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在花叢中躲藏了片刻,發現陳旭一直直勾勾的看着她,於是只好站起來,低着頭一小步一小步挪到涼亭外面,緊張的福身行禮。
“晨曦拜見清河侯!”
“免禮,進來吧!”陳旭臉色和煦的點頭。
少女更加緊張,提着裙襬內心掙扎許久,最後還是小心翼翼的走進涼亭,小腦袋垂在胸口。
“這個送你!”陳旭隨手將一枚海螺遞到少女手中。
“呀,好美麗的海螺!”
看着手中的海螺,方纔還緊張無比的少女驚呼着雀躍而起。
“這裡還有好多,你看看還有沒有喜歡的!”
陳旭笑着擺手,讓侍衛將帶來的一個藤框打開,露出裡面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各種海貝。
“哇,還有這麼多,我可以隨便挑選嗎?”
“自然!”陳旭笑眯眯的點頭。
少女瞬間便把剛纔的緊張全都丟到爪哇國去了,欣喜的蹲到藤框前面開始翻看各種海螺,陳旭也蹲下來,一大一小兩個就開始在藤框裡面翻找起來。
“這個好看,鸚鵡螺!”
“這個也好看,但晨曦卻不知道名字!”
“哇,這個,這個最漂亮……”
“不對,我這個才最漂亮……”
兩人一邊翻找還一邊交流,偶爾甚至還會鬥嘴,幾個侍衛站在旁邊哭笑不得,而少女一會兒拿起這個,一會兒又拿起那個,感覺每一個都漂亮到愛不釋手。
“這個好看,拿上……自行車騎着好玩嗎?”陳旭一邊幫忙挑選一邊問。
“好玩呀,最近大家都在學騎車呢,皇宮騎馬不方便,女孩子騎馬更擔心,如今有了自行車,所有人都喜歡的不得了,就是自行車太少了,不夠分!”小女孩兒頭也不擡的回答。
“你都會騎了,子嬰有沒有學會?”
“兄長到是想學,不過被父親禁足只能整天呆在書房,哪兒都去不了!”
“爲什麼子嬰會被你爹禁足?”陳旭驚訝的擡頭。
“我說了您千萬別告訴兄長是我說的呀,不然他會揍我!”小女孩擡頭四周看了幾眼,湊到陳旭耳邊輕聲嘀咕說:“爹爹讓兄長讀書,結果兄長偷偷在書房畫虞姬姐姐的畫像,還有幾張紙上寫滿了虞姬姐姐的名字,被爹爹發現了,揍了一頓還被禁足了!”
陳旭:……
“清河侯,我……我能多挑幾個嗎?”小女孩兒在出賣了兄長之後,明顯感覺有了得寸進尺的機會。
“嗯,挑吧挑吧,隨便挑,只要你能拿走……”陳旭心不在焉的點頭。
聽晨曦公主的話,看來子嬰已經深陷情網,的確需要好好開導一番,不然會越拖越嚴重。
若子嬰只是一個普通皇族子嗣也就罷了,但他的身份的確太讓陳旭糾結,本想將其培養成爲一個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大秦帝國未來接班人,但卻還沒成年就開始早戀,明顯這三觀早早的就歪了。
若是現在不趁早糾正過來,未來必然會很不好預測,說不定會因爲這門婚事鬧得師徒翻臉成仇人。
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會變傻,實際上戀愛中的男人更傻逼,若是一個帝王開始戀愛,說不定連江山都會丟掉。
但這一切究竟怪誰?
陳旭心潮起伏,曾經的虞姬和曾經的子嬰,在這條時空線上,命運已經各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自己。
整個大秦幾乎所有人的命運,就在他的從杏樹上摔下來的那一刻,瞬間就開始扭曲,但作爲造就這一切變化的人,自然要承受改變整個天下命運的因果。
子嬰與虞姬的情感,就是命運扭曲的結果,然後都要陳旭自己去化解和承受,不然大秦的命運可能還是不會按照他的設想一帆風順……
“侯爺,公子和夫人來了,還有子嬰殿下!”
侍衛提醒的聲音打斷了陳旭的思緒,擡頭,果然看到扶蘇帶着夫人和子嬰正穿過後院的門進來。
陳旭站起來,少女也趕緊站起來,懷裡摟着一堆五顏六色的貝殼,四周看看無處可藏,只好躲到陳旭身後。
“曦兒,爲何如此無禮躲在太師身後……”
扶蘇眼神兒很好,一眼就看見自己鬼鬼祟祟的女兒,忍不住臉色難看的呵斥。
“誒,這是客商從南海送來一些海貝,進宮之時我順便帶了一些,本就是準備送給子嬰和晨曦的,公子何必責怪!”扶蘇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陳旭攔住了話頭。
“扶蘇教子無方,讓太師看笑話了!”扶蘇看着女兒懷裡的一大堆五顏六色的貝殼,無奈的苦笑拱手。
“晨曦雖然年幼,但民間皆都讚揚聰慧伶俐知書達理,公子何必妄自菲薄,區區幾枚海貝罷了,都是孩童玩鬧之物!”
“也罷,曦兒還不多謝太師!”陳旭三言兩語解釋,扶蘇也便罷了。
“曦兒多謝清河侯!”少女吐吐舌頭趕緊道謝,然後抱着一堆貝殼歡天喜地的跑出了後花園。
“婦人拜見太師!”
