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去北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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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中旬,冬天裡的第一場如期降臨了,但是在鐵路工地上,數以萬計的工兵,仍然在風雪中搶修着鐵路,在後貝加爾戰役結束之後,對鐵路的搶修工程,便成爲了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爲儘快恢復鐵路的運輸以及將俄羅斯寬軌鐵路改爲準軌,超過十萬工兵被派遣至各個路段。

相比於國內的鐵路,這些新佔領區的鐵路無疑是不符合標準的——許多橋樑是用木材建成,鐵路路基大都是沒有碎石鋪成的泥基路基,總之,以國內的標準而言,這種鐵路的標準甚至只相當於高等級的軍用輕便鐵路。

顯然,這種“輕便鐵路”是無法滿足軍隊的需求,尤其是支撐近兩百萬軍隊的作戰——爲了保證這支龐大的軍隊在前線的需求,軍隊一方面投入了上萬輛卡車通過公路運輸的方式加以保障,而在另一方面,則投入六千萬元用於鐵路的改建與修復。

得益於鐵路已經基本完工且未遭到大面積破壞的優勢,在戰爭結束後的第一時間,鐵路的運輸便恢復了,而數百公里的鐵路,更是在一夜之間完成了軌距的調整,但是這一切不過只是剛剛開始。

風雪中,在工兵們搶修着鐵路的時候,一列火車轟鳴着在輔線鐵路上駛過,爲避免對鐵路的修復影響到正常運輸,因此工兵們修建了大量的簡易輔線,從而保證了鐵路的運輸。

在列車車廂裡,一夜未睡的段祺瑞一遍又一遍的翻看着手中的資料,這些資料是東北軍參謀部提供給他的,是關於俄軍作戰特點的情報,作爲臨時受命的第十七軍司令官,他必須要在抵達前線之前,充分了解接下來所需要面對的對手。

人的命運總有那麼幾分偶爾,在過去的幾年間,尤其是對俄戰爭爆發之後,面對曾經的老同學們成爲聞名中外的知名將領,他的心底難免會有些嫉妒——直到此前他依然是一鎮統制,當然,難免的也會產生一種幻想——如果當年他沒有在德國續學半年,也許,他現在也會是東北軍的一員,在東北軍的高級將領中,必然有他一席之地,像後貝加爾戰役,也許可以打的更加出色。

當然,這只是他內心的一種想法。

而現在,他的這個想法卻成爲了現實,他成爲了東北軍——不,是中國陸軍的一員。

“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了東北軍,北洋軍、江蘇陸軍,所有的軍隊,只有一個名稱——中國陸軍,中國海軍!”

在離開瀋陽的時候,在瀋陽的鐵路公司宴會廳內,那位穿着陸軍軍裝的皇帝陛下——幾年前,他還被很多“愚民”稱之爲“亂臣賊子”,而現在,他卻已經是億萬中國百姓的主宰,中華帝國的皇帝。

不過,這位皇帝的登基儀式非常簡單——他只是在瀋陽應該萬民之呼聲穿上了皇袍,有如宋太祖皇帝的皇袍加身一般。但儘管簡單,可一切都改變了。正如年號上的改變。

現在,每一次,書寫日記的時候,段祺瑞都會提醒自己現在已經不再是清光緒二十八年,而是弘武元年,新朝的官員們之所以弄出這個意思的就是:朱元璋推翻元朝,建立明朝,年號“洪武”。而唐浩然及其追隨者則試圖利用“思明覆清之心理”,“綰洪合武”,故改源“弘武”,可謂是煞費苦心。而與洪武一樣,“弘武”同樣也有張顯武事之威的意思。

這也許都是開國之君的共同點——張揚武力,彰顯武功。可是歷朝歷代的開國之君中,又有幾人能有像他那樣的赫赫武功?

