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的目標在那?”
察覺到了這一點的商德全並沒有感覺到一絲欣喜,反倒是更加緊張了。這種直覺是作爲中高級將領所必備的最低限度的資質,雖說商德全並未指揮過兵團作戰,甚至可以說基本指揮經驗亦極爲欠缺,但他在這方面或許有着天生的優勢。
也許是因爲過於謹慎的關係,使得他從始至終都在懷疑着作爲“老將”的左寶貴絕不會蠻打蠻撞,從而纔沒有失去應有的判斷力,被敵人向司令部的大規模炮擊所迷惑了的話,他就會從沈旦堡那裡分兵來加強李大人屯的防禦,這樣的話就會正中了左寶貴的下懷。從而將整個戰線都置於危險中。
“一定不會是自己這!”
意識到這一點的商德全,再一次端起望遠鏡,瞧着揮彈如雨的朝着自己陣地上發射炮彈的清軍炮兵,那眉頭卻是緊皺着,炮擊已經持續了一個鐘頭,多少次他都想讓師部直屬的行營炮連以及重迫擊炮連,尤其是後者,對清軍炮兵反攻,但是他卻選擇了忍耐,因爲他無法確信對方會選擇什麼地方作爲突破口。
“命令騎兵營增援黑臺溝,第二重迫擊炮連增援沈旦堡!”
經驗上的欠缺、對陣老將的謹慎,使得商德全沒有被左寶貴所迷惑,非但沒有從前線調動部隊增援李大人屯,甚至還將唯一的一支騎兵連以及師屬炮營中的一個重炮連都增援至左翼,接連幾個命令從商德全的口中下達之後,他又一次拿起望遠鏡,盯視着對面的清軍。
“命令重迫擊連作好準備!既然左寶貴要給咱們上一課,那咱們就給他們上一堂戰術課!”
在提及戰術課晨,商德全的脣角一揚,臉上露出一絲冷笑,他所謂的戰術課指得是戰術上的變革,在他看來現在的清軍甚至還尚沿用着幾十年前太平天國那會洋人教習教授的戰術,而那種戰術早已經不適合時代的發展了。
“裝彈!”
在接到戰鬥準備的命令之後,第三團後方炮兵陣地內,四個環型迫擊炮陣地內,立即忙活了起來,在環型陣地底部用多層方木鋪設的“炮臺”上,一個粗大鋼管正被緩緩搖平,這是新軍最強大的炮兵武器——240毫米重迫擊炮。
其甚至直到戰前方纔定型,而其與普通的迫擊炮彈尾藥包不同,其裝藥卻是被分成兩步,在炮兵班長的命令中,炮班的戰士們立即將炮身搖平至20度左右,隨後一名炮手則將一包發射藥填進了粗大的炮管內,就像是舊式的前裝炮一般,甚至在裝填藥包前,另一名炮手,還撕開了一個紙管,將紙管內的15克細小粒黑火,藥倒入炮管以以保證發射藥包的充分燃燒。
與普通的迫擊炮相似,其亦通過調整發射藥包的規格調整射程,其藥包分成兩種規格,一種是八百克藥包,可以把重炮彈射到750-1400米外,而另一種一千二百五十克藥包,射程爲1100米至2200米。
儘管其射程遠遜於行營炮,亦小於團屬120毫米迫擊炮,但其作爲師屬炮,卻有着超出人們意料的威力——炮彈!其炮彈之重,遠超過此時任何一種陸戰炮。
當藥包被裝入炮管後,在陣地後方的四名炮兵則用鋼質的彈鉗,鉗住放置在一後方戰壕內的長達一米的炮彈,這米長的炮彈重達83公斤的炮彈,需要由四人用彈鉗鉗扣彈體,然後擡到炮口在另一名士兵的協助下,才能將炮彈裝入了炮管。隨既後方的炮手立即將炮身搖轉復位,再次瞄準。
而一直蹲在炮尾的擊發手,則會在此時固定在炮尾地步槍上膛,這支被去掉槍管和槍托旋入炮尾的步槍的作用是點火器用空包彈引炮膛內的15克F3黑火藥。以引燃射藥炮將83公斤重的炮彈射出去。雖說其裝彈過程瞧着很是繁鎖,導致其每分鐘的射速不過只有一發,但其威力卻能彌補射速的不足。
在重迫擊炮連作好射擊準備的同時,在沈旦堡第四團臨時構建的防線前方不過公里外的一片村落的後方,吉字營馬隊統領永山此時用望遠鏡觀察着遠處的逆軍陣地,在逆軍的陣地上,根本看不到火炮的痕跡。
“當真是朝鮮邊地,連個行營炮都買不起……”
沒有行營炮,意味着其完全不必考慮開花彈榴散彈的威脅,相比於洋槍,洋炮開花彈纔是最大的威脅。
“弟兄們上馬,操傢伙,別讓盛字營搶了頭功!”
