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鐺!”
在牢門被關上的瞬間,武凌凱驚恐的看着那緊閉的牢門,片刻的驚慌之後,又急聲大喊道。
“快放我出去,我沒違法!我是記者……”
獄內的喊聲並沒有引起警衛的注意,警衛只是盡責的站在那裡,在過去的幾天中,這座位於城內的“秘密監獄”已經關押進了數十人,對於警衛而言,他們並不關心這些人犯了什麼法,或者說他們爲什麼會被逮捕,他們甚至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人。
也許,幾次轉移之後,這些人中的一部分會永遠消失,誰知道呢?
至於記者?
那是一個危險的行業,也許,他們早在剛入行的時候,就應該明白這一點。
只有1.5米寬、2.5米左右長獄室顯得的極爲狹窄,一盞低瓦數的電燈亮着,昏暗的燈光下,武凌凱緊張的打量着這間獄室。
這是什麼地方?
顯然這裡是監獄,可自己爲什麼會被關進這裡?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那是因爲自己觸及到了一個秘密!
無論是懊惱也好,後悔也罷,此時一切迷團都在這一刻得到了解答,突然的逮捕使得武凌凱明白了,戰爭將是不可迴避的事實。
難道說是大帥真的準備入關了嗎?
想到這個大新聞,武凌凱整個人的心底頓時充斥着無盡的後悔,爲什麼自己非要那麼好奇,如果不那麼好奇的話,沒準,沒準自己就不會錯過這個大新聞!
“你們到底是誰?你們想幹什麼?”
整整兩天,每一次,當牢外有人走動的時候,武凌凱都會在那裡高喊着,在過去的兩天之中,他一直被關於這間牢室之中。沒有任何人審問他,同樣,他也沒有見過任何人,每天。只有一個餐盤從那牢門下的窗口中塞進牢房中。
沒有任何人理會他,這種無邊的孤寂甚至讓武凌凱有種想要發瘋的感覺了,在這無人過問的恐懼之中,他甚至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想象着自己的命運。自己的將來,無一例外的,沒有任何好結果,他甚至幻想過自己會被秘密殺害,然後扔到大海……
監獄牢房的鐵柵欄後面,依然是進來時那身打扮的武凌凱的臉色顯得極爲驚恐。他渾身篩糠般地抖個不停,那雙眼睛中,總會流露出驚悸之色。
“怎麼會這樣?”
兩天前,他是一名記者,在東北。公司職員、事務官員以及教員都是從所周知的高收入羣體,而記者同樣也是這一羣體中的一員,作爲記者的武凌凱曾一次又一次規劃過自己的將來幸福的生活,他曾和許多人一樣,甚至想象過在郊區爲自己修建一棟度假小屋,可是現在……現在他卻身在監獄之中,而且是一座秘密監獄之中。
作爲記者,武凌凱自然知道監獄是什麼模樣,像這樣的單人牢獄極有可能是傳說中的“秘密監獄”——那是記者之間的一個“流言”,傳說在東北有秘密監獄。專門用於關押外國間諜或者非華分子。當然,那只是謠言罷了。現在他知道,這不再什麼
突然牢門打開了,只見兩名警衛如大山似的堵在了鐵門邊。面對突然打開的牢門,武凌凱非但沒有感覺到慶幸,反倒是緊張的緊抱雙膝,驚恐地擡頭看了一眼,然後又迅速把頭縮回四肢構成的那個虛構的安全空間裡。
“武凌凱!出來!”
此時,那些警衛顯然沒有給予這個記者任何尊重。而是直呼其名。實際上,也根本不可能給予他任何尊重,任何被關進這裡的人,不過都是死人罷了。
可是面對這種情況,甚至都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武凌凱似乎連語言上反抗的勇氣都喪氣了,從進入這座只用來關押間諜、非華分子的秘密監獄,他就知道一切都結束了,他所有的一切,都將失去,他非但不會再接觸到所謂的大新聞,同時失去的還有他的生命!
好奇心害死人!這句話着實不假啊!
