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其他幾位幸災樂禍的表情,姜逢源呆不下去了,拂袖而去。回到自己的辦事房,打算去皇帝跟前給陳燮上點眼藥,但是想想還是算了。入閣以來,他這麼幹的次數不少了,但是毫無效果,皇帝就是笑笑,根本沒聽進去。
姜逢源是以皇帝在內閣的話事人自居的,所以要提皇帝爭奪話語權。看上去他做的還算不錯,最近的一個大事就是科舉,他在這個問題上,態度就一直非常積極。現在有個問題,就是主考官的問題,正常的情況下,是禮部尚書來辦這個差,現在掛着禮部尚書頭銜的有兩位,一個是洪承疇,這是實際的尚書,接了魏藻德班的,隱隱已經是次輔。再一個就是姜逢源了,他也是掛着禮部尚書的頭銜,東閣大學士。
這倆在爭奪這個主考的事情,其實就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姜逢源四處出擊,爲自己造聲勢,同時還在皇帝面前,拐着彎的要這個主考的位置。說什麼某人沒進過翰林之類的話,不足以擔當此大任,好像這個翰林的資格是什麼寶貝。要說內閣裡頭,現在就三個是翰林出身的,周延儒、楊廷麟、姜逢源,按照以前的規則,非翰林不能入閣,現在的規則,翰林就沒那麼吃香了,基本上就是皇帝的秘書班子的用處。但是就姜逢源的待遇來看,還是可以出一兩個閣臣的。也就是還有優勢,有相當的吸引力,只是沒以前那麼強大了。
朱慈烺受陳燮影響。比較喜歡實學,而不是很喜歡這些翰林。私下裡以爲,東宮班子教的東西,對君王是有用的,但是對國家沒啥好處。這就是陳燮給他灌輸的理念了,一個君王,只要得到絕大多數天下人的心。這個皇位就穩如泰山,不需要刻意的去搞什麼平衡。
廢除司禮監製度後。朱慈烺成爲了天下文臣心目中的又一個“聖君”,正是聲望如旭日之時。因爲陳燮的建議,他的得到了好處,心裡自然是向着陳燮的。
這不。朱慈烺批閱完一些內閣送去請他用印的奏摺後,正常情況是休息一下,看一會書。今天想搞定科舉主考官和試題的事情,結果沒等他去內閣,太監就給他報信,今天內閣裡如何如何。內閣裡頭,有一些打雜的小太監,也就是皇帝的耳目。一般情況下,內閣裡發生的事情。朱慈烺很快都能知道,這是皇帝必要的手段了,大家心知肚明。不捅穿而已。
聽到這個事情,朱慈烺就斷了去內閣的念頭,原因是姜逢源太能囉嗦,這會不想聽呀囉嗦。朱慈烺不喜他,但他是帝師,排位第一的那位。怎麼也得給他面子。天地君親師,這個不能亂。只要他不犯大錯。這個內閣大臣就能做到死,下一屆還會有他,這也是潛規則了。
“去,陳相請來。”朱慈烺改變了想法,派人去請陳燮。朱由檢留下的老一班太監,現在進本都放回家去養老了,王承恩主動要求給朱由檢守陵,曹化淳、吳直回家去養老了。現在身邊的這些人,都是東宮的老人。太監嘛,自然是極會望風使舵的,朱慈烺身邊的太監也一樣。說起來呢,整個皇宮裡的太監,就沒一個不恨陳燮的。這貨鼓動皇帝,廢除了司禮監的批紅權,這真是要了太監們的命了。
什麼御前會議,怎麼能跟披紅權相比?秉筆太監,不是一個兩個,是一羣人。現在內書房上課的內容也換了,教點識字,算學、格物學之類的東西,這些玩意有個屁用啊。以前內書房的太監讀書,那是奔着內相的培養去的。
“萬歲爺,爲何不請姜相?”這太監叫王釗,朱慈烺在東宮時的親信太監,這會見朱慈烺心情不錯,壯膽來了一句。沒曾想朱慈烺聽了這話之後,突然沉默不語,死死的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嚇的王釗跪地磕頭,口稱:“奴婢多嘴,萬歲爺饒命。”說完還使勁的扇自己的嘴巴子,朱慈烺陰沉着臉不說話,等了好一會才淡淡道:“來人。”
老周立刻出現,這老太監纔是皇宮裡最親信的人,現在掌管的是原來的廠衛那一套班子,也就是廉政公署偵緝力量。朱慈烺指着王釗道:“這奴才善議朝政,該當何罪?”
