只要有大規模的採石伐木舉動,他們必然要來破壞,而這也是陳旭願意多耽誤幾天試一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