至少在段祺瑞看來,還沒有任何一個皇帝能與之相比。

車廂頂上的呼嘯聲一陣緊似一陣,風雪襲擊着車廂,窗邊的積雪也越來越厚了,往着車廂外盡爲風雪覆蓋的森林,儘管因爲暖氣的原因,視線模糊,但段祺瑞卻非常清楚,歷史已經翻開了新的一頁——在袁世凱的主動請纓之舉下,除了北洋陸軍之外,陝甘陸軍、江蘇陸軍以及兩廣陸軍、四川陸軍都已經先後請戰,一支龐大的增援部隊已經開始北上。

“中國陸軍……”

擡起頭,看着掛在衣架上軍裝左胸前的銘牌,段祺瑞那看似平靜的心緒卻有些紛亂了,是的,從今以後,都不再北洋陸軍了,只有中國陸軍。

北洋,已經成爲了過去!

無論是否願意,段祺瑞都必須要去面對這個現實,不過,與其它人的牴觸不同,除去即將面對老朋友作爲下級稍有些牴觸外,對於身份的轉變段祺瑞並沒有任何牴觸,甚至他還有些喜愉,現在他從一鎮統制晉升爲一軍司令官,儘管管轄的是由三鎮北洋陸軍改編而成的第十七軍,但對他個人而言,晉升的現實,如何能不讓他爲之激動呢?

儘管還不至於如其它人一般對皇帝感激涕零,但仍然難免會爲皇上的信任而感動不已,這畢竟是一支超過五萬人的軍隊,就這麼交到“外人”的手中,這種信任是從古至今任何皇帝所未曾有過的。

“只能以死相報了!”

默默的在心底這般思索着,段祺瑞將投在窗外的視線收了回來,重新投入在地圖上,看着地圖上的俄軍防線,他的腦海中反覆思索着如何突破對方的防線,當然,在西伯利亞作戰還需要考慮到一點,天氣!

現在正是冬天,儘管溫度還沒有完全降下,但很快,這裡的溫度就會下降至零下數十度,在這個冬天如何發起進攻?對於段祺瑞而言,這一切都是陌生的。

對於他而言,這一切是陌生的,對於那些來自關內的士兵來說,即便是這麼早的冬天,同樣也是陌生的,而在陌生的同時,他們同樣懷揣着一絲好奇,對西伯利亞,對這片陌生土地的好奇。

在列車於車站停下的時候,車廂裡士兵無不是好奇的透過小窗看着那西洋風格的車站,在車站中,他們甚至還看到一些西洋人,對於西洋人,他們並不陌生,甚至他們中的一部分人還曾接受過西洋人的訓練。

像許文遠,他在江寧講武堂的教官就有一名德國人,儘管對於西洋人並不陌生,但是當置身於這片曾屬於西洋人的地盤的時候,他仍然難免有些激動,甚至因爲激動使得那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長,長官,這,這就是咱們從俄國人手裡打下的地盤?”

一名軍士喃喃着,他的話聲同樣有些激動,他之所以激動的原因非常簡單——因爲長官們曾向他們許諾,等到戰爭結束之後,他們將會和東北軍一樣,獲得一塊屬於他們自己的榮民勳田,勳田的面積與其軍銜相對應,如果他們能夠在戰爭中獲得功勳,那麼獲得的土地還會因軍功而適當加大。

那些土地在什麼地方?

就在這片新徵服的土地!

“不是我們,是東北軍打下的,咱們……”

話聲微微一沉,許文遠將視線投向遠處,他們還沒有打下屬於自己的土地!他們的土地需要自己去打下來。

“咱們以後也能打下這麼多地方!”

就許文遠話音落下的時候,完成加水的列車再一次轟鳴着駛出了車站,蒸氣機車發出兇猛的、撕碎天地的怒吼,拖着軍用列車在夜色沉沉的原野上、在白茫茫的漫天飛雪中疾馳。在轟隆作響的車廂的昏暗中,在車輪磨擦冰雪的尖叫聲裡,在士兵們從夢中發出的驚恐的嗚咽聲和喃喃囈語中,可以聽到這機車的怒吼聲。

許文遠透過暴風雪,似乎看到前方正在燃燒着的前線。對於那個前線,他們每一個人都是陌生的,對於生自江南的他來說,他從未看過這麼大的雪。

在列車駛過山海關停車,在大家領取着厚厚的呢絨大衣的時候,大傢伙算是弄清楚了:現在要把他們的部隊緊急調往坎斯克附近——在後貝加爾戰役結束之後,東北軍就在上烏金斯克發起了新一輪的攻勢,而俄國的內亂導致俄軍的前線的混亂,在短短的幾天間,其既不得不後撤數百公里,一直撤到坎斯克才重新組織了防線。

