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繼坤和歸莊興,正式加入《明報》,關於爲啥叫這個名字,陳燮沒解釋,他們沒問。實際上就是某人一個偷懶的結果,僅此而已。
工作看似很簡單,但還是有些要求的,先熟悉環境,後熟悉工作流程,這些很快就上手了。本來報紙也沒什麼太大的名堂,關鍵是這個時代的人腦子裡沒這根弦,技術上也不具備條件,還有就是財力的問題。沒哪個明朝的財主會出錢做這種看不到明處利益的事情。
第二期報紙的準備工作緊鑼密鼓之際,陳燮悄悄出現在夫子廟一家酒樓,二樓的窗戶對面是正在舉行開張儀式的大發錢莊南京分號。試運營已經開始幾天了,生意談不上好,但也不至於門可羅雀。這個錢莊的關鍵,表面上看起來是匯通天下,實際上陳燮心裡最看中的是銀幣的推行。這個得感謝明朝政府上下,沒有鑄銀幣的這根弦。
採用現代社會磨具和添加一些金屬的配方,鑄出來的幣外表光澤度高,形狀複雜,難以仿製。這一點,陳燮還是很有信心的。不過也不能小看明朝的工匠,他們很善於製造奇蹟。
鞭炮在響,騰起白煙,敲鑼打鼓的很是熱鬧,站在大門口的錢不多,頻頻朝賀客致意。一家錢莊開業,南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一個都落下,最差都派下人來送一份賀貼。遠遠的看着志得意滿的錢不多,陳燮緩緩的轉身。出了包間下樓來。
出了酒樓,沿着青石板的街面,緩緩的消失在人羣中。大發錢莊南京分號,第一天便吸入純銀一百三十萬兩,兌換銀圓十萬餘。美洲貨的熱銷,促進了銀圓的流通。一些商號打出了銀圓購物折扣的優惠牌子,更是吸引了大批銀圓的流通。
現階段指望南京一地都以銀圓爲貨幣是不現實的,只能是潛移默化。萬事開頭難,走出了第一步,接下里的事情就是慢慢的穩步發展。對此陳燮信心十足。
四月十五。第二期《明報》出爐。頭版的下半個版面,是一副巨大的廣告,恭賀大發錢莊南京分號開業。這在明朝,絕對是一個新鮮事物。十首律詩。十首詞。刊登在第三版。引起大極大的轟動。讀書人好名,這些詩詞在報紙上出現,一日便可傳遍整個南京城。作者可謂一日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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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實惠的還是潤筆,拿到潤筆的書生,無不得意洋洋,持報社送來報紙,邀朋聚友的拿潤筆請客。人前人後的很有面子,本期報紙最有特色的一點,還是在頭版的一則啓事。“天下事,天下人皆可知之,誠邀各路名家撰文,鍼砭時事,指點江山。”
第四版還是話本石頭記,就爲這話本,秦淮河上畫舫裡有點名氣的姑娘都在盼着有人給他們的畫舫送報紙。得了免費報紙的,自然是得意洋洋,覺得很有面子。那些沒得到報紙的姑娘不樂意了,都是混這行的,怎麼能厚此薄彼呢。能有點名氣的姐姐,那個沒幾個酸文人做擁躉。一番抱怨加溫柔細緻的伺候,這些個文人跟打了雞血似得,跑報社這裡來要報紙。
報社這邊顧繼坤出面應對,表示不是不送,而是報紙的數量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大家留下地址,下一期會酌情考慮。這些文人一看這個情況,也沒啥好說的。人家印報紙,要本錢的,白送的東西,給不給那得看人家樂意不樂意。鬧騰幾下,喊幾嗓子,意思就到了。鬧騰了一個上午,前後來了五六百個讀書人,費盡口舌纔打發走。
顧繼坤心裡很納悶,明明手裡還有一百多份報紙,爲何不送出去。沒等他想明白的,來要報紙的人又上門了。這次不是什麼文人了,各種各樣的買賣人都有。顧繼坤也只好繼續應付,午飯都沒能好好吃上一頓。
柳如是就很不明白的問陳燮:“姐夫,爲何有報紙也不給他們?”
陳燮笑道:“求來的東西值得珍惜,還是白送的東西值得珍惜?”
