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伴着長長的汽笛轟鳴聲,在那轟鳴聲中,一輛“東方2”型機車正緩緩的拖着沉重的車廂駛出瀋陽兵工廠專用鐵路線往北方駛去,在列車車尾車廂中,十幾名年青的戰士,有些無聊的坐靠在那裡,或許是打着牌,或是聊着天,對於他們來說,這種押運任務從來都是極爲無聊的,這只是衆多押運任務中的很普通的一次任務罷了。
也許是因爲太過輕鬆的關係,戰士們的“漢式快槍”也只是隨意的放置座位邊,愜意,輕鬆,這完全不應該是一次任務中所應該持有的心態,但似乎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
不要說是軍官,即便是領隊的軍官,也是如此愜意的坐於一旁。
“咣鐺、咣鐺……”
車廂搖曳着行駛着的時候,李新坐在座位上,鉛筆在他的手中不斷的動作着,一張簡筆畫便被畫了出來,剛剛從陸軍軍官學校畢業的他,雖說是第一次執行任務,但卻沒有任何緊張的感覺,這只是一次很普通的任務。
任務非常簡單,將800噸武器彈藥押解至黑龍江,移交給接收單位就算完成了任務,現在的東北與六年前的東北有着本質上的不同——持續六年的治安清剿,令縱橫馳騁東北大地數十年的土匪漸漸銷聲匿跡,自然也不會再有什麼人能夠對軍需列車構成威脅。所以這個任務非常單調。
“長官,您的畫畫的可是和真的一樣……”
對於王懷鄉的來說,他並不知道什麼是畫得好,畫的壞,可是在長官的那杆鉛筆下,弟兄們的神態都給畫了出來,甚至就連那幾位的打阿欠的模樣都被畫了出來。像真的,這已經是他能給出的再好不過的讚美了。
“長官,是不是像您這樣的長官,什麼都得會是不是?俺見過和你一樣的長官。能識字,會打仗、會算術不說,還會彈琴,會畫畫……幾乎沒有你們不會的。擱關裡頭,就是壯元也不見得比您會的多!”
雖說話有些誇張,但在王懷鄉看來,這比自己小上幾歲的長官,和其它的長官一樣。都是真正有才學的人,跟着這樣的人,才讓人放心。
“瞧你說的,都是課堂上學的,懷鄉……”
瞧着面前的下士班長,李新特意叮囑一聲。
“你今年要是退役了,結了婚,有了孩子,一定得讓孩子上學,不是說不上學要罰款。是讓他們多學東西,能上到什麼地步,就上什麼地步……”
長官的叮囑,讓王懷鄉連連點頭說道。
“恩,長官,這個道理俺知道,讀書有出息,過去咱不會寫字,也就是當了兵之後,才學的寫字。現如今這字雖說寫的一般,可爹孃總覺俺出息了……”
出息……
當王懷鄉說道着爹孃知道他識字後的激動時,李新的心思卻不由的一沉,出身於中華學校的他是個流浪兒。別說是爹孃在那,甚至他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那裡人,是安徽人,還是江蘇人,或者上海上?誰知道呢?
這真的很重要嗎?
看着神情中似乎有些得意的部下。李新反倒是有些嫉妒,至少他有屬於自己的家,而他們又有什麼呢?
我還有學校,有兄弟,還有……嗯,大帥!
對,沒錯!
就是大帥,大帥就是自己的家長!想到這,他甚至想到了曾經無數次出現在軍棋推演上的對手——俄國人,俄國人不正是把沙皇視爲他們的“小爸爸”嗎?
如果沒有大帥當年的收養,又豈會有自己的今天,自己怎麼可能識字,怎麼可能上學,又怎麼可能會成爲軍人,成爲受人恭敬的軍官。就像父親對兒子的培養一樣,他和他的弟兄們無不是受恩於大帥,可大帥卻從未曾苛求過他們的回報,而是隻是要求他們如普通的軍人一樣,時刻保持榮譽。
“等將來……”
在脣邊輕喃着,李新的目光中迸發出一種異樣的神采,似乎是一種決心,更多的卻是一個信仰。
“我們是絕不會讓大帥失望的!”
