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急促的鼓聲,方隊整齊的立定。口令聲響起,“前排蹲下”“舉槍”“瞄準”
“開火!”一聲令下,炒豆子一般的槍聲響起,平地裡狂風捲野草一般,硝煙未散,地面上已經無數屍體倒下,軍令依舊機械,綿綿不斷的槍聲如同驟雨,無情的將敢於擋在前面的每一個人打倒在地。
二百米外是一個認爲的修羅場,鮮血浸透了大地,倒下的死傷者堆成一道矮牆。但這並不是結束,機械的口令依舊在繼續,槍聲在口令後不斷的響起,鉛彈收割着一個一個的生命。這就是近代軍隊,鐵一般的紀律,鐵一般的意志,直面死亡,機械的殺人。
大片大片的傷亡,向前的勢頭如同海浪撞在堅固的岩石上,死亡的氣息飛散的很快,無數的人開始往回跑,丟下一切往回跑,擋在前面的人被推倒搡倒,身後那些來自地獄的惡鬼,還在繼續他們的動作,舉槍、瞄準、開火。
“快跑啊!”不知道哪個人喊了一嗓子,上萬人的隊伍開始發狂似的往回跑,任何擋在前面的人,都被無情的刀槍相向。山東降兵們負責壓陣,看見這勢頭不禁慌亂,回頭一看的時候,才發現東江軍的馬隊已經開始掉頭跑了。這還有啥好猶豫的,跑吧!
就跟多米諾排骨似的,叛軍的潰散一瀉千里,前後不到半個小時,戲劇性的結果誕生了。這個時候的陳燮。心裡卻有一種懊喪的情緒。真是太不經打了,怎麼就跑了呢?這時候,昌邑縣城拿下了麼?
昌邑縣城,馬隊滾滾而至,打開的城門還沒來得及關上,幾個散兵就被雪亮的馬刀嚇的跑乾淨,根本就沒有預計中的戰鬥。孔有德和李九成,之前本也沒想過會打敗仗,自然也沒想過要守住昌邑。
何顯沒費什麼力氣,就衝進了城裡。憋着一股大砍打殺的氣。無處發泄。馬隊放出去,四個城門很快就到手,城裡的百姓嚇的家家戶戶緊閉城門。何顯也沒心思去幹別的,趕緊下令關上城門。準備堵住敗回來的叛軍。運氣不錯的是。昌邑縣城護城河裡居然是有水的。
吱吱呀呀的吊橋拉起來。隨後趕到的輔兵也跟着進了城,以前多人還有五百條步槍,雖然沒有炮。但是守住縣城不丟,何顯很有信心。輔兵不是步兵,而是騎馬步兵,不同的是他們只有一匹馬,還是一般的挽馬,衝陣是肯定不行的,載人一點問題都沒有。
去的時候很慢,跑的時候李九成就不慢了,三千馬隊很快就甩掉了身後的人羣。跑路的過程中,還注意看了一眼,孔有德也在,心裡安了一些。再看看身邊,兒子和親兵都在。
戰場上的戰鬥還沒結束,大炮已經停火了,但是一個一個方隊卻沒有停下,在進軍鼓的指引下,在日月旗號的指引下,一個一個方隊開始往前整齊的擠壓,就像一道道墨綠色的牆在移動。刺刀已經插上,湛藍的光澤意味着死亡,端着步槍,整齊的往前,擋者必死。
叛軍的步卒已經徹底的亂了,戰場上跑的到處都是。這個時候不需要比對手跑的快,只要比同伴跑的快就行了。登州綠皮兵的鼓聲,就像是閻王爺的腳步聲,整齊的步點,如同催命的符。不斷響起的槍聲,意味着某些倒黴蛋被幹掉了。
“一二營追擊,告訴王啓年,一直追到昌邑。團練營留下愛,警戒並打掃戰場。”陳燮意興闌珊的下達命令,這一仗贏的很乾脆,心裡一點都沒喜悅之感。孔有德的叛亂,究其根源,還是以文馭武這個政策太過了,到了一個登峰造極的地步。
很簡單的例子,二品總兵張可大,見了四品的巡撫孫元化,正常是不需要跪拜的。但是在明朝,潛規則就是二品武將給四品文官下跪。簡直就把武將的脊樑骨給打斷了,就連戚繼光這種歷史上的名將,給張居正的信裡也要來一句“門下走狗”。
這一次陳燮沒有下令一個不留,追上的俘虜一律抱頭往後走,這些人挖煤還是不錯的免費勞力,不能浪費了。他們的腦袋還真不值錢,就算值錢,戶部也沒銀子賞下來。
王啓年率部急追,沿途投降者一律不管,讓他們跪在地上等候後續的團練營來押走。你還別說,這些人見沒被殺掉,都不跑了,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等着。
