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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籠罩着京城,同樣也籠罩着天津城。
這場中秋時節的瓢潑大雨,幾乎籠罩了整個北中國。而在天津,這座現在華北地區的經濟、工商業中心,同樣也是一片雨聲淅瀝。
瓢潑的大雨使得天津的街道變得極爲冷清,街上幾乎不見什麼行人,偶爾有行人走過,也是急匆匆的打着雨傘趕路,路上只有不過發出鈴聲駛過的有軌電車還在正常的運行着,至於那人力車,這會似乎也跟着歇了工。
在瓢潑大雨中,北洋衙門的轅門外,擋着雨的屋檐下,十幾名衛兵荷槍實彈的站在那裡,相比於過去,今天這裡的氣氛似乎更爲緊張了。
在衙門後宅一處廳堂之內,儘管只是中秋,但是李鴻章卻已經披上了皮裘,彷彿不勝這中秋時雨中的寒氣,即便是他彼着皮裘,那臉色依然青灰毫無一絲神采,不過他的目光卻依然過去一般的深邃,望着眼前清茶煙氣升騰變幻。似乎正在思索着什麼
窗外傳來地是雨水順着屋檐滴滴答答的聲音,雨水順着屋檐流下,形成了小瀑布,淅瀝淅瀝下個不停。
幾個小時前,這個老人,還是權傾天下的第一權臣,西洋人眼中的“東方俾斯麥”,儘管現在東北的唐浩然風頭正勁,但是論及影響力,仍然無法與李鴻章相比,數十年力量的積蓄絕不是唐浩然所能相比,也正因如此,北洋衙門裡的這位權臣的一舉一動,總會吸引外界的注意。
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卻已經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應該說,面臨着即將失去一切的可能。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北洋陸軍,已經走上了另一條道路,幾十年宦海沉浮,一生功業,彷彿只是一場春夢一般。
李鴻章耳邊響起了輕柔的聲音。
“李大人,蔘湯熬好了,您嚐嚐?”
李鴻章彷彿被從夢中驚醒一般,愕然轉頭,然後才展顏一笑,接過了一雙青蔥玉手遞過來的茶盞。
把蔘湯端來的,正是跟隨他已經快二十的冬梅,儘管只是侍妾,可卻也算是紅顏知已吧。
接過了茶盞。微微一聞,然後再品嚐一口。李鴻章咂着嘴沉吟道。
“這人蔘是正宗的長白參,至少也要是百年的老參,這唐浩然啊,用幾根百年參,便把老夫給哄好了……”
這參是唐浩然派人送來的,作爲東三省總督,他不會給朝廷送什麼人蔘,但是卻會給這些老大人們送參,尤其是在其收復濱江後,因爲濱江盛產人蔘,送來的人蔘相比過去更多了一些。
冬梅抿嘴笑說道。
“也就是老爺您會這麼說,若不是您真心讓人哄,這天下又有幾人能騙得倒您。”
雖說作爲侍妾,但冬梅還是感覺到府中氣氛的不對,同樣也知道,老爺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了。
“哎……”
李鴻章長嘆一聲。
“不是老爺我真心讓他唐子然哄,其實,他又豈不是甘心讓老夫哄,我們兩都在哄着彼此,其實吧,兩人都在等着!現在,老夫可熬不過他唐子然了……”
他眼神有點蒼涼,輕輕放下了茶盞。或許,輪到別人,別人看不清,但宦海沉浮幾十年的李鴻章卻非常清楚,過去十年,看似是唐浩然在哄着他李鴻章,可他李鴻章未嘗不是在那個花架子哄着唐浩然。更有甚者,唐浩然未嘗不知道這個花架子,可他也是心甘情願的讓人哄着。
而這種哄的背後是什麼?
是在等待着機會啊!
現在,他終於不需要再等了。
“唐子然、唐子然,現如今到處都是這個名字,真個讓人聽煩了……這人縱是有通天的本事,還不是當年老爺栽培的!”
