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親，你和三妹笑什麼呢？笑得這麼開心，能不能告訴孩兒知曉？”李世民眨着眼睛，鬼鬼崇崇瞅了我一眼，討好地衝那竇女王問道。
“不行，可不能跟你說了，呵呵……好罷，不喚你輔機了，哈哈，我的肚子……”這老孃們剛剛壓下笑意，結果一說俺的字，又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本公子氣的七竅生煙，面色發黑。啥人，虧得還是長輩，居然笑得這麼，嗯，太無恥了吧。
“娘，不許笑了。你看世兄……”李瑤光回眸望到本公子那張傷心欲絕的表情，總算是做出了點正常反應，輕輕地晃了晃竇氏的胳膊小聲地道。
竇女王總算是回過了神來，衝本公子略顯歉意地微微頷首，然後朝李世民道：“現在談論正事，娘哪有功夫跟你閒扯。”這話把李世民堵得兩眼翻白，該，可問題是這老孃們那你自己又幹的啥？真是，只准女王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賢侄，依你之見，經此一役，天子可會明白事理一些？”竇女王忍住了笑意，擺出一副正經的表情，可是那時不時揚起的嘴角，表達了她的心情很是愉快，很神彩飛揚，奶奶的，還不是你家老公幹的破事，你若俺急了，到時候本公子非給你孫子起名不可。
想歸想，此刻俺還是來凝神應對竇女王的問題，不得不說，她這句話，正中問題的最關鍵處，現如今的楊廣的處境，怕是和當年漢武帝的處境差別不大，再往前邁一步，說不定就是國亡家毀的下場。
唯一令人欣慰的就是，太子之死，總算是讓他稍稍醒悟，最終，不再大興兵戈，下了罪已詔，並且休養生息，總算是危危可岌的大漢帝國，堅強地渡過了難關，活了下來。
“伯母可知漢武帝？”想到了這，本公子深吸了一口氣，總算是讓自己恢復了彬彬君子儀容，不爲外物所侵，垂眉閉眼作高深莫測狀道。
“老身焉能不知？”聽得我所言，竇女王眉頭一揚，聲音輕亮，鏗鏘有力：“漢武承六世之業，海內殷富，又有高人之資，故能總攬英雄，駕御豪傑，內興禮樂，外開邊境，制度憲章，煥然可述。方於始皇，則爲優矣。至於驕奢暴虐，可以相亞，並功有餘而德不足。”
這話聽得本公子這位文言文半桶水大師一頭霧水，沉吟半晌總算是弄明白了竇女王的意思，這老孃們說的是漢武帝依靠自己的爹、爺、爺的爺、還有自己爺的兄弟等人所留下的基業，便得大漢富庶，而且又有牛叉的人物踊躍現身，而他能夠駕馭這些英雄人物，對內大修禮制尊儒，對外四處單挑等等，而跟秦始皇相比，他要優秀一點，而驕奢暴虐這方面，他比秦始皇差上那麼一點點，所以，有功很大，但是，德行不足。
“……怎麼，賢侄你沉思半晌，莫不是老身給的答案不對？”竇女王很好奇地瞅着我。
本公子趕緊答道。“對，伯母對於漢孝武皇之評，實在是令無忌心悅誠服，太恰如其份了，想不到伯母不但文武皆能，而且看人眼光之準，天下不作第二人想……”嗯，順便猛拍一通馬屁先，省得這老孃們還以爲俺發呆是在想着怎麼算計她。
旁邊，李世民這廝一副很敬佩的表情，衝俺暗暗翹起了大拇指，認爲本公子的馬屁神功已經達到了出神出化的地步，而李玄霸聽得心神搖曳，一臉的激動，恨不得起身高歌以頌母親的偉大。
那李瑤光依在竇女王的身後，水汪汪的一雙杏眼，穿過那竇女王肩頭，落在我的臉上，很漂亮、很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邊，彷彿生在一眼清泉，清冽的水眸，讓人甘願把目光停留。
“好了好了，你這孩子，還是說正事吧，正事要緊。”竇女王眼中的疑惑之色盡數消去，一雙銳眼已然慈祥得像是那供奉在廟堂裡邊的觀世音菩薩一般，看樣子，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古人誠不欺我也。
“無忌讀史至今，觀天子其行止，居然覺得，漢孝武帝，與當今天子的際遇，雖然不敢說極爲相似，卻也有共通之處。”嗯，爲了提醒竇女王不要再叫錯俺，本公子決定不再自稱小侄，省得這老孃們一見俺就孵雞、腹肌的叫個不停，太寒慘人了。
