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雞……”
唸叨着這個詞,唐浩然的脣角微微一揚,同時輕輕抽了一口雪茄。
沒有比這個詞語更適當的了,所謂的“偷雞”就是在西洋列強反應過來之前,把雞吃進嘴裡,接下來說是外交了。但問題在於……如何把雞吃進肚子裡,更重要的是如何在英國人的理解下,把雞吃下去!
相比於其它這纔是最重要的!
走到窗邊,凝視着府邸街的唐浩然,又一次將視線投向南方,婆羅洲正是保證中國石油安全的一個選擇,或者說最現實、最實際的選擇。在1893年的現在,作爲二十世紀前半葉世界四大油田之一的婆羅洲的油田還未被發現。但在十幾年後,婆羅洲油田這座位於東南亞熱帶雨林中的油田,甚至成就了所謂的“石油七姐妹”之一的皇家殼牌,爲其成爲左右世界能源格局的企業打下了最堅實的基礎。
儘管唐浩然有意於婆羅洲開採石油,以保證未來中國的石油安全,可在經歷了南非金礦投資的苦澀之後,他反倒變得謹慎起來,沒有國家的力量作爲後盾,任何在海外的原材料投資或許可以短時獲利,但不可能長期擁有,從來就沒有所謂的什麼“文明人遊戲”,無非只是吃相更爲好看一些罷了。
而且,在別人家裡的投資,總受制於他人,誰能戰爭爆發時,於婆羅洲投資的油田不被對方破壞?有些東西只有放在自己的家裡才安心啊!正因如此,唐浩然纔想“偷這個雞”!把這隻雞偷回到自己的家裡。
“石油啊……”
默默的吸着雪茄煙,唐浩然的眉頭緊皺着,爲了保障中國未來對石油的需求,自己授意情報局制定一個南洋攻略,而“夏威夷事件”的前車之鑑,使得自己不得不加快腳步,可問題是……方案並不成熟,按照那個方案來辦,很難取得英國人的諒解。
“這個問題。非得解決不可啊!”
沉吟一聲,唐浩然吐出一口煙霧,那煙霧於眼前飄蕩着,那眉頭卻依然緊蹙着,投向南方的眼神也變得越發凝重起來,是時候着手解決這個問題了。
“希望情報局那邊不至於讓自己失望吧!”
心有所想中,唐浩然的視線轉向了另一個方向。那是情報局所處的方向。相比於其它任何機關,情報局所處的大樓。顯得極不顯眼,其甚至並不是位於市區,在某種程度上,其是位於郊區,準確的來說是大連一期工程與未來的二期工程之間的那片由大面積的公園組成的綠色地帶之間。也正因爲其過於偏僻,才使得自情報局大樓投入使用以來,除非局內的僱員以及特工之外,再也沒有其它的訪客。
不過話說回來,恐怕並沒有多少人會對“東亞經濟調查局”產生太多的興趣。畢竟其在名義上是屬於“東亞經濟基金會”,作爲“民間機構”,其主要從事“經濟調查”,而其調查的內容涉及到城市、鄉村、農村與農業、工商業、地理資源與風俗等各個領域。這些資料由調查局組織完成,目的無疑是爲東北的政治、軍事和經濟擴張服務。打着“農業基金會”或者“經濟促進會”的調查人員隊伍龐大而專業,其有組織、有目的地對關內的城市、鄉村、農業、工業、商業、軍事、資源、物產、地理、風俗等各個領域進行了或粗或細的摸底。
而在另一方面,其卻又是東北最重要的“情報機構”。所以在總督府內部纔會有“情報局”的編制,不過“情報局”卻只是總督府內部的稱謂。這正是它詭異之處,儘管總督府有情報局的編制,但是其在總督府內,僅只有一間聯絡辦公室,除此之外。再也沒有情報局的蹤跡,甚至就連同其經費,都是通過其它方式劃撥,其表面上的經費,僅只能夠維持那間辦公室的的正常運行。
在東北,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所謂的“東亞經濟調查局”這個“民間機構”就是“總督府情報局”。至於所謂的“東亞經濟基金會”,實際上是情報局設立的基金會,而其經費來源自然是總督府每年“支付”的鉅額“諮詢費”。
這種分置,最大限度的保證了這一情報機構的神秘性,以至於許多局內的調查人員,直到很長時間之後,才知道自己所從事的工作,並非僅僅只是“民間諮詢”,他們個人並非是所謂的“民間人員”,儘管他們是以“民間”的身份被僱傭的。
