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2年歲末,鹿兒島縣是一座被圍困的城市。
月前,當伊藤博文於聖彼得堡簽署投降協議,當以明治爲首的日本皇族於東京灣登上露國派出的郵輪前往聖彼得堡時,在東京,曾經的皇宮中俄羅斯帝國的三色旗升起了。三千萬日本人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作爲亡國奴的事實。
也正是那一天起,日本作爲一個國家的名詞消失了,在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了俄羅斯帝國的東方領地——尼古拉總督區,儘管日本是作爲俄羅斯的一部分“併入”俄羅斯,甚至在伊藤博文的力爭下日本議會中的下議院被“恩准”保留。但仍然無法改變日本被佔領,被奴役的事實。
絕大多數日本人,並不能像某些“脫亞入歐論”的主張者一般,坦然的面對成爲“俄羅斯人”的現實。尤其是在尚未淪陷地區——在九州島,前來接收的俄羅斯軍隊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抵抗,而其中抵抗又以鹿兒島縣這曾經的薩摩藩最爲激烈。
早在數十年前,就有西洋人評論,薩摩軍是全日本最饒勇善戰的士兵,有如西方的斯巴達人,而在俄國人前來接收這座城市時,不甘心作爲亡國奴的軍人和青年的擁護着舊藩主島津忠義選擇了抵抗。
正有如當年西鄉隆盛選擇對抗明治政府的不自量力一般,鹿兒島縣的抵抗同樣太過自不量力,當這座城市抵抗的消息傳至東京時,在有人提醒着那位剛剛上任的總督大人,薩摩軍曾經的“威名”時,那位將軍便怒火中燒的說道。
“如果這座城市不能屬俄羅斯帝國,那麼他將不屬於任何人!”
這一句話決定了城市的命運,從海上駛來的艦隊用12英寸艦炮以及速射炮轟擊着這座城市,那些由木頭和紙張組成的房屋在艦隊的轟擊下被摧毀並燃燒起來,烈焰吞噬了整座城市數以萬計的人不得不拋棄燃燒的家園撤出城市,而更多的人卻死於烈火之中。
炮擊引發的大火足足燃燒了一天一夜,城市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些磚石質的西洋建築和少量在挺身隊救援下倖免於難的建築,而這些建築會在接下來的一個月中,再次遭受噩運——俄國人的炮擊會摧毀城市中的每一棟建築,在隨後的一個月中一個師的露國。軍從各個方向向城市發起了進攻。
依靠在殘破的窗戶邊站着,佐騰往下注視着街面,他拿起一瓶清酒喝下了一大口,他眼看着火焰燒了他畢生的心血——一家旅館,那是一間兩層的旅館。現在這座過去於城中頗爲新潮的西式的旅館,卻只剩下了幾堵破牆,包括他自己現在依靠的這堵牆。
儘管出身士族家庭,但是佐騰還沒有辦法適應這種暴力,在西南戰爭時當時不過只有二十幾歲的他曾被友人嘲笑爲懦夫,因爲他選擇了退讓,而這一次他也是如此,他同樣被人視爲懦夫,可勇敢又能如何呢?
“連天皇都投降了,我們即便是全都戰死。又能改變什麼?”
歲月將曾佐騰的黑髮染出了些許白色,那臉上殘留着幾天未光的鬍子,他的身個不高但卻極爲魁梧,實際上他的刀術非常不錯,可是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碰過刀了,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懦夫,他只不過不想爲了明知不可能的事情去白白犧牲,當年他可以去義無反顧的同友人一同參加倒幕軍,但在西南戰爭時他卻選擇了退縮,正如現在一般。因爲在他看來都不過只是白白送死罷了。
“好了,都死了話,到時候,露國人就滿意了。到那時候,鹿兒島住的可都是露國人了,日本人,連日本人都沒有了,還談什麼日本!”
在嘴裡喃喃着,佐騰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戰爭使得他變成一個飽經滄桑的老人,在這場戰爭中,他失去了兩個兒子——他們是爲保衛日本而死去的,就在一個月前,在露國艦隊的炮擊中,他又失去了妻子還有他畢生的心血,隨後內心的憤怒使得他整個人幾近瘋狂了,如同每一個陷入瘋狂中的人一樣,他拿起了武器,像年青人一樣去抵抗那些露國兵,他曾在戰場上殺死了一個又一個露國兵,可是又能怎麼樣呢?