“武凌凱,快出來。”
警衛見犯人不願動彈,極不耐煩的喊了一聲。
幾秒鐘後,面如死灰的武凌凱如待宰的羔羊一般,被幾名膀大腰圓的警衛拖出了這間狹窄的單人牢房,對於警衛如此粗魯的動作,他沒有叫喊,只是軟如麪條一般的被他們拖曳着。
難道是要殺了自己?
也許是有了死的覺悟,也許是明白,對方會採用殺死自己的方式,去保護那個秘密,武凌凱甚至沒有爭辯之心,只是認命的讓對方拖着自己,朝着刑場拖去……
可是,結果卻是出乎他的意料,他並沒有被拖到靶場,然後像是一條野狗似的被處決,而是被扔進一個顯得頗爲寬敞些的房間,不待他去打量這個房間的模樣,一盞強光燈便直直的照在他臉上,照得他睜不開眼。
“坐下。”
耀眼的光源後面發出一聲冷冷的,而沒有一絲感情的甚至令人窒息的聲音。作爲記者,儘管是見多識廣,但是武凌凱仍然感覺到那聲音中透露出的冰冷之意,這絕對不是一個有人類情感的傢伙。
驚慌失措的武凌凱緊張地坐上了房間正中一張簡陋的板凳上,爲了躲避正面照來的強光,他不住地左右張望着,避開了光線,他已經能夠看清楚房間裡的東西。
不看不要緊,只看了一眼,他的心臟頓時便是一緊,忍不住開始爲自己的命運悲鳴起來。
只見那牆上掛着一排排磨得精亮的鐐銬,牆面、地板以至天花板都浸染着洗不去的斑斑血跡,屋子裡瀰漫着血腥味和烤肉味——從小到大,武凌凱是頭一次見識這種地方,儘管深知深牢大獄絕不是什麼好去處,但這絕不會是東北。
在他的印象之中,東北監獄以及審訓室應該是相對文明的,要知道,總督大人可是堅決反對酷刑審訓的,作爲記者,他亦曾多次進入監獄視察。東北監獄的環境優良甚至得到外國人的讚譽,甚至這也是英國最終同意於東北有條件的放棄治外法權的原因之一。
可是這裡……這顯然不是他所瞭解的監獄。
顯然,這並不是東北的監獄,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秘密監獄”,正因爲掛着“秘密”的名義,所以這個監獄完全脫離司法系統的管理,從而使得這裡不爲“陽光所照”。或多或少的武凌凱總聽過一些關於秘密監獄的“謠言”,現在。眼前的這一切,無疑是在提醒着,那一切絕不是什麼謠言!
而是事實,這濃濃的、揮散不去的血腥味,正在這裡提醒着他一個事實!
這個事實就是,他身處於一個不爲人知的秘密監獄之中,他自己也極有可能淪爲一個“秘密”,秘密的“失蹤”。
“老實交待,你的幕後主使是誰。”
對方躲在光源後面的陰影中,武凌凱看不清他的表情。聽着那冷酷而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聲音,他只覺得一股惡寒刺入骨髓,冰冷言語中盡是輕蔑之意。
好一會,方纔慢慢恢復一些神智的武凌凱,勉強擠出幾個字來:
“我……我是……記……記者……新……新聞……”
記者!
記者對新聞的採訪是有法律保護的,他們怎麼能如此粗魯的對待自己,我,我要抗議,我要……可他壓根就沒有勇氣說出這些話來。
“你是死人一個。”
依然還是那個沒有感情的言語。
“我……”
死人……武凌凱的臉色更白了。
“老實交待,你的幕後主使是誰!”
武凌凱的語言神經頓時梗塞。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那裡有什麼幕後主使啊,根本就是……
這時幾張紙扔到了武凌凱面前。
“看看。這是明天報紙上會刊載的新聞。”
要刊登於報紙上的新聞?
武凌凱一愣,那怎麼現在就出現在他的面前?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塊豆腐塊大小的文章:
《漢奸!昨日警察局逮捕多名賣國賊!》
漢奸!