“子嬰拜見師尊!”
扶蘇夫人和子嬰此時才一起行禮,又一番見禮寒暄之後在涼亭落座。
“子嬰,這些海貝和椰殼有沒有喜歡的,你挑一些!”陳旭指着兩個藤框開口。
子嬰只瞥了一眼兩個藤框便恭恭敬敬的拱手搖頭:“師尊曾教導子嬰不可嬉樂無度,太過沉迷於玩樂之物則會喪失進取之心,何況這些都只是孩童玩物,子嬰不喜歡!”
這個小屁孩果然對老子有一肚子意見!
陳旭的臉皮微不可查的輕輕抽抽幾下,然後不置可否的點頭說:“既然如此,等會兒爲師就將其送與別人,不過你可不要後悔!”
“子嬰不會後悔,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這是第一次上課老師所授,子嬰一刻都不敢忘!”子嬰態度依舊,貌似恭順。
“哼,難得你還記得太師的教導!”扶蘇冷哼一聲,但臉上的笑容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果然面對陳旭,子嬰表現的夠給他長臉,也沒有浪費方纔來之前去一番提點教導。
果然是個粗枝大葉的爹,陳旭內心苦笑。
陳旭太瞭解子嬰了,這種表面上看似的恭敬,實則帶着一股冷漠,而冷漠的背後,又是對於陳旭將虞姬從他身邊弄走之後的不滿。
怨恨陳旭,子嬰還做不到。
但青春期的叛逆讓他對於陳旭這個做法非常的不滿,心頭一股怨氣解不開,因此態度也有些冷漠。
“好吧,既然你不後悔,待會兒爲師就送給其他一些皇族後輩吧,可惜了虞姬萬里迢迢從南海寄回來的禮物……你等先將海貝和椰殼收走!”陳旭微微搖頭吩咐隨行的侍衛。
“等等……”子嬰身體一震霍然站起來,雙眼直勾勾的看着藤框裡面的貝殼,滿臉激動結結巴巴的開口:“這些……這些是……是虞姬送回來的?”
“嗯哼!”陳旭不置可否的點頭,“虞姬去年開春隨她爹去了南方,今日託人送回來一些海貝和親手製作的椰殼器物,爲師想着你和她從小一起玩耍,感情深厚,這些禮物肯定也有你一份,於是便挑了一些送進宮來,既然你不要那便罷了!”
“師傅……我……我又想要……”子嬰臉皮通紅的低聲說。
“嘁,那怎麼行,男子漢大丈夫,豈能言而無信,說不要自然就不能要,收走收走!”陳旭嗤鼻,兩個侍衛也在陳旭的催促下很快將兩個藤框搬出涼亭。
“師傅……我……我……”子嬰急的抓耳撓腮不知道怎麼開口,只能眼睜睜看着幾個侍衛把兩個藤框搬出去。
“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這些都是玩樂之物罷了,今日你做的很好,第一節課的內容都還記得清楚,爲師很高興,不過爲師身爲左相政務繁忙,許久都沒有考驗你的學問了,今日春暖花開剛好有暇,正好借這個時間檢查一下你最近的學習情況,來,爲師今日出幾道題你做……”
接下來的時間,陳旭當着扶蘇夫妻的面,接連出了幾道題,內容從歷史地理數學物理甚至是政務處置到斷案都有涉及,但子嬰心思早已不在學問上,眼睛時刻不停的盯着亭子外面的兩個藤框,因此答案也是一塌糊塗,氣的扶蘇在旁邊差點兒吐血,若不是陳旭在場,可能靴子都砸已經到子嬰頭上了。
“這便是你說的業精於勤而荒於嬉,行成於思而毀於隨?最近幾個月都不去爲師府上上課,爲師還以爲你的確學問精通博冠古今,沒想到只不過呈口舌之利罷了,如此心性,將來如何能當大秦儲君,若是真的登基,怕是爲師的臉都要被你丟光了……”
陳旭生氣的將茶杯狠狠頓在石桌上,臉色難看的冷哼一聲站起來。
“孽子,氣死老夫了!”扶蘇臉色鐵青的跳起來。
“公子息怒!”陳旭伸手一把抓住扶蘇輪下去的巴掌,然後悠悠的長嘆一口氣搖頭說:“唉,也罷,子嬰的學習本侯是教不了了,以後還請公子另請高明,稍後本侯就去向陛下請辭少師之職!”
“啊!太師萬萬不可!”扶蘇的夫人嚇的驚呼一聲站起來,臉色蒼白的急步走到陳旭面前,福身行禮的瞬間淚水奪眶而出,“還請太師勿要放棄子嬰,婦一定平日好生管教!”
“即便是管教又如何?男子漢大丈夫,只會呈口舌之利,說起來頭頭是道,然而七八年學問竟然學的如此不堪,本侯雖好爲人師,但卻從未這般丟臉過,當初若不是看長公子的面,本侯怎會如此爽快答應做子嬰的老師,既然他自己不想學,本侯也就不用浪費精力和時間了,朝堂政務每天都忙不過來,今日就此作罷,告辭!”
陳旭臉色難看的拱手之後準備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