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傳來的爆炸聲,讓梅西上尉鎖緊了眉頭。
打了幾個小時,他可以肯定山坡上只有兩名敵人,可就是這兩個敵人,讓他損失了十多名士兵。
兩名訓練有素的狙擊手,在有利條件下,足足頂得上一個步兵排。
在對付游擊隊的時候,梅西就嘗過狙擊手的苦頭,一顆槍彈在他的左胸口上留下了一個碗口大的傷疤,讓他在病牀上趟了足足三個月,受盡了病痛的折磨。如果那顆槍彈稍微往右偏一點,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當然,梅西也幹掉過游擊隊的狙擊手。
有一次,一名游擊隊的狙擊手也是藏在山坡上,連續射殺了十幾名政府軍的官兵,還差掉幹掉前來督戰的政府官員。在久攻不下的情況下,梅西上尉用上了最爲極端的手段,即放火燒山。大火燃燒了一天一夜,等到政府軍官兵攻佔山頭的時候,只找到了一具燒得焦黑的屍體,與一把只剩下槍管等金屬部件的步槍。只是一把普通的步槍,沒有瞄準鏡,精度也不夠高,卻發揮出了驚人的威力。
可惜的是,這次不能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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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西尚未沒有準備燒山用的工具,而且雨季還沒有結束,根本無法點燃那些飽含水分的野草。
看清楚情況,梅西上尉鬆了口氣。
狙擊手不是萬能的,況且這片叢林是他的天下。
那兩名狙擊手肯定用光了彈藥,梅西派出去的手下已經從三個方向包圍了他們,而且正在逐步逼近。
戰鬥很快就會結束,即便是上帝。也救不了那兩個倒黴鬼。
山坡上,槍聲大作。
不過,是政府軍士兵所使用的德制步槍發出的聲音。
因爲出自同一流派,所以中國軍隊的制式步槍與德軍的制式步槍有恩多相似之處,在某些方面甚至可以說是一模一樣。但是這兩種槍支開火時的聲響有很大的區別,主要是所使用的彈藥不同。
大戰結束之後,德軍率先換裝使用中間型彈藥的突擊步槍,並且取得了極大的成功。
從六年前開始,德意志第二帝國還向全世界輸出這種突擊步槍。墨西哥就引進了一條生產線,而且向危地馬拉政府軍大量提供了這種槍支。結果就是,危地馬拉政府軍擁有當時世界上最好的突擊步槍。
相比之下,中國軍隊從一開始就不大重視中間型槍彈。
當然,這也有現實原因。
這就是,中國大量彈藥庫存,僅戰後沒有援助掉的彈藥就有數百億發。而這些彈藥顯然不可能拋棄掉。
爲了將就彈藥,中國陸軍裝備了使用標準步槍彈的自動步槍。
雖然中國陸軍的標準步槍彈在裝藥量上要小於德軍的標準步槍彈,以適應中國軍人的實際情況,即中國軍人的身材普遍比德軍瘦弱一些,因此需要設法降低槍支的後坐力。但是使用標準步槍彈的自動武器,肯定存在後坐力過大的問題,要不然在大戰期間,使用手槍彈的衝鋒槍也就不會大行其道了。
正是如此,中國陸軍裝備的第一種自動步槍並不成功。
在使用中,部隊反映了很多問題。比如全槍重量偏大,後坐力幗於猛烈,自動射擊時的準確性太差。槍彈攜行量太少等等。
戰場上,這些問題都暴露了出來。
早在三年前,喀麥隆獨立軍就發現,他們手裡的中國步槍很難在叢林裡面對付使用德制突擊步槍的政府軍。
在中美洲的叢林裡,這個問題同樣存在。
當然,梅西上尉不是槍械方面的專家。他更喜歡使用叢林砍刀。只要能夠用得上叢林砍刀的地方,他就絕不用槍。落到他手裡的游擊隊員。無一例外的都是被他用砍刀處決的,這讓他節約了不少槍彈。
槍聲時密時疏,偶爾還能聽到手槍的槍聲。
顯然,那兩名狙擊手已經用上了手槍。
在危地馬拉政府軍中,只有軍官才配備手槍,士兵是沒有手槍的,而且配備給軍官的手槍五花八門,比如梅西上尉用的就是一把由聯邦美國生產的大口徑轉輪手槍,而不是軍隊裡更常見的自動手槍。
梅西上尉知道,戰鬥就要結束了。
用上手槍,意味着進行最後的抵抗,而且不會持續多久。
事實也正是如此。
山坡上,李承志與張國棟已經把步槍丟到一旁,都用上了手槍,而且各打光了一個彈匣的子彈。
“老張,你後悔了嗎?”
“你他媽有完沒完?”張國棟手起槍響,把一名試圖爬上來的政府軍士兵嚇得又縮了回去。
“說實話,我有點後悔。”
“後悔!?”