作爲調查局第三處的職員,明石元二郎,無疑就是一個明證,作爲日裔移民的他是在年初時,應聘的“經濟調查員”一職,在隨後的半年中,他一直在華北工作,半年後,工作極爲出色的他才從上峰的口中獲知調查局的身份,同時,一個機會擺在了他的面前——從“民間機構的調查人員”搖身成爲“從事情報工作的特殊工作人員”,雖說這個名詞叫起來有些繞口,但對於明石來說卻是一個機會,他自然立即作出了選擇,成爲了一名情報局的外派特工,而現在,在完成基本培訓之後,他卻被請到了情報局的心臟——局長辦公室內。
作爲一名日裔外派特工,這無疑意味着某種程度上的重用,當然這也與他在培訓期間上報的那份在日本展開謀略的報告有很在的關係,如果沒有那份報告,他也許會如同其它的日裔特工一般,繼續從事情報工作,而他的從軍經歷可能會讓他進入關內某支新軍充任教官,實際上,這是不少日裔情報人員的歸宿,只有極少數人會被派往日本。
但人的命運,總是會在不經濟的時候,發生出人意料的改變,就像現在,在李幕臣將那份厚達數十頁的報告合起時,他看着面前的明石,脣角微微一揚。
“謀略乃被謀略國家自身之罪!”
唸叨着這句話,李幕臣不無認真的說道。
“你來給我好好解釋一下這一句,什麼是被謀略國家自身之罪!是不是每一個國家,都有自身之罪?”
一個個問題接連不斷的從李幕臣的口中道出,最後他又用極爲認真的口吻問道。
“那是不是每個國家,你都能找到這個自身之罪,以供謀略之用?”
在過去的一段時間中,李幕臣一直在爲“南洋攻略”頭痛,儘管通過局裡的一些外派特工,他請來了一些“騙子”或者說“千門高手”,那些人設立的騙局多少總讓他大開了眼界,但在另一方面,那些所謂的“高手”的眼界太窄,根本無法站在更高的層次去看待問題。
畢竟“千門高手”再高,那也不過只是江湖中人,他們所身處的環境決定了他們的眼界,那些的人格調太低,無法登大雅之堂。而情報局在南洋開展的行動是什麼?那可是國與國之間的角逐,眼界決定逼格,那些人顯然不是那個層次的。
所謂的“高手”不是那個層次的,同樣,作爲情報局局長的李幕臣,也不是那一層次的,不過作爲局長,他的眼界總高了那麼點,再加上過去還從老師那裡學習了一些東西,格調自然也就高了不少,可即便如此,那格調依然沒有達到那一層次,也就是在一籌莫展的時候,一份由調查學校遞交來的報告,卻讓李幕臣的眼前一亮。
那份報告是在日本展開“謀略”的方案設想,厚達幾十頁的“報告”中詳細羅列了謀略的步驟,雖說與局裡在日本展開的攻略有所不同,但是其卻是各有千秋,甚至在某些方面,這份報告還有舊方案的不及之處,也正因如此,明石原二郎纔會進入李幕臣的視線。
在李幕臣看來,這是一個難得的人才,一個能夠把眼界放到“國與國”那一層次上的人才!正爲南洋一事煩惱不已的李幕臣,又豈會錯過這樣的人才,這不幾乎是在第一時間,把人才請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裡,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直指報告的核心——被謀略的自身之罪!
換成老師的話來說,就是“以勢而爲,借勢興風”。雖說知道這個道理,但關鍵問題在於——這個風如何借,更準確的來說,是怎麼找到所謂的“被謀略國家自身之罪”,進而將這一“自身之罪”化爲已用,用於謀略。
“局座,任何國家都不可避免存在着被謀略的自身之罪,只是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問題,就像日本……”
就在明石元二郎試圖將日本戰前與現在的“自身之罪”加以闡述時,他的話語卻被李幕臣打斷了,只聽到李幕臣說道。
“先不要說日本,日本那地方,讓老毛子佔領,就是最大的原罪,謀略日本再簡單不過,這個原罪的點燃,只是實力的問題,不是時機的問題。”
話聲落下時,李幕臣盯着明石原二郎,對其目中的失落全是一副視若無睹的模樣。
“明石,有沒有信心把其它地方的自身之罪給我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