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起義

“砰、砰……”

槍聲在坤甸碼頭回響着,沒有任何疑問,在警察局得到華僑衝擊港口移民廳的第一時間,荷蘭警長就作出了早直接的反應,一如過去一般。採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開槍。

伴着槍聲,腥紅的血在移民廳的大門外飛濺着,在子彈橫飛中,上百名荷印軍警揮舞着警棍毆打着人羣,包鉛的牛皮警棍落在華僑的頭上,頓時打出一道慘不忍睹的傷口,傷者還未急慘叫,就被打趴在地上,隨後又被惡犬式的荷印軍警用手銬銬住,一一加以抓捕,等待他們的將是被抓入監獄,派返出境。

幾乎是在槍聲響起的第一時間,和許多華僑一樣,石二同樣也跳入了蘭達河,朝着對岸游去的時候,聽着身後傳出的槍聲,他的心情卻頗不是滋味。

直到游到對岸時,看着驚魂未定的衆人,石二的神情顯得有些複雜,儘管明知道,這槍聲都打破了僵局,但無論如何,都無法否認一點——是他一手促成了這場屠殺,對華僑的屠殺!

可……這也是爲了他們的利益!

看着身邊驚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氣,滿臉皆失魂落魄之色的華僑,石二聽到有人說道着趕緊回家,或者躺到森林裡諸如此類的話語。

“就是,先避過這峰頭再說……”

不待他們把話說完,石二便惱怒的說道,

“你們還是男人嗎?我們的妻兒被這些洋鬼子的走狗凌辱,同胞鄉老被他們槍殺,你們想到的卻是逃,中國人的骨氣呢?”

是的,國人的骨氣呢?

看着眼前這些流着辮子的華僑。忽然在這一瞬間,石二似乎明白了,他們是清國人。是被受清國愚民數百年的清國人,他們只是一羣甘爲奴隸的清國人。在沒有喚醒他們的時候,如何又能指往他們爲站起來爲自己的利益去抗爭,如果他們知道悍衛自己的利益,當年控制着半個婆羅洲的十三家華人公司,又豈會被荷蘭人一一擊破並加以吞併,甚至那些公司爲了一時苟活,不惜同荷蘭人合作?

“這,這位兄弟。瞧,瞧你話的,好,好漢不吃眼前虧,這,這事……”

一位四十幾許膀大腰圓的漢子在一旁喃喃着,好漢不吃眼前虧,能忍着便忍着吧!

“人家可,可是有洋槍,咱。咱們又有啥!”

這是再理智不過的話語了,人家有洋槍,他們又有什麼?

“我們也有洋槍啊!”

突然。在人羣中傳出一句話來,是一個滿面怒容的青年,只見他站起身來大聲喊道。

“洋人有槍,咱們就沒有槍嗎?”

是的,華人也有槍,或許公司不在了,但無論是開墾森林也好、採礦也罷,總需要洋槍看家護院,若是論起槍來。至少在坤甸,他們的槍只比洋人多。不比洋人少。

“光有槍那行,人家。人家荷蘭鬼還有在兵艦!”

“兵艦!”

同胞們的話語,讓石二的眼前一亮,只聽他在一旁大喊道。

“我們也有兵艦,就在新加坡,大傢伙聽我一句,只要咱們把事情鬧大了,新加坡那邊的艦隊肯定會過來,弟兄們……”

站在衆人的面前,石二言語誠懇的說道。

“難道你們一輩子都想讓荷蘭人這般壓迫嗎?別忘了,兄弟們,無論是坤甸也好,婆羅洲也罷,都是咱們華僑一斧一犁開墾出來的,那些荷蘭鬼幹了什麼?咱們交了那麼錢給荷蘭鬼,可荷蘭鬼是怎麼對待我們的?弟兄們,除了侮辱我們的妻女、欺壓我們,他們還幹了什麼……”

石二的言語越來越激動,最後他的手指向對岸,那裡依然還能聽到槍聲。

“你們聽,除了對我們開槍,他們就只會徵重稅,弟兄們,難道咱們就一輩子做荷蘭鬼的牛馬嗎?”

