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使勁的點點頭,陳燮把地球儀拿開,放一邊之後回來笑道:“還是先拿開吧,免得你聽的不仔細。”盧象升淡淡的哼了一聲,什麼地球和世界,他是不敢苟同的,姑且聽聽吧,就算你說的別的都很有道理。
“現在回到大明自身該如何做的問題上,當我們解決了權利分配的問題之後,接下來的事情其實就簡單了。大的方向其實就兩個,一個是內部的發展,一個是外部的擴張。對內,發展工商業,提高生產力創造大量財富的同時,解決一部分失地農民的生活來源問題,以此來緩和社會矛盾。對於人來說,沒有吃的時候,覺得吃飽就夠了。吃飽之後呢?又想着吃好,吃好了又想着更好。有的人爲了更好的生活或者說個人野心,敢於鋌而走險,內部矛盾激烈的時候,他們的表現方式就是李自成,就是張獻忠。內部矛盾相對緩和的時候呢?這些人的野心可以通過對外擴張來實現,同樣能大大的緩解社會矛盾。擴張過程中,我們取得了土地,可以環節人口增長帶來的壓力,同時爲工業化爭奪市場。”
一直安靜的盧象升擡手道:“思華,好戰必亡!”陳燮點點頭道:“沒錯,但是這個話要一分爲二的看待。歷史上窮兵黷武的朝代都沒好下場,求其原因不是戰爭本身,而是戰爭的目的。我爲什麼要發動對外擴張的戰爭呢?很簡單,因爲能從戰爭中獲得巨大的紅利。用戰爭獲得的利益,反過來發展格物,也就是我說的科學技術。對外形成巨大的技術優勢和戰爭優勢的同時,還能解決很多過去我們無法解決的問題。比如海運的風險,比如瘴癘的風險。當然了,做任何事情都有風險,坐在家裡都會因爲地震和隕石落下來死人。只能從總體來看。我們有計劃有組織的開拓海外的疆域,最終實現擴大民族生存空間和緩解內部矛盾,確保這個國家的長治久安。如果非要說如何解決藩鎮的問題,我來告訴你,保持自身的強大和絕對的軍事優勢。歸根結底,還是一個相對完善的制度來確保國家健康持續發展的問題。”
說了一大圈。最後還是回到了問題的根源,制度問題。
盧象升聽到這裡,來了一個問題:“你的意思,你想制定的制度,能夠確保大明五百年的持續發展不成?”陳燮第一次收起笑容。很認真的點點頭道:“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你要做了亂臣賊子,我第一個出來跟你拼命。”盧象升很傲氣的丟下一句話,哼了一聲轉身就走?陳燮在後面笑的很開心,對已經走到門口的盧象升喊了一句:“着急什麼,一起走吧。反正你們做什麼都不行,還是按照我說的來做吧。”
“你說什麼?我們不行?”盧象升這次真的惱火了,回頭瞪着陳燮的架勢。就像要撲上來咬一口似得。陳燮倒是淡定的揹着手,慢悠悠的走夠來,無視他的眼神。走出了門口。外面是盧象升帶來的人,都站在院子裡不安的等待。
陳燮拍拍手:“各就各位,出發吧。”話音剛落,軍營內便熱鬧了起來,各部隊都在整隊,電話鈴聲響個不停。兩個步兵師的力量,足以輕易的打進京師。盧象升見狀上前來。拉着陳燮的手道:“思華,你想做曹操還是王莽?”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誒?怎麼扯上曹操和王莽了?京師裡可是有五萬兵力。總不能讓我一個人進去吧?”陳燮笑着反問,盧象升怒道:“單槍匹馬入京師,又如何不可?只要內心無愧,自然無所畏懼。”陳燮歪歪嘴,嘆息道:“我是問心無愧,不等於別人也這麼想。說實話,我真要有個三長兩短,大明就得烽煙再起,你信不信?”