當然,這一切完全來自官方的報紙。

此刻許文遠非常清楚,只有十幾小時的路程了,十幾個小時之後,他們將在貝加爾湖畔下車,然後從那裡登上渡船,貝加爾湖,聽說那裡就是蘇武的牧羊之地,霍去病曾經打到的地方。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

念着這首辛棄疾的《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他軍大衣的狗毛領子拉到面頰上,與江南的冬天穿着的呢絨大衣不同,在抵達東北的時候,他們又領取了呢絨羊皮大衣,相比於前者,後者更暖和。

但現在這呢絨大衣內裡的厚厚的羊毛,卻讓他怎麼也感覺不到任何暖意不了,而且還睡不看,因爲寒風從積雪掩蓋的小窗上的那些看不見的縫隙裡鑽進來,尖厲的過堂風在鋪位之間穿來穿去。

現在過去的一切——那多雨的江南,江寧講武堂學校裡的夏天,江寧一陣陣灼人的熱風,那熱得叫人發昏的酷暑中進行的行軍訓練,給汗溼透了的、被太陽曬得泛白的軍便服,當然還有那江南的冬日裡的溼冷……所有的一切都遠離了他。

在老帥去世前,江寧便上表朝廷,成爲關內第二個臣服於新朝的地方,在日月旗飄起的時候,作爲軍人的許文遠只感覺到輕鬆許多,至少,他不用再去考慮戰爭的事物了,可沒過幾天,戰爭依然來臨了,不過不是讓他厭惡的內戰,而是讓他熱血沸騰的國戰。

他和戰友們一樣在人們的歡送中,在百姓的歡呼聲中登上北去的列車,列車穿過了蘇北、華北,越過山海關,進入東北,在東北,他們同樣受到熱烈的歡迎,幾乎每一站,他們都能看到數以千百計的人們搖着國旗歡迎着他們,人們從車廂裡把一個個裝着香菸、奶糖等物的慰問袋塞給他們,而每一個慰問袋中都有一封信,那上少年稚嫩的文字,文字中流露出卻是最樸實的情感——對軍人的感激之情,也正是那些文字,讓他和戰友們的內心變得越發滾燙,在那一瞬間,他明白了,爲什麼東北軍可以百戰百捷,因爲他們不是爲軍餉而戰,而是爲國家,爲身後的國民,爲了保衛國與國民而戰。

這是一種多麼崇高而又陌生的職責!千萬不能辜負國民的重託啊!

作爲一名軍官,許文遠幾乎是不由自主的深陷入這種從未曾有過的激動與崇高之中。實際上,他並不知道的是,在東北,各級民政官以及國民學校的老師們的宣傳下,相信軍人是爲保衛自己而戰的國民們,早已經習慣於向出征官兵祝願、饋贈禮物,向前線官兵寄送慰問信、慰問袋等,畢竟這是免郵的,他們的舉動進一步激發了東北軍官兵的士氣,正是他們的激勵使得東北軍中甚至連絕大多數剛剛入伍一、二等兵也都抱有“一定要爲國犧牲”的決心,可以說那種“絕不辜負國民重託”的想法,促成了“必死”的決心。

“四平市第六高等女學校……”

突然,許文遠又一次想到那封慰問信的地址,那種想要回信的想法突然變得更加強烈了,而且接待的東北軍長官也鼓勵他們給慰問的國民寫信,在信中會說什麼呢?就像是彼此的承諾一樣,告訴對方自己絕不會辜負肩負的責任。

對着沉沉夜色,許文遠沉思着。

“要寫封信給她,告訴她,我一定不會讓她失望的……”

儘管並不知道那個叫“王佳美”的女孩相貌,但是那清秀的字跡,卻讓他的甘願向她做出一個承諾——一定爲國盡忠,死戰不退!

在內心中默默的做出這個承諾的時候,整個車廂在磨牙聲、尖叫聲和車輪滾動的轟隆聲中沉睡着。一切都在緊張地顛簸着,上層鋪位由於列車疾馳而搖搖晃晃。列車繼續往前方行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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