報紙的事情,交給柳如是和顧繼坤等人肯定就是一個草臺班子,不過陳燮也沒什麼好法子,只能暫時先對付。等他們熟練了,自己在走人就是。反正這裡是明朝,報紙該怎麼辦,本身就是新鮮事物,沒有參照物對比,誰能看出不對來。
第二期報紙火了之後,陳燮讓歸莊興出面,去招了幾個老童生,這些人科舉不行,一輩子都沒靠個秀才,家裡日子過的緊巴巴的,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自然不會拒絕這麼一份穩定工作。這些上了年紀的童生,作爲校對來使用,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第三期報紙增加了一千份的印數,依舊無法滿足南京城裡的免費需求,陳燮也沒說加印的事情,就是讓人在第四期報紙上發了個通告,鑑於報紙需求量太大,報社無法承受。故第五期還是免費曾總,第六期起,除了南京各政府部門可以繼續免費送報紙之外,其他的報紙需收費二文一份。願意付費的用戶,可向送報的報童訂閱。
陳燮這個決定,可算是把柳如是給驚着了,兩文錢對尋常人家來說,可是小數目。一個月出六期,就是十二文,這都夠一家人吃幾天的。這丫頭趕緊找到陳燮問:“姐夫,這是爲何?”
陳燮故作高深的微微一笑,沒有回答。有趣的一幕出現了,第四期報紙剛出不久,當天下午有一些人找上們來,要求訂閱報紙。這些人都是本地商戶、qing樓、畫舫,店裡有沒有一份《明報》,現在已經直接跟店鋪的品味掛鉤了。
當天下午一口氣就訂出去一千五百多份,按年繳費的就是二百多,半年一繳費的有三百多,按月繳費的人最多,有六百多戶。次日又來了一批要求訂閱的人,這些人都是風月場所來的,南京城裡一千多條畫舫,上千家青、樓,一口氣就訂出去兩千多份。一些來訂報紙的人還抱怨,當孃的要不出這個錢,姑娘們都不肯好好幹活。爲啥?都在追着石頭記看,裡頭的好多詞,都編成曲子在唱了。到時候別人家的姑娘唱葬花吟,你家姑娘還在唱枉凝眉,你這就是落伍了。
風月場所的客人,多爲文人,舊院與貢院就隔着一條秦淮河。有文人記載,舊院,人稱曲中,前門對武定橋,後門在鈔庫街。妓家鱗次,比屋而居,屋宇精潔,花木蕭疏,迥非塵境。到門則銅環半啓,珠箔低垂;升階則猧兒吠客,鸚哥喚茶;登堂則假母肅迎,分賓抗禮;進軒則丫鬟畢妝,捧娘而出;坐久則水陸備至,絲肉競陳;定情則目眺心招,綢繆宛轉。紈絝少年,繡腸才子,無不魂迷色陣,氣盡英雄風矣。(注:妓家,僕婢稱之曰“娘”,外人呼之曰“小娘”,假母稱之曰“孃兒”。有客,稱客曰“姐夫”,客稱假母曰“外婆”。)
所以爲了生意,風月場所對報紙的需求絕對是剛需,尤其是一些文人,在報紙上登了文章,到了某家qing樓、畫舫,那是很有面子的事情。拿着報紙對人道:“看看,拙作!”
等到了第六期的時候,對讀者吸引力最大的不是別的,而是話本《石頭記》。作者百曉生的大名,傳遍了秦淮河。這可是明朝,話本這個東西可不是現代的網文,可以讀到的話本少的很。《明報》的這個連載,對於很多讀者來說,絕對坑爹啊。
到了這時候,已經是五月中旬了,明報的一些都上了正軌,陳燮離開登州都快三個月了,現代社會也很久沒回了,必須要面對這個問題了。
這一夜,一場歡好之後,香汗淋漓的鄭妥娘批了紗衣起來,招呼丫鬟打水斥候。這個小丫鬟小雨,按照正常的節奏,等兩年十四歲了,陳燮只要願意,就是通房的節奏。風月場里長大的,鄭妥娘在與陳燮歡好時,她得站在簾子外頭等候,需要還得進來幫姐夫推幾下。
陳燮現在絕對是大老爺的路數,明朝腐敗分子的毛病,他基本上都沾了。心安理得的接受兩女前後忙活的伺候。完了回牀上燙好,鄭妥娘去洗乾淨回來,渾身香噴噴的挨着躺下。本該睡下了,陳燮卻開口道:“妥娘,想好沒有,是跟我一道回登州,還是留下?”
這年月不是現代社會,從登州到南京,自己開車走高速,也就是十個小時的事情。這一去就是千山萬水的,走一趟快則二十天,慢則一個月。
該來的還是來了,鄭妥娘在過去的這一個月裡,努力不去想這個事情,多少有迴避的意思。怎麼說呢,跟着陳燮走沒問題,離開生養自己的一方水土那就難了。“思華,你做主,我聽你的。”
最終鄭妥娘來了這麼一句,實在是難以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