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店,陳家軍的王牌部隊騎兵營,一份軍令,讓整個小鎮變得的沸騰起來。戰馬嘶鳴,士兵忙碌,不過一個時辰左右,五百騎兵,還有一百四輪馬車全部準備完畢。
馬車裝的全是給養,主要是餵馬的黃豆,戰馬不吃的好一點,會掉膘。騎兵愛馬比愛老婆還深一些,一人雙馬,配輔兵一人。整個騎兵營,分爲兩個戰鬥隊,一個輔兵隊,一個輜重隊。出發的時候,拉出一條長龍來,遠遠的有兩三裡地。行軍之時,戰兵、輔兵都是牽馬而行,都心疼來之不易的戰馬。
陳家軍這支騎兵營,跟一般的騎兵有很大的差別。主要體現在裝備上,內置的鎖子甲這個是必須有的,護襠的防刺服,護肩、護脖,頭盔,都是警用防爆裝備。在防護方面,可謂達到了變態的地步。其他裝備也不少,背駑一把,短銃一把,馬刀一把,手盾一塊。
基本上這支騎兵,定位爲輕騎兵,主要是一個追擊用。
何顯率部直奔黃縣與當地駐軍一個步營匯合,寒風之中,這支騎兵隊伍的士氣絲毫不受影響。跟在隊伍中的何顯,一直板着臉,這是跟老爺學的。寒風吹在臉上,也沒有放下頭盔護罩的意思,就這麼頂着風吹,看着手下齊整的行軍。
“都他媽的去奔喪啊!頭擡起來,歌唱起來!”叫來一個隊長,何顯罵了一句。騎兵隊長被罵的連上通紅。轉身就回去罵下面的軍官,一路罵下去。此起彼伏的罵聲響起,沒一會就聽到整齊的軍歌唱了起來,就算是輜重隊的士兵,也都扯着嗓子乾嚎。
何顯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催動戰馬往前。天氣不佳,陰沉的天,卻絲毫沒有影響這支軍隊衝破蒼穹的鬥志。軍人嘛,沒點氣勢還行?這句出自老爺的話,何顯記的很牢。
行軍大隊就像攪動天際風雲的青龍。沿着道路直奔風捲雲動的天際。似乎又要下雪。
登州,西門。
一大早城裡就變得熱鬧了起來,密集的腳步聲驚動了家家戶戶。紛紛開窗的百姓,看見的是綠皮兵大隊正在出發。如今的登州地面。綠皮兵是最受人羨慕的職業之一。一場勤王大戰回來。每個士兵都分了三百多兩銀子。這麼大一筆銀子,別說娶一個媳婦,娶十個都夠了。偏偏這幫登州綠皮兵。好多人還從北直隸帶回了媳婦。摸樣都挺俊,據說不少女子還是書香門第的出身。真不知道怎麼鬧成這樣。
好在不是每個綠皮兵都成家了,還有不少光棍。就算是成了家的,給他們當中的軍官當個二房,也是一些貧苦家庭女兒不錯的選擇。那些軍官,一個的餉銀就十好幾兩,養兩個媳婦綽綽有餘。
大清早的,不知道多少窗戶後面,有多少少女的眼神,火辣辣的盯着那些年輕的軍官們。這些人很好認,腰間掛着一把軍刀,當兵的沒有。個別脖子上還掛着千里鏡,更是招人眼球。可惜啊,這些傢伙一個一個的擡着下巴,目視前方,就是不肯看一眼兩邊窗戶裡面的眼睛,真是讓好些個懷春的少女黯然神傷。
緩緩的出了登州,陳燮騎着他的馬,一臉的“剛毅果決”。身邊是滾滾向前的大軍,身後是依依惜別的父老,風吹動他的長髮,陰翳的天空平添了三分悲壯之色。出城的軍隊顯得異常的沉默,除了腳步聲,再也聽不到任何動靜。一股濃濃的肅殺之氣,逼得圍觀者不敢說話,都在默默的凝視這支軍隊的遠去。
此時無聲勝有聲!
陳燮往前走了一段,突然勒馬回頭,遙遙拱手,城頭送行的孫元化、張瑤等人,紛紛上前一步,面色肅然緩緩拱手致意。
此情此景,不知哪個王八蛋拿寶劍敲打城牆,高聲吟唱:“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陳燮聽着都覺得牙根疼,這王八蛋誰啊?就不能念着一點哥好麼?
聽聲音像是宋毅,回頭再跟他算這筆賬。
一臉肅然的陳燮,似乎非常果決的轉身,身後大氅一揚,馬跑了起來。
新城,大風沒有吹散空氣中濃濃的血腥氣味,一場屠殺之後,整個叛軍變成了一羣野獸。孔有德躺在牀上,身邊是一個瑟瑟發抖的赤、裸女人。昨晚上喝的有點多,這個女人長什麼樣子都沒看清,就知道她叫聲有點慘。
做起身子,孔有德想找煙沒找到,空氣中有點冷,屋子裡的炭火已經熄滅了。穿上衣服,孔有德沒有多看哪怕一眼身邊的女人,走出門口環視一圈,一個崗哨都沒有,心頭怒起。
“來人!”一聲沒有反應,孔有德又喊一聲:“來人!”