“出發之前,你們都給家裡人寫了信,我還看到成浩然與蔣中琦偷偷寫了遺書,可我什麼都沒留下,甚至沒有給家人發一封報平安的電話。等我媽收到我的陣亡通知書,她肯定會很傷心。”
“她會爲你感到驕傲。”
“不會。”李承志笑了笑,朝着三十多米外的一名敵人開了一槍。槍響後,那名政府軍士兵不見了蹤影,不過李承志並不清楚有沒有打中。“我這樣的家庭,就算她表面上非常堅強,會對其他人說,她爲有我這樣的兒子感到驕傲,但是內心裡,她更希望我活着,希望看到我結婚、看到我有孩子、看到我慢慢變老,而不是想得到一張冷冰冰的、充斥着官方語調的陣亡通知書。”
張國棟勉強笑了笑,他的母親也同樣不想收到兒子的陣亡通知書。
“不過,現在後悔已經沒用了。”李承志朝躺在一旁,仍然昏迷不醒的舒雨婷看去,似乎想知道她是否會後悔。
“不管怎麼樣。我們的死並非毫無價值。”張國棟把最後一枚手榴彈交給了李承志。
“幹嘛?”
“你不是說,會留下一枚手榴彈嗎?”張國棟取出手槍的彈匣檢查了一下,“我還有四發子彈,你呢?”
“最後一個彈匣。”李承志爲手槍換上了一個裝滿子彈的彈匣。
“如果你能活着逃走,記得今後每年的生死忌日給我燒些值錢。”張國棟撐起身子。朝敵人的方向看去。
“老張,你要幹嘛?”
“我說過,我們是兄弟,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
李承志愣了一下。沒搞清楚張國棟的意思。
“既然必死無疑,我就先走一步。”
“老張……”
李承志還沒有反應過來,張國棟就爬了起來,緊着着槍聲大作。
雖然張國棟的身手非常敏捷,但是依然沒能躲開所有子彈。他僅僅跑出了十多米,一顆子彈就打在了他的右腿上,緊接着第二顆子彈打在了他的腹部。在他倒地之前,又有幾顆子彈鑽進了他的身軀。
“老張——”
李承志徹底失去了控制,只是他沒有愚蠢到去送死。三名政府軍的士兵朝張國棟倒地的地方跑去,只是還沒跑到就被李承志用手槍幹掉了。
一時之間,政府軍的火力再次轉向李承志的藏身之處。
雖然李承志很想衝出去。但是他沒有這麼做。在最後一刻到來的時候,他必須用上那枚手榴彈。
在他縮回去的時候,外面又傳來槍聲,手槍的槍聲。
張國棟還沒有死,只是槍聲只響了三下。
“李承志,你他媽的快跑啊。別讓我白白送死!”
聽到張國棟發出的吼叫聲,李承志的眼眶溼潤了。張國棟用生命,爲他換來了最後的機會。哪怕只是十分渺茫的機會。
只是,李承志沒有遲疑。
他不能讓張國棟死得毫無價值,哪怕他能多活幾分鐘,哪怕只能跑出幾十米,張國棟的犧牲也有價值。
政府軍的士兵聽不懂漢語,也就再次被張國棟吸引了過去。
趁此機會。李承志扶起舒雨婷,把她放到背上。然後貓着腰離開了藏身地點,朝着山丘的另外一面跑去。
顧着逃命,李承志忘記了一切。
他必須忘記一切,必須拋開所有雜念。也許活命的機會依然十分渺茫,但是他不能讓戰友白白犧牲。
只是,逃跑了一整天,加上兩個小時的戰鬥,早就耗光了李承志的體力。
他沒有停下,步伐卻越來越慢。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實在是跑不動了,甚至連擡腿的力氣都沒有了。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李承志跌倒在了草叢中。舒雨婷從他背上滾落下來,大概是撞到了岩石上,低聲呻吟起來。
李承志爬過去,摸了一下,發現她臉上沾滿了鮮血。
鮮血是從額角的傷口裡流出來的,傷口很長,肯定是落地的時候撞到了岩石上,被鋒利的岩石割破了。
這時候,山丘的另外一面槍聲大作,而且十分嘈雜。只是,隔着山丘,李承志辨別不出槍聲。
他掙扎着爬了起來,在他回頭的時候,正好看到幾個身影越過山丘脊線。
顯然,政府軍沒有放過他,已經追了上來。
李承志想把舒雨婷扶起來,只是此時八十多斤的重量,讓他根本無能爲力,他甚至無法站穩。
罷了,也就多活了幾分鐘。
李承志一屁股坐下,掏出了張國棟給他的那枚手榴彈,看了眼還是昏迷中的舒雨婷。
也許,她也不希望看到毀容後的樣子。李承志拔掉了手榴彈的保險,用右手小指鉤住了拉環。只要輕輕一用力,手榴彈就將在四秒鐘後爆炸,橫飛的彈片能夠殺死周圍十米內的所有人。
腳步聲越來越近,李承志屏住呼吸,開始爲自己的生命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