“就是,各位大哥、大伯,咱們難道一輩子就讓荷蘭鬼騎在咱們的頭上嗎?我年青,可我還記得十幾年前,來這的時候,這還是咱們唐人自己當家,那裡輪得着荷蘭鬼……”

青年的話聲顯得很激動,但卻比石二的話語更有說服力,他的言語立即勾起了大家對舊日時光的回憶,是那,那時候的日子固然不見得比現在好多少,可畢竟沒有洋鬼子的欺壓,更沒有那些土鬼黑猴子的欺負,那時候,從來只有華人欺負土鬼的事,可現在,卻完全翻了個,那些土鬼依仗着洋鬼的撐腰,欺負人來可是往死了欺負。

“這位兄弟,你說怎麼辦?”

一位說着客家話的漢子站起來,

“是要人,還是要槍?我旁的沒有,可在客家人裡頭,還算能拉起幾個弟兄,要人,要槍,您只管吩咐……”

說着,中年漢子懷視着周圍神情不定的衆人,大聲說道。

“打今天起,沒有客家人、沒有潮州人,有的只是炎黃子孫,是個帶把的男人,就抄上傢伙,跟洋鬼幹起來,把洋鬼趕出去……”

男人的話聲落下時,周圍的人們沉默着,似乎所有人都在猶豫着,突然人羣中迸出一句粗言來。

“操傢伙,乾死那些個洋鬼……”

時近傍晚,先前還曾迴響着槍聲的移民廳一帶,這會已經恢復了清靜,穿着軍裝的荷蘭少校來回的走動着,偶爾他會把目光投向那些被銬住的華僑看去,地上幾團腥紅的血提醒着他,先前這裡發生了什麼。

“少校先生,我們一共打死五名暴民,112名暴民被打傷……”

上尉的報紙,讓威廉少校的眉頭一鎖,他所顧慮的倒不是這麼多死傷,對於他來說,華僑就像是蝗蟲一樣,無論殺死多少,都無法阻他們都會涌入荷屬東印。即使他們在這裡遭受着非人的待遇,同樣無法阻止他們的腳步。

當然對於當局來說,亦無意阻止他們進入荷屬東印。畢竟,荷屬東印離不開這些華人。相比於懶惰的土著人,正是這些勤勞的中國人建立了東印的一切,東印的幾乎每一座種植園、礦場,都離不開中國人。

也正因如此,荷印當局纔會在過去的幾十年間,默許荷蘭商人通過種種方式引誘、拐騙契約華工來到這裡,並簽署政府公告,保護商人對契約勞工的使用的權利。無視其對勞工的虐待、毆打,幾十年來契約華工被暴力鞭打致死者更是不計其數,但這一切,與威廉沒有任何關係,對於他來說,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讓這些中國人,一如過去一樣,保持對荷蘭統治者的敬畏,實際上,這正是荷印當局對的華人極盡壓榨的原因——出於穩固殖民統治的需求。畢竟華人是整個東印度最大的外來文明族羣,一但同他們分享權力,極有可能會影響到到荷蘭人的統治。甚至動搖他們的統治。

“我們逮捕了多少人?”

在得知逮捕的人數之後,威廉先是沉思片刻,而後又說道。

“把他們流放到蘇拉威西的種植園去,要讓這些黃皮猴子意識到,在這裡,誰纔是主……”

不等威廉把話說完,突然,一名土著警察卻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他的臉上盡是驚恐之色。

“少。少校閣下,中。中國人……”

砰!

下一瞬間,槍聲打破了土著警察的彙報聲。威廉同樣嚇了一跳,剛開始他還已爲是走火,可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中國人!

數以千計的中國人從四面八方走了過來,他們中的許多人還拿着槍,儘管其中不乏可笑的前裝槍,更多的人拿着於森林中開墾種植園用的砍刀,但是他卻壓根笑不出來,因爲在那些中國人的臉上,他看到了憤怒,那是骨子裡透出的怒火。

“徐,徐……他,他……”

就在威廉呼喊着,想讓那位姓徐的甲必丹站出來的時候,他卻看到那個人早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而他身邊的先前還曾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土著警察,無不是臉色煞白的,驚恐的看着撲過來的中國人。

十幾名持槍的土生荷蘭警官,同樣緊張的看着威廉,如果說先前他們還有開槍的勇氣,那麼現在,他們卻只有一個念頭——逃!

