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少爺在長隨水生的眼中頓時變得崇高,本來已經就很高了,現在高的都看不清了。
實際上這個時候陳燮的心裡充滿了悔恨,不是爲了他黑着良心賣高價藥,把五塊錢一板的速效傷風膠囊換個玻璃瓶裝就買出去五千塊,而是因爲他舉得自己單純的裝X行爲,錯過了當面宰登萊巡撫一刀的機會。登萊巡撫啊,登州萊州都歸他管,登州城裡就他最大,想來一定油水很足。有病就給他賣高價藥,沒病也要給他看出點毛病來,再買一些吃不死人的高價藥。這纔是作爲一名黑心赤腳醫生該做的事情啊。
悔恨的陳燮,絲毫不知道,人是很奇怪的東西,他的裝X行爲,落在目送他高大背影離開的莫師爺的眼睛裡,那就是另外一個概念了。
“非常人行非常事,傳說中的神醫,果然深不可測!”手拿藥瓶,莫師爺小心翼翼的塞進懷裡,這瓶子一看就非常的高檔,裡頭裝的藥丸子,樣子也很特別。顏色很多,一小粒一小粒,怎麼看都是傳說中的神醫出品的靈丹妙藥。
登萊巡撫孫國楨,五月拿到的委任,拖拖拉拉的上任花了三個月,八月底纔到的任上。孫國楨在明朝歷史上似乎沒留下太多的印記,據說是從荷蘭人手裡收復澎湖列島的主要功臣之一。(注:實在是找不到相關的史料,百度上有這個說法,不敢全信。當時的福建巡撫是南居易,按照官場的習慣,可能功勞都算在巡撫頭上了。)
一路風塵,剛接任就生病了。這個莫師爺是前任巡撫的幕僚,爲了謀求一個新巡撫門下的高管職業,趕緊出來給找神醫。
拿着神醫給的藥,回去之後獻上去,孫國楨聽這是個年輕的神醫,還能治療癆病,還能給人開腸破肚取出敗壞的腸癰。將信將疑的先吃了這種看上去很炫目的藥丸,吃罷沒一會就犯困,先睡一覺,起來頭腦昏沉沉的,但是傷風感冒的症狀好了很多。
見效如此之快,果然是神醫。雖然腦袋還是暈乎的,傷風病人頭暈不是很正常的麼?孫巡撫現在不過是頭暈,頭疼的事情還在後面。登萊巡撫之下還有登萊海防道王廷試,登萊總兵楊國柱,還有登州本地的駐軍,很快頭上還多一個殺伐決斷的袁督師,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有他頭疼的時候。
陳神醫確實很忙,晚上回去跟周氏再次一番密謀,這一次張瑤在邊上旁聽了。他覺得,陳燮先制定詳細的計劃,然後再執行的作法,不僅僅可以用在生意上,還能用在執政上。
商議至深夜,陳燮纔回去休息。這一次夜談,也給了張瑤一個全新的印象,就是陳燮做事很有章法,重視細節,事情還沒開始做,先立下規矩。這樣做的好處很明顯,亡羊補牢固然是好事,但是事先最大限度的預防,豈不是更好麼?
談到最後,陳燮突然表示想捐一個武職,這個事情當時張瑤臉色有點難看,但是並沒有直言反對。這個事情,讓張瑤一晚上都沒怎麼睡好,一會想陳燮捐武職的事情,一會又在想陳燮的這些做事手法,有什麼值得借鑑的地方。他是當過官員的,明朝的官員治理地方,靠的是吏(臨時工)和地方士紳。官員對於朝廷方略的具體執行過程,往往是很模糊的。如果事先制定細緻的計劃,確定責任和範圍,出了問題要找責任人就很輕鬆了,推諉扯皮這類事情就能大大的減少。
實際上陳燮的這些計劃書,只能算是草稿。如果在某公司任職,給上司拿一份這樣的計劃書上去,肯定被甩在臉上,再來一句:“拿回去重做!”
與張瑤的輾轉反側相比,陳燮睡的很香,一大早天還沒亮就起來,簡單的收拾帶着長隨長生就出發了。等在張家門口的是一個姓劉的掌櫃,手裡拿着燈籠,見到陳燮上來行禮:“神醫,五十輛大車都準備好了,都在張家莊候着呢。”
城門剛開,一行人騎着各種牲口就出發了,給陳燮的坐騎是一匹馬,長生騎一頭驢。看架勢,騎馬的陳燮就熟練度而言,完全沒法跟騎驢的長生相比。就連劉掌櫃,看着陳燮騎馬的樣子,也都忍不住笑了笑,還是頭一次看見人在馬上搖晃搖晃的跟喝醉了一樣。
陳燮的適應能力還是很強的,走出去不到十里地,就已經差不多在馬背上能坐穩當了。這個過程中,大腿兩側火辣辣的疼,不知道皮磨破了沒有。在現代社會看電視上騎馬很輕鬆啊,怎麼換自己就辣麼難捏?