右手的拇指輕撫那枚於中華學校畢業時,獲得的展翅鷹戒,那展翅的雄鷹象徵着他們這些畢業生。李新默默的在心裡這般輕許着誓言。
小鷹們長大了!
是時候於天空自由的翱翔了!
想到當年獲領鷹戒時大帥的期許,李存樸只覺得心中一陣激動,五年前,作爲中華學校的第一批成人學員,他有幸成爲第一批獲得鷹戒的學員,這是一枚很普通的銀質戒指,閃亮的銀戒戒身是一吧展翅的雄鷹,這枚鷹戒聯繫着中華學校的每一名學員——就像是家長送給孩子的成人禮一般,得到鷹戒意味着小鷹們長大了,意味着他們要爲自己的未來而努力打拼了,再也沒有了家長的呵護。
儘管只在仁川學生呆了不到兩年,但對於李存樸來說,那卻是他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回憶,甚至就在他的兵籍檔案中,在籍貫欄中,他也是用工整的小楷寫着“中國仁川”,他的家在什麼地方,他並不知道,但他卻知道,心靈的歸處在什麼地方,在仁川的中華學校之中。
甚至有時候,他都給自己規劃好了未來的人生道路——在軍隊中服役三十年,然後再退役,拿着75%退役金,於仁川學校附近買一間房子,然後就那樣住在離“家”不遠的地方。
還有二十五年!
“長官,專列來了!”
就在這時,遠方的汽笛聲和戰士的喊聲打斷了李存樸的思緒,他擡起頭,朝着列車駛來的方向看去,列車緩緩的駛來了。在彈藥庫的專線前停穩後,從尾車廂中走出幾個人,領頭的是一名少尉。
因爲站長摔傷的關係,作爲四級軍士長的李存樸,臨時負責兵站的工作,於是便直接迎了過去。
“長官!”
敬禮、回禮,然後交接,一切似乎都是順理成章的。可就在交接簽字的時候,李存樸卻意外的看到這名少尉軍官的左手上戴着一枚鷹戒,他的眼前不禁一亮。
“長官您也是中華學校出來的?那所學校?”
“仁川,大哥您是……”
李新同樣也注意到對方手上的鷹戒。儘管在部隊中,總會碰到中華學校的校友,但他沒想到在這個兵站,也會碰到校友,實際上。他並不知道的是,幾年來隨着中華學校越來越多的學員成年,他們中越來越多的人加入軍警,甚至成爲軍警骨幹。
“仁川,一期生!五年前離校。”
李存樸在說話的時候,把胸膛微微一挺,那神情似乎又恢復到了學校中學長的作態,而李新雖說是軍官,可這個時候,卻同樣把自己放到了學校的位置中。
“學長。沒想到在這裡碰到學長,實在榮幸之致!”
簡單的客氣之後,兩人的關係瞬間拉近了許多,完成了交接手續之後,沒有任何意外的地方,兩人直接於餐廳裡喝了起來,幾碟葷素小菜,兩瓶烈酒,便是兩人的全部,他鄉遇故知的樂事。讓兩人很快便有些醉了。
“夢想……”
第一次,李存樸向學弟講道着自己的夢想。
“其實我的夢想很簡單,要是有可能的話,我就想着再過二十五年。等退役了,我就到仁川的學校裡頭,做教官、那怕就是做雜役也行,我不需要薪水,只要學校給我一間房子就行了,那……”
視線有些呆滯的李存樸好一會才說道。
“那裡是咱們的家啊!”
那裡是咱們的家啊!
ωωω¸ ттκan¸ c o 李存樸的話讓李新整個人不由一愣。看着面前的學長,他的心底不禁涌現出一陣羞愧感,爲自己曾流露出的來情緒。
“好了,不談我,談談你吧,你這肩膀上佩的可是少尉軍銜,可真的出息了,沒準,將來你會成爲將軍!呵呵,誰能想到,當年那些都快餓死的傢伙,能成爲將軍!出息了,好好幹,不要給學校丟人,不要給大帥丟人!”