冬梅聲音低低地在那裡發了句牢騷,似乎是在抱怨着什麼似的。
李鴻章卻微微一笑了,然後默默的站起身來說道:
“老爺我一輩子栽培的人何止千人,可有幾個能成這番事業!當初不知多少人瞧不起他!可現如今,誰不知道,從前朝至今五百多年,也只出了這麼一個人物。對他,我李鴻章是遠遠不及!”
搖搖頭,李鴻章倒是自甘下風了,但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惱意,甚至隱隱的還能看到一絲解脫。多少年來,他揹負着太多的責任,苦心維持着一切,委實太累了,現在,終於可以放下這一切了。
再也不需要爲之煩惱了。
想來,這也是一種解脫吧!
……李鴻章笑了笑,轉過頭去,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身體極爲虛弱的他,終於還是不勝疲倦地靠在了椅子上,喃喃自語道。
“以後,再也不是我地事兒了……但是我瞧着……”
說到這裡,他卻收住了口。像是想明白什麼似的,李鴻章卻淡淡一笑,換了一個話題。
“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現如今哪,那些人不都幫自己做好了嗎?”
是的,那些人已經做好了一切。
他曾經信任的幕友、下屬們,揹着他做出了他們的選擇,從盛宣懷頻頻出現於京城、瀋陽等地開始,待到接着第六鎮離營的消失之後,李鴻章便明白了,當經方還在那裡頻頻活動着,自以爲是的時候,北洋,就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相比於不更事的甚至有些自大的經方,北洋已經做出了對自己最爲有利的選擇。
而他現在,作爲北洋的主持者,還有選擇的餘地麼?
北洋這頭他一手培植起來的力量,早已成爲了活物,在面臨危機的時候,他自己主動選擇了新的主人…………這方面,這個團體嗅覺靈敏得很。而這個新主人,又會怎樣對待他地心血呢?
到了最後,李鴻章只是淡淡一笑,笑容中帶着些慘淡之意。
“得北洋得天下啊……”
是啊!
他到了北洋,就得到了大半個中國,這天的聰明人又何其之多啊!
雨越來越大。
廳堂之內。一片沉默。兩個人都沒有了說話的心情。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門外有人通稟道。
“大人,瀋陽來的沈明心,沈先生求見。”
沈明心,或許對於外界來說,是一個相對陌生的人物,至多也就是有人知道其是儒學宗師級的人物,於東亞同文學院中任教,其皇明遺民的身份,使得他在東北的地位極受推崇。可李鴻章卻非常清楚,除了這些之外這個人還有一個身份——唐子然之妻沈靜嫺的爺爺,
“哦,石林先生來了……”
李鴻章纔打疊起最後一點精神,緩緩起身。淡淡說道:
“去見見這位二百五十八年忠心不改的石林先生吧!”
說着,李鴻章便大步朝前廳走去,在前廳,他看到穿着一身漢式儒袍的沈明心,儒袍依爲白色,按其說法,在中華正朔得復之前,其仍將爲皇明戴孝,若是在過去,李鴻章是絕計不會見沈明心的,實際上,沒有多少人願意見他,願意見這些侍明以忠兩百五十年不改的皇朝人。
那種陌明的自行慚穢之感,總會壓的人透不過氣來,實際上,即便是現在,面對沈明心的時候,而對他的衣冠之心,李鴻章仍然只覺老臉火辣的,甚至在談話的時候,他的目光更是不住遊離,完全背離了他最初的念頭,同樣更不符合他的性格。
相比於李鴻章的心神不定,同樣年邁非常的沈明心卻顯得極爲平靜,從進門直到現在,他便一直在這裡侃侃而談,在更多的時候,他是在遊說,遊說眼前的這位天下第一權臣。
“湯武革命,順天倡義,三千年來史冊讚不絕口。劉邦斬蛇起義,李淵起兵反隋,洪武皇帝驅趕韃子,從來都認爲是正義的行爲,沒有人指責他們是叛臣。自從滿人入關以來,二百五十年間,漢人的反抗從未間斷過,康乾所謂的盛世,百姓不過只吃康喝稀,勉強餬口,雍正所謂之官紳一體納糧,實際上只是漢人官紳需要納糧當差,至於所謂之國族八旗及其門下包衣,仍不需要納糧當差,其全是依靠文字獄滅我之思想,刀斧加身斷我之骨氣,才苟延至今。自僞嘉慶以來,滿旗之腐敗日見明顯。到了道光末造,外辱於四夷,內爛於十八省,可謂神人共憤,如此纔有了洪楊之亂。普天之下,從南到北,從東到西,百姓莫不翹首盼望我漢家再出英雄,驅除羶腥,復我神州。當年大人手握十多萬雄兵,本可挾滅匪剿捻之威,一舉而克京城。只可惜大人圍於忠君敬上之小節,無視拯國救民之大義,終只爲保己身及李氏一門的榮耀,而自失大好時機,辜負了億萬百姓的熱望,爲史冊留下一樁永不可挽回的遺憾!”