本來體力就不行的叛軍,走了一天的路,剛纔衝陣又跑了一趟,已經沒多少力氣了。大批大批的叛軍士兵,看見同伴沒事,紛紛丟下刀槍跪在路邊。追擊部隊不聞不問,就是喊一嗓子:“跪地等着。”然後不斷的向前追擊。
這個時候的孔有德和李九成,如果有點膽量,把隊伍往側翼拉開,避開正在跑路的人潮,也許還有機會打一下。不過這倆現在已經喪膽,一個就想着儘快的跑回昌邑。另一個則在謀劃,等着天黑往海邊跑了。
四條腿終究跑的快些,夕陽西下之際,李九成帶着人跑到了昌邑城下,看見城門緊閉,屬下人等在城下不斷的叫罵,城頭上就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李九成敬意不定,策馬上前,這個時候他也發現了孔有德不在了,不知道是不是慌亂之間跑錯了路。城門處叛軍越來越多。
“城上是誰?開門!”李九成喊了一嗓子,城頭上突然出現一羣綠色,還有一聲響了的:“開火!”一陣煙火,地上倒下一大片叛軍。戰馬嘶鳴,亂作一團。
李九成就覺得胸前被狠狠的撞了一下,眼前一黑就再也沒有知覺,一頭栽倒在地。
天已經黑了,孔有德帶着數百親信,脫離戰場後故意降低速度,瞅個空子往北跑了。他可不是李九成,沒有太大的野心。斥候隊被吃掉的時候,他就知道不妙了。東江鎮的夜不收,那都是跟女真人打出來的精銳,個個都是好手。結果對上綠皮的斥候,吃的虧一次比一次大。這就沒啥可說了,綠皮肯定比東江軍更爲能打。由此可知,傳聞中綠皮打敗了後金的說法,十有八九是真的,不是自己拿出來吹牛的話。
戰俘抓的太多了,眼看就要天黑,陳燮還擔心出點亂子。結果這些人很老實,根本沒有跑的意思。天黑前,工兵用鐵絲網圍了個圓圈,把這些人往裡一趕,也沒什麼營地不營地了。那些受傷垂死的,就沒法子可想了,讓他們自己等死太殘忍了,補一一刺刀。差不多能救下來的,醫護兵儘量的救。
找了一些會做飯的俘虜出來,工兵挖好的行軍竈,大鍋加起來,讓戰俘自己做飯,沒那閒工夫伺候他們。一些看着比較乖巧的戰俘被挑選出來,臨時管理這些同夥。
舉着喇叭的綠皮兵還在邊上不斷的重複:“都聽好了,我軍優待俘虜,老實呆着保證沒事,亂走亂動打死勿論。”外面是端着步槍的綠皮站着,這些殺神看一眼都覺得膽兒顫。等到會做飯的戰俘把小米下了鍋,聞着香味的時候,知道不是準備燉人肉,這些戰俘纔算徹底安了心,跑是肯定沒人會跑的,就算想跑,同伴都不答應,免得連累大家不是。
王啓年到後來已經不管其他了,追擊的時候就是輕裝,炮兵、工兵、擲彈兵都沒帶上。一路狂奔往昌邑而去,等他趕到昌邑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好一陣了。城頭上的火把點了起來,城門口處堆了一地的屍首。
看到這一幕,王啓年鬆了一口氣。站在城下喊:“何顯!老子沒來晚吧?”
城頭上何顯等了很久了,看見綠皮時已經下令開門,沉重的城門打開,吊橋放下。何顯自內而出,一片火把的招搖下,大步上前道:“王將軍,卑職幸不辱命!”
王啓年趕緊派人回去報信,這個時候陳燮率部已經在戰場附近落下營寨,陸陸續續的抓了六千千的俘虜,還是有不少叛軍跑掉了。對此陳燮也沒什麼好法子,這一仗的時間太寸了,怎麼都沒想到,東江軍也是日行三十里的軍隊。預計中午後能打響的戰鬥,結果尼瑪搞到下午三點多才打起來,更可笑的這一羣烏合之衆,根本就頂不住幾輪打擊就敗了。
這個時候再看歷史,就會發現,這麼一羣人,在山東乃至登萊地區,折騰了一年多。多次打敗了前來圍剿的明軍,一直到後來遇上了吳三桂。從這個角度看,明朝真正意義上能成爲精銳的軍隊,也就是關寧軍了。
一堆一堆的火點了起來,隔着十米就是一個火堆,將俘虜們圈在鐵絲網內。吃飯的碗是沒有了,只好挑選一些俘虜自己去找之前丟下的碗,拿回來幾個人甚至更多的人用一個碗。大家輪流吃吧,先湊合一頓。陳燮也沒打算太善待這些人,回頭都丟去修路,不用給工錢的免費勞力,給他們一條生路就算是寬大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