當盛字營馬隊開始操起洋槍、大刀的時候,永山便吆喝了起來,在吉字營中,永山也算不上是個什麼人物,不過因爲其父富明阿爲前吉林將軍的緣故,雖早已身故後,但于吉字營中,他卻多受照料,雖說他是旗人,可卻是正經的漢人,他可是明末時那位鼎鼎大名的袁崇煥的後代。
雖說是官宦子弟,可也確實是出身將門的永山倒是全沒有一般官宦子弟的習氣,反倒如普通行伍之人一般,同營中官兵打成一團,而對於永山來說,如父輩一般以軍功升遷固然是他之所願,可在他內心深處,保大清國的江山纔是根本。
此時,前方的槍炮聲已經傳了過來,聶總兵已經命令炮隊炮擊逆軍陣地,步隊亦開始進攻了,步隊出擊了,那馬隊還要多長時間?
“弟兄們,朝廷厚餉養兵多年,現在是報效朝廷、報效皇上的時候了!”
抽出短槍喝吼着報效朝廷永山,雙腿猛的一夾馬身,輕拉繮繩引着馬往着村前走去,性劣的蒙古馬喘着粗氣,在騎手們的勒繮下,不時的用馬蹄踏踢着土地,而在他們前方,大隊的毅軍步隊卻已經踏着洋鼓朝着逆軍的陣地發起了衝鋒。
“準備……”
在清軍進攻時,守衛前沿陣地的田中玉卻離開營指揮所,如普通的連排長一般大聲的吼喊着,戰壕內,端着槍的步兵這會完全不顧不斷襲來的炮彈,而只是依長官的命令,瞄準前方,就在清軍越來越近時,突然所有的連排班的的嗓間迸發出一聲怒吼。
“放!”
伴着喝令響起的是一陣密集的槍聲,儘管新軍沒有機槍,但並不意味着其火力薄弱,尤其是新軍士兵在戰術訓練中亦接受過嚴格的齊射訓練,成千數百支步槍同時齊射的威力甚至不亞於機槍,而且採用十發彈匣供彈的漢式步槍射速之快,亦遠非清軍所用的毛瑟單發或八響步槍所能相比。
“上膛……”
此時作爲營長的田中玉甚至都不需要再發出口令,在第一輪齊射之後,戰壕裡的戰士們立即依照着訓練中的那般據槍瞄準,同時不間斷的射擊,與普通的擊發不同,所有的戰士都按照快速射擊戰術的要求,以大姆指與食指扣壓槍機拉柄,在拉推槍栓間以中指扣動扳機,從而實現射速的最大化,在短短十秒內,連忙打出十發子彈。
子彈、榴散彈彈丸不斷的從身邊掠過,時而響一聲慘叫,而在慘叫聲中,於前程則不斷的嘶喊道。
“挺住,上彈、上彈……據槍……”
在快速射擊中,擊發十發子彈只需要十秒,而十秒足夠敵軍奪襲近百米,這意味着他們一共只有不過三輪齊射的機會,而三輪齊射能不能壓垮敵軍,就完全看運氣了,而最關鍵的是自己的隊型不能亂,作爲排長的於前程自然需要不斷的督促戰士在彈雨下保持隊形。
不過相比於身處戰壕中的於前程和第四團的官兵,剛剛隨着鼓聲發起衝鋒的清軍,卻真正的處於彈雨之中,全無法自拔,這一條條線藏藍色兵線,正在彈雨中掙扎着,他們的步伐並不快,他們排成排,舉着步槍,槍頭上明亮的刺刀在清晨時分的曠野上,成了一片刺刀之林。
從面前直飛而來的步槍子彈甚至比榴散彈的威脅更大,畢竟榴霰彈會因引信定時、距離、高度等影響,使得半數炮彈無法對進攻部隊形成威脅,而這從戰壕後方飛來的子彈卻直直的衝着他們飛來。
若是在過去,這不過裡把地,閉上眼睛一衝也就衝過去,至多也就是死傷上幾百人,可今個這隨着鼓聲不斷加快步子的毅軍兵佐卻意識到與平素的不同來。那密集的子彈就像是風暴一般,試圖把他們完全吹倒在地,
“穩住”
“穩住……”
左手持刀、右手握着轉輪槍的哨官們,在跟着縱隊朝前挺時去,大聲喊着那些面帶懼色的兵勇穩住隊型,洋操的目的就在於穩住隊型,而在側後方,步隊則不斷的朝着逆軍的陣地開槍,以掩護這三營步隊的進攻,而這三營步隊這會卻如同陷入狂滔中的舢板一般,在彈雨中掙扎着,慘叫聲喝着清脆而又急促的槍聲在清晨的曠野上回蕩着。
“把馬牽來!”
眼瞧着所率的毅軍精銳即將還未接敵,就有可能被擊潰,馬玉昆大聲怒吼道,
“兒郎們,跟老子衝,別讓奉軍瞧輕了咱們毅軍……”
那一聲怒吼後,已經跳上洋馬的馬玉昆右手的刀背猛的往馬身上一砍,高頭洋馬嘶鳴一聲一馬當先的朝着第四團的陣地衝去,而在馬玉昆的後方則是緊隨着兩百餘名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