巴掌拍在李新肩膀上,只讓他的心情變得沉甸甸的,看着學長那張黝黑的臉龐上充滿期望的神色,他重重的點下頭。
“能不能成將軍小弟沒想過,我只知道,此生絕不敢辱沒我中華學校的家聲!”
一句簡單的回答,似乎表明着他的決心,同樣也是每一名出自中華學校青年的心跡,對於這一點,作爲他們家長的唐浩然,可謂是再清楚不過。
“既然需要人,那就首先從中華學校接收吧!”
而對提出的擴軍的建議,唐浩然幾乎本能的想到了中華學校,現在中華學校已經建成了十幾所分校,每年都有近兩萬人畢業,他們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會考進大學,還有一部分會考進各個中等學校,更多的人則成爲軍警,不過一直以來,相比于軍隊,他們往往更優先補充至各地警察之中,這是因爲警察部更欣賞他們,他們非但紀律性強,法律意識也遠優於退役兵士,更重要的文化素養也很高。不過,現在東北的警察正在趨於飽和,是時候爲他們尋找新的門路了,軍隊無疑是個好去處。
“預備役需要的是骨幹,相比於普通士兵,他們更需要軍士,這樣的話,打仗的時候,只需要補充了士兵,部隊就可以開赴前線,幾萬名軍士,部隊根本提供不出來,但是別忘了,那些學員在學校裡,除了接受普通教育之外,還接受軍事訓練,雖然我不敢說他們的素質超過普通軍士,但我想,至少不比他們差,甚至在文化上、思想上,也要遠遠優於普通的招募兵士,”
唐浩然的這番話完全出自於公心,不過並非沒有私心,他的私心非常簡單,他希望中華學校的學生能夠充斥于軍隊之中,如此一來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證軍隊的忠誠,在軍官稱自己爲老師,軍士視自己爲家長的情況下,這支部隊對自己,甚至對唐家的忠誠將是任何人都無法動搖的。
作爲父親的唐浩然,有着自己的私心,就像做爲總督,他不能容忍有“二號人物”威脅到自己的地位一般,作爲父親的他,自然希望把東北的一切都打造成爲一個鐵桶江山,即使是自己發生了什麼意外,兒子也能夠順理成章的接收一切,而沒有任何人能夠給他造成威脅。
“陸軍有需要的話,今年,中華學校,可以輸送一萬名學員……”
臉上帶着笑容,唐浩然的語氣中全是不容質疑的味道,儘管看似在商量,可實際上,他卻已經拿定了主意,現在是時候進一步加強對部隊的控制了。非但應該補充進陸軍,就是海軍也可以派去一部分。
“呵呵,大帥,這中華學校裡的學生,可一直都是您的心頭肉,您捨得,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雖說並不知道大帥的實質相法,但自然不會拒絕大帥的建議,畢竟對於中華學校裡的學員,他有着一定的瞭解,那些學員的素質不要說是基層軍士,甚至有一部分學員的素質,幾乎不遜於基層軍官,陸軍學校甚至多次提出,應該給他們單開速成班——他們在中華學校中,幾乎已經接受了完整的預官教育,完全沒有必要再浪費時間。
“捨得,爲了國家,即便是再不捨得,也要學會捨得!”
唐浩然頗爲感嘆的長嘆口氣,
“我知道,他們應該用在更好的地方,可是,國家需要他們,未來的戰爭需要他們, ,別人不清楚,你是清楚的,沒有幾年了!”
這一聲感嘆之後,唐浩然站起身來,走到辦公桌邊,拿起桌上的一份情報。
“當年情報局預測那條鐵路大約要耗時十年,他們認爲這十年是關係我們生死存亡的十年,所以我們對此絕不能袖手旁觀,算算時間,現在已經過去六年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時間不多!
也正因如此,現在東北纔會動員每一分力量,爲即將到來的戰爭作好準備。
“大帥,南引計劃不是已經展開了嗎?如果……能不能牽制一下他們?”
“南引計劃”是一個戰略性的欺騙計劃,不過在提及這個計劃時,唐浩然卻苦笑道。
“即使是順利實施了,又有什麼意義呢?並無法改變鐵路的修建,而且,我不認爲,英國人敢於阻攔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