可現在往那裡逃?

“快,立即上船……”

作爲本地警察局長,看着那些泛着寒光的砍刀,威廉幾乎是在第一時間明白了,應該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好漢不吃眼前虧。

逃入移民廳頑抗,顯然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中國人只需要倒上一桶煤油,便足以讓移民廳陷入大火之中,他們所有人都會地烈焰中變成燒雞,幸好,現在船還在,可以乘船離開這裡。

沒有任何疑問,甚至都不需要威廉下達命令,已經有土著警察不顧一切的逃向了輪船,可是當他們衝到棧橋上,準備上船的時候,卻發出極爲驚人的一幕——槍口,從舷邊伸出的十幾根黑洞洞的槍聲對準棧橋上的人們。

直到這時,這些警察才注意到船頭處的漢字“興唐號”,這是一艘隸屬於北洋航運的客貨船,先前的槍聲、毆打早就激怒了船上的船員們,船員們拿出了抵抗海盜的武器,準備殺上岸的時候,可船長的命令,卻使他們只是怒視這一切的發生,畢竟他們只是普通的船員,如果介入這一事件,很可能會影響到公司在南洋上千萬的投資。

現在,當這些警察試圖躲上船的時候,船員們那裡還會容忍他們上船,無不是拿着槍,怒視着這些土著警察,阻擋他們上船。

“方大副,我們希望能夠先到貴船上……”

不等荷蘭關員把話說完,拿着手槍的大副便大聲說道,

“不好意思,根據船長的命令,任何乘客上船都必須出示船票!”

船票!

大副的話差點沒讓船員們笑出聲來,真虧船長能想得出來,沒錯,就是船票,沒有船票,作船長自然有權拒絕他人上船——他們也不是遭遇船難的乘客,自然也沒有搭救的義務。

想上船,可以!

但請先出示船票,但問題是,現在到那裡買船票?

即便是買了船票,發船時間是在兩天後,他們同樣可以拒絕乘客提前上船,這是行業內的普遍規定,即使是在任何地方,都沒有人能夠指責船長。

“能夠讓我見一下船長先生嗎?”

棧橋上的僵局,讓威廉立即明白了一切,他能夠感受到船上船員們的的怒火,可……這是他唯一的救星了,對於他來說,只要能上船就行,只要上了船,他們還能把自己趕下來?

“對不起,警官先生,船長正在用餐!”

大副的脣角微微一揚,然後又特意強調道。

“弟兄們都聽好了,如果有人強行登船,不論是任何藉口,只管開槍!”

或許,面對手無寸鐵的“暴民”,這些警察敢直接開槍,但是面對船上的這些拿着長短槍的船員,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提得起開槍的勇氣,尤其是對方特意用英語下達了這個命令之後,更是讓擠站在棧橋上的警察無不是越發的絕望起來。

就在這時,那邊卻響起了一陣吶喊聲。

“別讓荷蘭鬼跑了!”

在那怒喊聲中,槍聲再一次響了起來,紛飛的子彈在棧橋上飛舞着,在不斷擊中警察的同時,同樣有流彈打到了“興唐號”的船身上,那子彈襲來的時候,只聽大副大喊道。

“快,快開槍,有暴民襲擊……”

藉口,有時候,真的只需要一個藉口,甚至都不需要他的命令,船員們便立即扣動了扳機。

這完全是一場屠殺——爲了避免乘客被擠下棧橋,下客棧橋兩側裝有封閉欄杆,只使得絕大多數警察、關員,甚至都有機會跳到河中,便被子彈打翻在地,腥紅的血水順着棧橋的縫隙滴落於河面上的時候,那移民廳大樓上的荷蘭國旗不知被誰降了下來,接着一面藍底金日銀芒的日月旗被升了起來。

遠遠的看着那面旗幟,人羣中的石二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他知道,無論如何,在付出了血的代價之後,他們至少開了一個頭。

“希望,一切順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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