老周根本就不看地上跪着的王釗,嚴肅的回答:“杖斃!還請萬歲爺看在多年的情分上,饒他一命。”朱慈烺哼了一聲,狠狠地瞪了老週一眼道:“登基之日,就告訴你們,太監不得干政。即便是廉政公署的偵緝處,也只能查證據,抓人的事情,要通過御史臺的核準。一切都要按照制度來,先帝辛苦建立的制度,朕辛苦去維護,去改良,你們心裡都明白。這個狗奴才,送到王承恩處,讓他好好管教管教。”
說到底,朱慈烺還是心軟了,沒有弄死這貨。太監對於皇家而言,就是一條狗,命都不是自己的,碾死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陳燮進宮的時候,發現帶路的太監臉色不對,心裡暗暗警惕,進了御書房,看見朱慈烺臉色不好,上前見禮道:“陛下,爲何悶悶不樂?”朱慈烺見他來了,立刻一通說,完了還來一句:“廢除司禮監披紅,這些奴才心裡都怨氣重着呢。”
陳燮這就沒法勸說了,只能笑道:“陛下,這是天子家事,臣不好妄言妄聽。”
朱慈烺擺擺手道:“姐夫,你是自家人,沒那麼多講究。朕當效父皇,嚴以律己,保持簡樸之風。今後這後宮之內,不用那麼多人伺候了,該打發的就得打發。”
朱慈烺處處以繼承先帝的遺志來要求自己,陳燮覺得沒錯,但是也不能太過了。笑着開口道:“陛下,此一時彼一時,先帝之時,國家財政艱難,不得不給天下做個表率。再者,現在陛下花的錢,可沒多少是從戶部來的。生活上沒必要爲難自己,只要不是花的國庫的錢,爲何不能心安理得呢?”
陳燮這麼一說,朱慈烺笑了,這話有道理。如今的內庫,不必以前可以跑老鼠了。朱慈烺主持過宗室的安置,知道皇家有什麼掙錢的買賣,一個船隊每年就是不得了的收入。皇家糧食連鎖店,現在也交給宗室去打理,每年上繳利潤。在整個商業團隊的幫助下,他知道的買賣和營生就不下二十個。東北有企業、農莊,草原有牧場、商隊,海上有船隊,甚至在東北,還佔了一大片的山林,砍伐樹木用來賣給造船廠。
“也是啊,看來皇后要買的首飾,朕還是答應她吧。”朱慈烺自嘲的一笑,陳燮在一邊笑道:“陛下,皇后母儀天下,需要花銀子的地方可不少,手頭不能太緊了。不妨這樣,把一些不是很重要的產業,交給皇后來打理。”
朱慈烺一聽這個,立刻一拍大腿道:“有道理,就像坤興姐姐,管着聯合商號京師、濟南、南京三個分號的買賣,不如把皇家糧店,交給皇后打理好了。”陳燮在無意之間,給朱慈烺解決了一個難題,皇后乃是張家之女,出身一般,太子在東宮時所娶。
結婚之後呢,張家自然要封一些官爵,現在是國丈了,更不一樣了。張家人還湊合,不像周家人那麼跳,張皇后小戶人家出身,日子過得也比較節儉。主要是受周皇后的影響,整個後宮就是這麼一個大氣候。至於田貴妃,現在就求一個事情,不要給兩個兒子封到南洋去,去遼東都能接受,就是不要去那麼遠的地方。
雖然節儉,但還是有一些女人虛榮心在作怪的,買這個買那個,女人不都這樣麼?朱慈烺還有一個妃子,但是性格比較淡泊,不太爭寵。張皇后在宮中地位頗爲穩固,所以總會提一下物質上的要求。朱慈烺摳門這點是繼承朱由檢的,不太願意鬆手。
一番閒話之後,朱慈烺的心情好多了,立刻想起正經事情來了,趕緊道:“恩科在即,姐夫辛苦一下,把事情抓起來。”陳燮聽着立刻搖頭道:“這事情別找臣,這是禮部的事情,陛下別臣給拉仇恨。”朱慈烺愣住了,拉仇恨?啥意思?
不過他倒是聰明,大致明白之後便笑了,猶豫了一下道:“那就算了,姐夫,你說,是姜愛卿合適呢?還是洪愛卿合適?”陳燮理所當然的回答:“這不是明白的麼?現在是姜大人輔助洪大人,掌管禮部的事務。陛下,朝廷有既定的制度,爲何要爲這個事情傷腦筋?照章辦事嘛,這有啥想不明白的?”
提到這個,朱慈烺點點頭道:“對,制度,制度,我把這個給忘記了。凡事都要有制度,姐夫你的鐵路,制度好像不全吧?要不郝晉怎麼就處理不好呢?”
看他揶揄的嘴臉,陳燮忍不住心裡暗暗腹誹,這貨也知道看我的笑話了。
“陛下,制度肯定是有的,鐵路開始勘測的時候,就讓天津知府去宣傳了,要求各個村莊都要傳達到,沿途的拆遷和補償,也都要做到公平。不知道這個郝晉是怎麼辦事的,有先現成的制度,居然處理不了這個事情。”陳燮這麼一說,朱慈烺的表情立刻就變了,怒道:“還有這個事情?查他!看看有沒有瀆職、貪腐。”
陳燮笑道:“郝晉還是不錯的,在天津乾的還行,估計這個事情是所託非人,臣去看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