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的海風溼潤而柔和,一望無際的大海會令許多人沉醉於大海的遼闊,在“粵秀”號輪船的甲板上,可以看到不少乘客於甲板信步遊走,時而閒看海上景色,不過相比一等、二等艙甲板上人們的信步閒遊,三等艙的乘客只是出來透口氣罷了。
相比於擁擠的三等艙甲板,位於上層的頭等艙甲板上,人並不多,長長的甲板上,不過只有十幾人,而且大都是外國人,既然身着西裝的紳士,也有穿着華麗長裙的婦人,當人們於甲板上信步閒遊時,一個穿着襯衫的青年人朝着船艉露臺走去,沿途在甲板上遇見的人們則不時的把視線投向這個青年,偶爾一些頭戴禮帽的紳士從他身邊經過時,會主動的向他脫帽致敬,而他也會點頭還禮。
在頭等艙甲板上,亞洲人本來就很少見,儘管“粵秀”號輪船航行於申穗線上,乘客也都是以清國人爲主,雖是如此頭等艙也鮮見清國人,清國的有錢人大都會選擇二等艙,更何況,這個身個頗高的亞洲人本來就會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而且所有人都會向他投去了好奇的目光,而在好奇的同時,看到他的衣着時便覺得幾分古怪,與普通的清國人截然不同。
他上身不知爲何只穿着一件白色襯衫,下身是得體的黑色長褲,腳上的那雙黑色皮鞋雖然有一些污垢,但在陽光下卻依然閃閃發亮,他的衣服、皮鞋無一不顯露出精緻的做工,如果他身上再穿一件得體禮服,沒有人會懷疑他是一個富有的紳士,但……顯然這個人現在的情況似乎並不太妙。
白色的款式極爲新奇的絲質襯衣帶着些許皺紋,甚至還有一些灰跡,臉色也顯得有些蒼白,這一切都爲這個人添上了一種說不出的狼狽神情,可雖顯得有些狼狽,可任何人在他的身上都感覺不到狼狽。
或許他是一個富有的紳士,或許在來的時候碰上了海難?
人們在心中如此揣測着,就在人們的揣測中,唐浩然卻頗感興趣的朝着船舯的煙囪看去,煙囪內噴吐着黑色的煤煙。
“粵秀號!”
於心底唸叨着船名,儘管已經過去一天,但唐浩然卻依然能感覺到內心的震驚,震驚的並不是船名,而是時間。
1889年10月15日!
不,今天已經是16日了!
1889年發生了什麼大事?
或許,對於這一年的大事,唐浩然並不瞭解,但是在未來的幾十年間發生了什麼,卻早就刻進了每一箇中國人的記憶中。
五年後,1894年甲午戰爭!1895年馬關條約,1900年庚子之變,1901年辛丑條約……
一個個刻骨銘心的歷史名詞,在唐浩然的腦海中翻滾着,同時還有那句在歷史上大名鼎鼎的,甚至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寫入詔書中的那句——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
於脣邊輕喃着這句“名言”,看着周圍那些原本應該只存在於歷史照片或電影中的人們,唐浩然卻只覺得心中熱血沸騰,既然現在自己來到了這個大時代,不作出番大事業,怎麼對得起老天爺的“青睞”呢?
“咕嚕!”
就在那雄心壯志浮現出來的瞬間,腹間的傳出的聲響,還是讓把唐浩然從浮想聯翩中接回到了現實裡。
“先去混口飯吃吧!”
不想吃還罷,意念對飯的渴望,更是進一步刺激着那空空如也的胃囊。由於肚子在飢腸轆轆地作響,甚至唐浩然能胃壁也有點疼痛了。似乎他曾聽人說,胃裡長時間沒有東西的話,會造成胃壁互相摩擦,最終誘發胃潰瘍。
“不想這個了,先去想想怎麼收拾那些洋鬼子再說!”
對食物的渴望,讓唐浩然在腦海中思索着自己曾聽說過的一些發生在歐美的趣事,甚至還有這個時代的歐洲宮廷奇聞,正是靠着那些從美劇中學到的笑話,唐浩然成功爲自己混到了二等艙的艙位——二等艙的工艙。
雖說不用到底層的充滿異味的三等艙居住,但商船並沒有義務給唐浩然提供食物,那位阿里德安船長倒是大發慈心的同意他在船上做工——鍋爐房的煤工,但他還是毫不猶豫的的拒絕了,雖說不知船上鍋爐房的情況,但並不見得會比鍊鐵高爐爐前輕鬆多少。
現在,吃飯只能靠自己了。
“他媽,早知道會穿越,真應該買塊表!”
忍受着肚中的飢餓,揉着肚子,唐浩然在心裡暗自抱怨着,曾幾何時,在無數網絡小說中,手錶那玩意可都是主人公的第一桶金,無數指點春秋、談笑河山的人物,可不都是靠着他發了家致了富,抱了美人不說,最後甚至還得了國家!不是成了一代人傑,便是成一代梟雄!
自己可好,成天拿個手機當手表,典型的吊絲啊!