一間屋子的門打開了,出來一個睡眼惺忪的親兵。跑過來道:“大人,有何吩咐?”
孔有德臉色陰鬱道:“怎麼連個崗哨都沒有?”親兵道:“李少爺說的,城裡除了我們,沒幾個活人了。山東兵已經喪膽,大家可以放心的快活幾日。”
“東江方面可有消息?”孔有德按捺心頭的不悅,保持冷靜的問。
“回大人,昨天來了個人,李元帥接待的。據說是叫黃龍給跑了,其他的尚且不明白。”
李九成、李應元父子自叛亂之後,膽子越來越大,現在已經有點取代孔有德的實質。對此,孔有德並沒有做出反應,眼下的局勢,對他來說未必不是好是。一開始,孔有德沒想着鬧這麼大,無非就是想着造反之後受招安。沒想到,很多事情根本就不是他能左右的,叛軍的獸性一旦起來了,根本就收不住。誰讓他們燒殺搶奸,他們就聽誰的。
孔有德也有意識的往後縮,讓這對父子出去折騰。大明太大了,這點叛軍說實話真心要剿滅,根本就頂不住大軍的圍剿。心裡總是想着給自己留條退路,孔有德自然要收斂一些。再說了,這個時候如果他強勢,李家父子會不會下黑手,都是另外一回事。
現在事情走到了這一步,新城屠殺之後,孔有德隱隱覺得不妙了。朝廷裡的消息他不知道,東江鎮那邊也亂了,消息傳遞確實慢了點。很難知道整個局面的脈絡。最主要的還是登州方面,山東軍不經打,這個孔有德不怕。關鍵是登州的陳燮,這混蛋手裡可是有一支強大的軍隊,想到那支殺氣騰騰的軍隊,孔有德心裡就有點發毛。
梳洗完畢,打發了親兵,孔有德默默的回到屋子裡,牀上那個女人已經起來,哆哆嗦嗦的正在穿衣。看見他便驚如鹿遇惡狼,沒來得及穿戴完畢,上身露出半個來。
孔有德見狀,生出一絲征服的快感,這女人看上去就是個大家閨秀,以前這些富貴人家的女兒,多看一眼都會討罵。現在嘛,還不是想怎麼弄就怎麼弄麼?想到這裡,孔有德又擡手脫了衣服,撲將上去。
不過一日,陳燮的部隊便在黃縣集結完畢,前方最新傳來的消息有點奇怪,孔有德和李九成還在新城。真是讓人想不明白,這個時候難道不該兵貴神速麼?看看時間,這消息是兩天前的。對這種情報傳遞速度的無奈,陳燮都沒地方說去。
陳燮不理解是正常的,大明朝打仗,調動軍隊什麼時候迅捷過?孔有德是叛軍,裹挾大量青壯,自然要讓他們玩夠了,纔好讓他們繼續打仗。
站在巨大的地圖跟前,陳燮仰面不語,身後的年輕參謀們,還在埋頭商議,推演各種可能出現的情況。年輕的軍官們,也在互相交流。這些年輕人,纔是陳燮這支軍隊的未來。
“張燾和耿仲明現在的位置在哪?”陳燮回頭問了一句,一名參謀立刻站起道:“昨天晚上的消息,剛過的王徐寨前所。那裡按照編制,有軍戶一千餘人,據查跑了不少,目前不足五百人了。”
陳燮嗯了一聲,王啓年在一邊立刻解釋:“軍戶過的太苦,聽說卑職在黃縣開荒,不少人跑去找活幹,卑職收了幾百人。那些遼東難民,主要還是在修路和碼頭上。”
提到這個修路,陳燮有點頭疼,黃縣這邊還好,從黃縣到萊州這個路,可就沒那麼好走了。這段路,陳燮還沒來得及修呢。而且這段路,修好了算誰的?肯定落不到陳燮的頭上。
“張燾和耿仲明,幹什麼吃的,走的跟烏龜爬似的。這樣吧,我們不等了,明天出發,多徵一些民夫隨軍出發,沿途修繕道路。我們在前面走,他們在後面修。再不濟,用煤渣把路給填平了,不然打起來這後勤補給夠嗆。”陳燮這麼說,王啓年笑了笑道:“您也太看的起孔有德和李九成了,就他們那些兵,能頂的住我們一頓炮轟就不錯了。”
現場一陣笑聲,陳燮把臉一沉,怒道:“住嘴,有自信是好的,輕敵就不對了。戰略上我們輕視敵人可以,戰術上必須重視敵人。戰爭的勝負,往往是一個一個細節決定的。作爲指揮官,你們一定要記住,任何一個細節的疏忽,都可能導致嚴重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