因爲都騎着牲口,十幾個人行進的速度還算快,上午八點多的樣子就到了張家莊。老太爺在小妾的攙扶下,還親自走到莊子口相迎。陳燮趕緊掉下馬來,一瘸一拐的上前扶着老太爺道:“您老人家怎麼來了?早晨風大,您這身子可不能多吹風。”
“此言差矣,救命之恩無以爲報,爬也要爬來當面說一聲謝謝。再說,這身子已經大好了,不礙事。”老爺子說話的中氣很足,絲毫看不出一個月前都快掛了。
好不容易纔把老太爺哄走,陳燮帶着大車隊上路了。沿着狹窄的鄉間土路,走了一上午纔來到一個荒涼的海邊,按照手上那位的定位指點,陳燮在海邊一塊巨大的岩石下面,看見了一堆蓋着厚厚帆布的貨物。
上前掀開帆布,小山一樣的貨物出現。小兩百人一擁而上,在陳燮的指揮下,分批分類,搬上大車,然後把帆布裁成一個一個小塊,蓋在大車的貨上頭。裝車的時候,陳燮身先士卒,再次領略到了自己力氣的增長,一百多斤的箱子,一使勁就起來了,看其他人都是兩個人拿槓子擡着走,陳燮的懷疑得到了確認。忙了兩個時辰,天都擦黑了,纔算是裝車完畢。就這樣,還有一些貨裝不下,只能綁在騎來的牲口背上,大家走回去。
陳燮當然是不用步行的,不過神醫同志已經被騎馬折磨的很慘了,大義凜然的表示要走回去。天已經都黑了,打着火把的車隊纔回到張家莊,儘管早有準備,下貨入庫還是折騰到下半夜,都快凌晨五點了,事情纔算徹底的完成。
陳燮一點都不覺疲倦,精神意外的很好。相比之下,其他人都東倒西歪的,宣佈收工之後,立刻作鳥獸散。一身臭汗,陳燮在井邊打水沖洗乾淨,回房間看見長生睡的死沉,呼嚕都沒一個,心道難不成是時空旅行的福利?導致自己的力氣大了很多,也不會太累?
躺牀上好一會,陳燮纔算是睡着了,醒來的時候一看已經是午後,趕緊爬起來。門口長生等在,看見他起來就上前招呼道:“少爺,夫人來了,正在看貨。”
陳燮點點頭表示明白,梳洗一番往貨倉而來,周氏正在雨蕁的陪同下察看貨物,手裡拿着個賬本在一一對照。陳燮進來便笑道:“嬸子來了,這些貨如何?”
周氏回頭一笑道:“適才開了幾個箱子,看了看貨。雖然比不得你送的那些精緻,但也算是難得的好貨色。單憑這些貨物,嬸子敢肯定,這一次掙的大發了。”
陳燮道:“登州還是小了點,比起江南來,山東也不算富裕。要想盡快打開局面,使人往江南之行不可省略。”
原本陳燮打算親自往江南一行,但周氏不答應。認爲陳燮的身份,以商賈之名行走,一旦確定下來,今後就難改觀了。所以,不如讓別人去,陳燮繼續當他的神醫。
“思華,老爺讓我問你,真的確定要捐一個武職?”周氏一臉正色,在明朝,武臣的地位很低。陳燮這個決定,說實話周氏都不能認同。但是張瑤在她出發前很明確的告訴她,只要是陳燮的決定,就義無反顧的支持。
“沒錯,這個事情其實我也想了很久,實在是找不到更快的法子了。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我等不起。”陳燮這個話倒是大實話,既然明朝的家當捨不得,那也只好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基業打牢固。到時候別說什麼孔有德了,就算是野豬皮大軍殺來,也讓它們嘗一嘗近代軍隊的厲害。
至於怎麼打造一直近代軍隊,這個事情陳燮現在也不是很明確,但是有一點可以保證,他能源源不斷的得到這方面的知識。學習之後,總能找到一個在明朝合適的練兵路子。
周氏嘆息一聲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恨不能馬上就把陳家發揚光大。既然你決定了,我也不勸你了。回頭你好好跟你張叔說說話,他嘴上不說,心裡憋的難受。”
陳燮道:“嬸子,還有個事情,我打算置辦一個莊子,作爲在大明安身立命的根基。”
周氏點點頭道:“這事情,還是等我跟老爺商量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