沈明心的話只讓李鴻章聽了目瞪口呆,想不到自己奉行了幾十年,一生沾沾自喜、以爲可以留芳百世的忠君敬上,竟然被這個方外人譏爲“小節”,可旋既想到這些年的苦心維持,李鴻章卻只得苦笑道。
“石林先生教訓的極是!”
“到了今天這個時候,有些話夫我不得不直說了。一家一姓,國家兆民,兩者相比,孰重孰輕,孰大孰小,這對普通人來說,是個不難回答的問題。然而許多讀書明理的大人君子卻常常愚昧得很。他們之所以在這件事上表現出愚昧,並非識見不夠,乃由於私心所充塞也。大人幾十年來,孜孜矻矻苦讀詩書,克己復禮砥礪品行,身先士卒統率淮軍,夙夜匪懈以勤政事,苦心經營維持北洋,但這一切,都被“忠君敬上”所匡限。若在我中國之盛世,此誠可以附驥尾而行千里,伴麗日而照後世,可是大人生不逢時。今者,且不問他愛新覺羅氏以塞外蠻族而役使我中華,屠我漢家之百姓,今時更置國家於水火,令兆民遭塗炭,所謂之滿清正可謂日薄西山,氣息奄奄,朝不保夕,行將就木,大人苦心數十而使滿清中興,豈不是緣木求魚,又好比南轅北轍。孟子說得好:“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又說:“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弔民伐罪,征討寇仇,有何不可?數年前大人曾問與浩然,與你之區別在於何處,浩然長笑了之,實際上,你們最大的區別在這裡:幾十年來,大人一直囿於忠於一家一姓之小節,遺忘了拯救國家百姓之大義。千秋史冊,或許會說大人是愛新覺羅氏的忠臣,但絕不會認爲大人是光照寰宇的偉丈夫。”
這一段話,說得李鴻章似有大夢方覺之感。他想起自當年率領淮軍至上海之後,其後數十年間不知有多少人說出推翻滿人、自立新朝的話,但所有人的立論角度都與沈明心不同。他們都是從不能受制於人、要自己做皇帝的角度出發,誰都沒有像石林先生這樣,從天下百姓的利益着眼。是的,石林先生說的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至大至公的道理,的確不能爲一家一姓而犧牲國家兆民。
可惜,這一切都晚了!也可惜,這一生七十九個春秋,早已把大清朝忠臣的形象鑄定,十年前,甚至去年,李鴻章根本就也不願去改變。但現在,他卻知道,不是他變或者不變,而是……有人在變,有人不會像他一樣,爲一家一姓而犧牲國家兆民。
“石林先生,你居於朝鮮,爲何不早一點到天津來呢?”
“這都是天數。天數註定這一切,我中華要多遭受那幾十年劫難,這幾十年的劫難死者又何止千百萬……”
看着面色灰白的李鴻章,沈明心話聲稍揚。
“現在,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在唐帥應該已經於瀋陽登基爲我中華之帝了!”
什麼!
聽到這個消息,李鴻章的臉色瞬時變得盡是白,額頭上虛汗淋漓,頭已歪倒在靠椅上,趕忙停了嘴。
“好,很好,老夫終究還是不如他唐子然甚多,石林先生,你有一個好孫女婿啊!”
在道出這一句話後,原本看似已經能接受一切的李鴻章的心裡卻是一時痛苦萬狀,頭一暈,人便昏迷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