結果弄現在好不容易中了頭彩,結果……
“哈哈……”
前腳剛進餐廳,趙鳳昌便聽到餐廳內的傳出一陣笑聲,在那陣笑聲中可以聽到一些外語,待進了餐廳纔看到,在一張大餐桌上,擠坐着二十幾個外國人,正要吩咐侍者準備飯菜,他卻被那餐桌上的一個短髮青年吸引了,之所以被其吸引,倒不是因爲他是國人相貌,也不是身上的那身洋裝,而是因爲在那餐桌上他纔是主角,所有的洋人都在看着他,聽他在那裡用流利的英語說着什麼。
並不懂英語的趙鳳昌雖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卻對他能把這羣洋人哄得團團轉佩服的緊,於是便衝着一旁的侍者招呼了下。
“這個人是誰?”
“回大人話,這人叫唐浩然,是船長昨日從海上救下來的,他搭乘的“亞里德安”號遭遇了海難!”
哦?
侍者的話頓時引起了趙鳳昌的興奮,看着那位在一羣洋人間如魚得水的唐浩然,更覺得的詫異非常,在廣州市時沒少同洋人打交道的他,自然知道那些洋人骨子裡瞧不起中國人,可這個遭了海難剛被救上來,便同洋人打的這般火熱,且又被他們邀於同桌用餐,這打交道的手段倒是罕見。
餐廳裡的華人侍者見這位趙大人似乎對這人感興趣,便連忙討好似的賣弄道。
“昨個我聽人說,這位唐先生是美國名牌大學畢業,而且遊歷過歐洲,會說十幾國的洋話,昨個,他被救上來之後,不過只和船長聊了一會,船長便讓他住進二等艙,而且還特准他能頭等艙的餐廳裡同那些洋人一同吃飯,昨個、今個,他吃飯都是那些洋人掏錢,……”
話時侍者看着唐浩然倒是佩服起來,一副恨不得自己變成他的模樣。
“哦!”
輕聲一聲,趙鳳昌看着唐浩然,越看越是好奇,可聽不懂英語的他,只能在一旁聽着,眼瞧着這人在那裡一邊口不停地說,一邊手舞足蹈,那些個洋人頻頻點頭,時時露出會心的笑意,看得出那些洋人似乎是很欣賞這個人的。
恰在這時,一個人也跟坐了下來,趙鳳昌扭頭一看來者,便連忙說道。
“湯生,你懂十幾國語言,你知道他在說什麼?”
進入餐廳時,辜鴻銘同樣也注意到了那個坐於長餐桌上的青年,對於懂十幾國語言的他自然聽懂了他在說什麼。
“是不是也是什麼狄根斯、莎士比亞吧!”
趙鳳昌笑說道,當年他在入幕時就是同香帥談論狄根斯、莎士比亞還有牛頓什麼的,香帥那曾聽過那些,頓時引其爲奇人,便成了香帥的“洋文案”。這會瞧着這位侍者口中同樣通曉十幾國語言的唐浩然,便直接拿辜鴻銘的舊事開起涮來。
“他說的倒不是狄根斯、莎士比亞……”
同僚的玩笑聽在辜鴻銘,只是讓他微微一笑,然後頗感興趣的瞧了眼那個青年,笑說道。
“只是一些逗人的笑話,雖是稍顯俗落,可這人倒也幾分才學,尤其是其於各國遊歷的經歷,於國人間確屬難得。”
恰在這當口,那邊卻已經散席,趙鳳昌瞧着那人與那些洋人握手告別時,無意卻瞧見他眉間閃動的些許得意,便更好奇起來。
“可累死我了!”
走出餐廳時,唐浩然忍不住長嘆一聲,甚至還用手似模似樣的擦了把汗。
那些外國佬全不像昨天那樣,光是聽聽自己說笑話,與昨日不同的是他們總會在大笑之後,意猶未盡的同自己談論本國的人情風土,雖說讀大學時泡論壇的時候,同人爭論過歐洲近代史,而且常泡旅遊論壇,自然知道世界各國的名勝美景,但在一羣正宗的19世紀80年代末的英國人、法國人還有德國人面前談論19世紀的各國風土人情甚至時事,那可不是找死。
虧得自己靠着對歷史的瞭解,到最後不單把他們一一說服,勉強混過一關不說,甚至那個英國佬安德烈還向自己發出一份工作邀請。
“他媽,混口飯吃也不容易啊!要不是沒飯吃,我至於混到這份上嘛……”
剛走到門邊,原本想與這年青人結識一番的趙鳳昌恰好聽到了這句話,頓時便笑出聲來,耳邊的笑聲讓唐浩然一愣,扭頭卻看到一穿着黑綢唐……不對,應該是馬褂的人站在門邊,正笑看着自己。
“你先前是在蒙那些洋人?”
趙鳳昌笑看着面前的青年,這會他算是明白了,這青年與一衆洋人誇誇其談全是爲了混口飯吃,而究其原因嘛——身無分文。
(新書上傳中,需要各位大大的支持,無語拜謝多年來大家對無語的厚愛與支持,《帝國的朝陽》應該是一部很爽的架空小說吧,近代歷史太過沉重,晚清更是如此,這本小說,嗯,只有一個宗旨,血讓別人去流,讓我們去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