用沾滿煙的手擦了擦額頭,佐騰又喝下一大口酒,這些日子裡,他都是這樣度過的,在他的身邊放着一支夏波斯步槍,槍旁落着十幾個散落的彈殼。
一瓶清酒喝完之後,佐騰凝望着街頭,看到廢墟間一些孩子正在穿過街道,而在街道中還散落着幾具屍體,那是露國人的屍體。在觀察着廢墟的時候,他看到一個年青的女孩在街道中行走着,清晨的陽光映在她的身上,使得她看起來非常漂亮,也許是因爲他喝了太多的酒,以至於眼光有些模糊而又呆滯,但儘管如此,他依然看出她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
“也許,應該殺了她……”
脣邊喃喃着,佐騰那雙呆滯的眼睛盯着那個女孩,他似乎能夠想到如果露國兵發現這個女孩的時候,那些鬼畜般的露國兵會幹出什麼樣的事情,也許殺了她是在做一件善事……心裡這麼想着,佐騰拿起了步槍,瞄準了街道上的女孩,而在他即將要扣動扳機的時候,他還是猶豫着沒有扣下扳機,直到那個女孩慢慢的從他的視線中消失,都未能扣動扳機……
靠在一棵櫻花樹下,過去這是惠子最喜歡的事情,她會坐在櫻樹下的草地上看着書,一看便是一天,有時候只會吃上幾塊點心,讀書一直都是惠子最大的愛好,作爲京都同志社女學校的女生,在戰爭爆發後她便回到了鹿兒島,那時,她和家人以爲戰爭離這裡很遠,但是現在,當全日本的戰爭都結束之後,戰爭卻在這裡繼續進行着。
原本對於舊士族出身的惠子來說,她的生活早已經註定了,在女學校畢業後她會嫁給門當戶對的人家,和許許多多的女人,也包括她的母親一樣。結婚懷孕,生兒育女,這就是女人的命運,對於渴望着知識
的惠子來說。這並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但現在,這看起來再簡單不過的生活卻變得遙不可及了。
此時,背靠着這株燒焦的櫻花樹,惠子站在一片櫻花林中。不過這些櫻花樹大都被燒焦了,她靜靜的注視着一個小男孩在父母的墳頭上大哭,男孩的哭使得她懷念被烈火焚燬的已經成爲廢墟的家,還有葬身火海的家人。她知道無論是曾經的家還是父母,對於她來說都只是往事的一部分了,只有在夢中才會再見到那一切。
深吸一口氣,惠子合上了雙眼,把頭靠在樹上想要休息一會,樹皮已經被炮彈的火焰燒焦了。
她聽到樹枝折斷的聲,但非常疲憊的她們卻一動不動的。她就這樣靜靜的站在那裡,等待着下一個腳步聲告訴她需要知道的事情,他屏住呼吸,向土路的另一邊望去,看到那個男孩正在將土堆在父母的墳頭上,也許,對於男孩來說,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就在這時,惠子感覺到一絲危險,那是隨着黃昏的清風吹來的聲音。是腳步聲,她睜開眼睛立即向右邊看去,下一瞬間,她看到了步槍的槍口。還有拿槍的露國兵,這個士兵又高又瘦,臉上滿是鬍鬚,他的軍服更適合一個強壯的人來穿,但這會卻鬆鬆垮垮的穿在她的身上。
“……¥#¥—……—”
在一陣露國話聲中,惠子看到露國兵用槍示意他舉起手往後退靠在樹上。惠子小心翼翼的一步步的後退,同時在心裡祈禱那個男孩不要喊她,並試圖用自己的身體遮擋住那個男孩,不讓露國人看到他。
露國士兵拖着腳步向前走了幾步,他的皮靴的踢起些塵土,目不轉睛的盯着惠子,他那滿是毛髮的臉上露出讓惠子心頭髮慌的笑容,露出棕色的牙齒,即便是相隔很遠,惠子都能聞到那股臭味
他說了句惠子聽不懂的露國話,然後放低了槍口,然後他的槍口停在惠子的連衣裙底。他一邊笑着,一邊用槍搜索着惠子的身體,看看有沒有武器,拿槍慢慢的在他的腰間蹭了一圈,然後頂着他的脖子的兩邊,接着從嘴脣向下直到臀部,又到腳踝才停下來。