“有何共同之處？”李世民在旁邊忍不住插話問道，竇氏也輕皺眉頭，打量着我。
本公子自信一笑：“孝武皇帝之所以能夠驅逐匈奴，使其百年不敢犯邊，所依靠的除了其他的原因之外，更重要的就是文景之治留下的財富與人口，數十年的生平，讓大漢積蓄了足夠的財力和物力。當時，大漢府庫餘金錢無數，倉廩畜腐粟，正是因爲這些方面的足備，方可使孝武皇帝征伐匈奴、廓清邊境四十五載……”
“雖然說當今天子，也是承高祖之萌，不過，今上卻不過連徵數戰，焉能相比？”坐在竇氏身側的李瑤光不禁奇道。
“這我知道，不過，諸位想必應該知曉一事，大漢征伐四十餘疲秏中土，事彼邊兵。日不暇給，人無聊生。當時之景象，與我大隋如今之境象，可有相似之處？”
“這……”李瑤光沉寂了下去，不過兩眼裡的光芒更加耀眼。“你的意思是說，當今天子與孝武皇帝老年時一般，國家，都已經處在了國家危險存亡之時？”
“三娘子高見，正是此意。”我微微頷首笑道。看得出來，這妞智商不錯，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領會我的意思，很不錯，果然有成爲名將的潛質。
當時大漢帝國征伐匈奴四十多年，中土疲憊，邊塞之地烽火連連，人不聊生，怨聲載道，與如今幾無二致。而漢武帝聰明就聰明在能夠在最後關頭看清了自己的過失，番然醒悟，最終，停下了這樣的行爲，休生養息，終使大漢渡過難關。
“……而當今之世，業已如此，而天子卻不顧國中情勢，執意北征高句麗，必會出現與大漢不同的結局。”我的這句話在廳中諸人都不由得眉頭一跳。
竇女王緊抿着豐脣，手指輕柔地理了理自己的寬袖，朝着我望了過來：“莫非你的意思是說，當今天子，不會如那漢孝武皇帝一般？”
“不錯，無忌以爲，當今天子是不可能會如漢孝武皇帝那般，下罪己詔的，更不可能變更自己的執着，置高句麗於不顧，至少，天子如果覺得自己有能力平定高句麗，他是不會放棄征伐高句麗的希望的。除非國家都無法支撐其出兵，不然，天子仍舊會累敗累試。”我肯定地點了點頭沉聲言道。
“賢弟你的意思是說，楚國公定然失敗，而當今天子，還會再次征伐高句麗？”李世民有點傻眼了。“天子難道會不顧國中之安危，社稷之存亡？”
“他若顧，此次就不會北征高句麗了。”竇女王清冷的話語，彷彿讓室內的溫度又降低了些。“想不到，他楊廣做了這麼多年皇帝，卻連事情，看得都沒有你這個年輕人清楚。”
“不止是他，就連老身，還有天下大多數人，看得，都沒你看得更清楚。”竇女王衝我微微頷首，一臉的讚賞之色。“不愧是長孫家的麒麟子，光是這份眼力，就足以讓天下間許多自詡的智慧者汗顏不已。”
“孃親，您也不看到楚國公嗎？”李世民忍不住朝着竇女王問道。
“呵呵，他楊玄感雖然也有些本事，卻也只適合做陣前一將，而非帳中一帥，比之其父，差得遠了。更何況其人好高而騖遠，好思而無謀，能戰而不知戰，而且還固執已見，不喜人言。依老身之見，他楊玄感定然不是當今天子的對手。”竇氏嘴角微微上翹，淡定從容，卻又胸有成竹地道。“若他能夠聽人之言，或許還能夠有一兩分的勝算，若是不聽，執意已行，怕是不出半年，其必敗亡。”
聽到了這話，本公子也忍不住在心中衝她暗暗翹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至少這位女性果然厲害，三言兩語，把那楊玄感的性恪點得份外地明晰。甚至連楊玄感這廝活不長都看得出來，奶奶的，這老孃們要是當女王，怕是不比武則天差。
“母親，現如今咱們要如何應對呢？”李世民略略一沉思之後，向竇女王進言道。
“加緊遣人打探楊玄感的行蹤，若是真的直奔洛陽而來，也好有時間，讓咱們李府的人有時間從容撤入城中，知道嗎二郎。”竇氏眉頭微挑，淡淡地吩咐道。
“孩兒遵命，這事一定會辦妥當的。”李世民一臉嚴肅地恭聲答道。這一刻，彷彿李世民已經不是以兒子的身份，而是以大臣的身份，向女王表達忠誠。嗯，很奇怪的想象，可問題是我覺得很適合，或者說，竇氏在李府裡邊的威望，就猶如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