在東北沒有什麼比這個“罪名”更爲嚴厲得了。十數年的反思之中,使得所有人都深信當年大明之所以滅亡,實是滅亡於漢奸之手,甚至在黃魂協會等機構的手中,還羅列有一份厚厚的“漢奸名冊”,漢奸。這是令人最深惡痛絕的一個名詞。
如此的煽動性標題也震撼性地衝擊着武凌凱的視覺神經,而更讓他驚恐的卻是在那些被逮捕的名字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這……
“這、這是謊言!你們的謊言會被揭穿的!我,我絕不會背叛祖國的!”
看着那報紙上的內容,被污衊成爲“漢奸”的武凌凱不知從那裡來的勇氣,他所看到的稿件上的報道,無不是一篇篇的謊言,這完全是被謊言充斥的報紙。他怎麼會是漢奸呢?他怎麼成爲了漢奸了呢?
“謊言?”
冷笑突然響了起來,然後那個陰影中卻是傳來一陣輕蔑的話語。
“誰會知道呢?謊言重複一千遍就會成爲真理,你以爲人們會在乎真相嗎?不,他們只會看到報紙上告訴他們的字眼,他們相信那就是事實,什麼是事實呢?事實就是,你是一個無恥的漢奸,你向滿韃出賣自己的靈魂,你爲他們刺探軍事情報,向他們出賣軍事情報,還是藉助記者的身份!”
接着冷笑從陰影中傳了出來。隨後那陰影中又繼續傳來那個冷冰冰的聲音。
“現在,就在你我談話的時候,警察已經取得你的存款記錄,記錄表明在過去的幾年間,你先後獲得了數萬元的內地資助,你甚至還在東北建立了一個秘密的間諜網絡……”
冷冷的言語讓武凌凱渾身顫抖着,不知是因爲緊張,還是因爲惱怒。
“不要去否認這一點,你的朋友會以爲你恥,你的家人也是如此,還有你的弟弟,他很快將會接到通知,預備學校將會非常遺憾的通知他,爲了學校的榮譽,他們不得不開除他,是的,東北大學是不會接受一名漢奸的弟弟作爲大學生,去玷污學校的聲譽,在學校的聲譽與個人的前途之間,他們必須要作出選擇……”
“不,你不能這麼幹,我,我沒有,我弟弟,我弟弟也是……”
惱怒的吼聲迸發出來的時候,武凌凱的話聲卻越來越小,因爲他知道,對方可以這麼幹,他們確實能夠做到這些,沒有任何人會在意他是否清白,在人們發現他是“漢奸”的時候,一定會千方百計的與自己劃清界線。
“爲什麼,爲什麼,告訴我……”
武凌凱喃喃着,他從未曾想到,自己對新聞的追求,會給帶來這麼大的麻煩,非但毀掉了自己,同樣也毀掉了他的家人。
“爲什麼,難道你不知道嗎?”
冷冷的帶着嘲弄之意的言語從陰影中傳出來的同時,那個聲音又說道。
“不過,也許,這並不一定是全部的結局!畢竟我們是公平的,也許,這個稿件可以進行一些修改……”
汽車在公路上行駛着,看着手中的報紙李幕臣的嘴解略微一揚,大規模的動員泄密,總是不可避免的,也正是因爲如此,他纔會需要用其它的方式加以保密,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暗渡陳倉——如現在報紙上的新聞一般。
“東北軍總動員!鋒芒直指關內!”
報紙上的新聞很簡單,直截了當的將現在東北最大的秘密暴露於世人的面前,但是對於李幕臣而言,他並不在乎,他需要的只是保持真正的秘密就行了。
“記者……”
合上手中的報紙,李幕臣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這次行動透露出了一個現實問題,就是我們對輿論的控制力非常差,事實證明,如果不加強對這一領域的控制,那麼結果無疑將是災難性的……”
話聲稍稍一頓,李幕臣又繼續吩咐道。
“從現在開始,要想辦法控制他們,用錢、用秘密,總之,如果說新聞審查是告訴他們什麼能發什麼不能發,那麼未來,他們想發表什麼,必須首先通過情報局!”
在作出這麼一句簡單的吩咐之後,李幕臣的視線朝着車外投去,看着車外熙攘的人羣,他的脣角微微一揚。
“還好,一切都還算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