面對槍口的威脅,惠子緊張的嚥着唾沫,雖然害怕但她同樣倔強的目不轉睛盯着這個露國兵,而且當他把槍頂在她的大腿內側並開始慢慢向上移動時,她也毫不畏縮,甚至還對這個士兵點點頭微微一笑,把胳膊稍稍往下放了放,放放到藍色花格呢裙的低沿兒,然後她的手指輕輕的掠過遮擋住容貌的長髮。
惠子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她只是笨拙的模仿着曾經見過的那些商女,而她的誘惑顯然產生了效果,士兵被她勾引着向放低了槍品,眼睛睜大的朝他走近過來,一手仍握着槍,另一隻手卻撫摸她的臉蛋和脖頸,她用舌頭舔了下自己乾燥的嘴脣,把另一隻手放在他的手上,撫養着他的手指尖。
“—……—……”
露國士兵激動的喘息着,甚至用他剛學會的唯一能掌握的日語說道。
“美人兒……”
同時朝着惠子的面龐告過來,他們的嘴脣這時只有幾寸遠,那條步槍已經跌落在他的腳邊,士兵那帶着臭味的呼吸已經吹在少女的臉和脖頸。
突然,一隻沾染着灰土的手隔着藍色花格呢繞在少女初隆的身前,隔着呢絨布擠壓着它們,他甚至用力的把女孩推到樹上,雙臂都抱住這個剛剛得到日本獵物的後背和腰間。
惠子的一隻胳膊摟着士兵的雙肩,並用一條腿保護着自己,她把空着的一隻手向下移動前腰間,在那裡有一柄鋒利的短刀,那是奶奶在她前往京都的時候送給她的,按照奶奶的說法是女人總需要一把刀保護自己,用於殺死想要侵犯自己的男人或者自殺。
這把刀她一直隨身攜帶着,並且貼身放着,她緊抓刀刀柄,悄悄的抽出短刀,同時儘可能的避開露國人惡臭的嘴脣,就在露國兵像是厭倦了遊戲一樣,猛的用力抓住她的下巴,把嘴脣貼過來的時候,她奮力的將刀刺了過去。
惠子看準了露國兵有左肋下,把短刀的刀尖一下子深深的刺進了士兵的左胸下肋處柔軟的地方,她猛的用力刺進去,讓刀在裡面停了幾秒鐘,在這一瞬間,露國士兵那雙滿是的眼睛睜大了,張的大大的,充滿了恐懼,而他的眼中的神采也開始瀰漫開去。
“茲……”
又一次,惠子在抽出短刀時再次向上刺動刀鋒,在肋下向上猛刺着,使出她這個年紀的女孩所從未曾有過的力量。
看過解剖圖的惠子知道,她的刀尖所刺的位置是心臟,在接連的刺擊中,士兵的頭從她的臉邊滑落到他的脖子上,他的身體鬆軟了下來,不動了,甚至沒有一絲掙扎。
最後,惠子又猛把刀猛推一把,這才把刀拔出來,然後眼看着這個露國士兵倒在她的腳下,臉朝下死掉了。
站在那裡,儘管寒風刺骨,但惠子卻感覺自己渾身都是汗,她緩慢而又猛烈的喘着氣,露國士兵的血染紅她的衣裙,刀還在他的手中,鮮血順着她的手指向下流淌着,然後一直滴倒土地上。
一轉眼,惠子看到那個五六歲的男孩子看着她,然後大大張開雙臂朝着她走過來,然後擁抱着着她,緊緊的抱着她,似乎是想給她以安慰一般。而惠子也抱着男孩,把臉挨着他的頭頂,就這樣呆了一會兒,淚水悄悄的喘着她的臉龐滑落下來了。
“我們要離開這了!”
惠子對男孩說道,在此之前,她甚至都不認識這個男孩,但是現在她卻覺得自己應該照顧他。
“嗯!”
男孩點點頭,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拾起了地上的步槍,將槍交給同這個大姐姐之後,兩人一同走着,一隻胳膊還接着她那隻沾滿了鮮血的手,他們向着山下走去,離開了這片燒焦的櫻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