一句話就把盧象升說啞巴了,沒錯,不就是擔心陳燮掛了之後,軍隊失控才第一時間搶兵權的麼?大明文臣把禮法綱常看的比什麼都大,因爲這是維護社會秩序的基礎。也是利益最大化的基礎,這個問題上不爭是不可能的。
盧象升心裡很明白,陳燮只要敢於孤身進城,說不準就是站着進去橫着出來,想他死的人還真不少呢。就算行動上不敢,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恨不得他早點死了乾淨。沒有這貨折騰,大家都能回到過去的樣子過安生日子。你還真別指望文臣裡沒那麼幾個瘋子,不顧一切的要弄死陳燮。揚州的刺殺事件,說不準就是某個文臣在暗中策劃的。
站在文臣的角度,陳燮帶着軍隊進城,真的是要叛逆的行爲了,站在皇帝的角度,也是這個意思。當年袁崇煥死怎麼死的?導火索就是他帶着關寧軍到京師後,立刻要求進城休息。建奴都打到城門外的,居然還想進城,還惦記着把遼東的戰術搬到京師來。這就不是智商問題了,這尼瑪就是缺心眼啊,他不死誰死?
陳燮的舉動,自有他的無奈,跟這幫文臣講道理十有八九是行不通的,也沒那個時間磨牙。帶兵進城,文臣直接就能跪一片,然後接下來的事情就輕鬆了。武力這個東西,說起來還是最好用的,陳燮沒打算讓文人臣服,無非就是花幾年的時間,在武力的協助下,把制度建設起來,然後自己走人。要不是這麼打算的,哪有心思跟盧象升、陳子龍這些人說那麼多。
大軍出發了,盧象升一直跟着陳燮,出發的時候兩人一車,盧象升的腰間還掛着一把劍,隨時要這個亂臣賊子血濺五步的意思很明顯。陳燮根本就不防備了,新軍的作戰模式,盧象升根本就不瞭解。看着軍隊在官道上行軍的時候,陳燮一直很清閒的在馬車上喝茶。
“思華,你就不指揮一下?”盧象升鬱悶了,這不符合軍事常理啊。
陳燮笑道:“我還是那句話,比文的,你們治國安邦不行,比武的,打仗你們更不行。”
一句話說的盧象升差點想吐血,不帶這麼直接損人的。哼哼兩聲,悻悻的把頭扭開。陳燮只好嘆息道:“建鬥兄,你跟不上時代了。現在的戰爭模式,已經不是過去那樣,身爲督臣拎着大刀衝殺在第一線的做法,根本就是對戰爭的不負責任。像你那樣去打仗,你能指揮多少軍隊?兩萬人呢就頂了天了,我估計那會你就能指揮的動自己的部下一萬多人。”
提起過去的事情,就是在傷口上撒鹽了。盧象升對內剿賊是很牛掰的,對外其實也還行,總督三邊的時候,效果還是不錯的。但是他沒法跟陳燮這個變態比,軍事上他就沒本錢比。
“身爲內閣大臣兵書尚書,你的戰爭思維還是過去那一套,你說這個軍事改革怎麼進行的下去。別嫌我說話難聽,衛所裁撤的事情,先帝的時候就在做了,到現在北直隸的衛所都沒裁撤完畢吧?你敢說這裡面沒有私心?連你都有私心了,其他人還能指望麼?”陳燮一番話,直接就是在盧象升的胸口上戳刀子。
裁撤衛所,牽涉到的人太多了,這個制度已經腐敗透頂了,但是那麼多人那麼多官員,處理起來真是太難爲盧象升了。大明的官場就這樣,發下去的糧餉先漂沒,沒有這麼多吹乾飯的衛所,哪有人孝敬京官?說到底真的要去做這個事情,利益關係根本就搞不定。這個衛所的腐敗,別說現在了,早一百年前就爛掉了,那時候爲啥沒人去動呢?很簡單,這裡頭就不是單純的軍隊的問題,牽扯的利益太多,牽扯的人太多。明朝歷史上的牛人多了,每一個去碰這個東西,爲啥啊?不敢的,犯衆怒來的!
爲了國家的利益去犯衆怒,真是犯不着!
先頭部隊抵達永定門外的時候,天色已經黃昏了,夕陽下列隊整齊的軍隊,安靜的站在城門外等候。這會城門緊閉,城頭上京營戒備,如臨大敵。別看打着明軍的旗號,這個時候看不到盧象升,誰敢開這麼門?
楊廷麟、洪承疇一起來到城門上,用望遠鏡看着這支安靜的軍隊,看着一人一騎當先出來,身後跟着五十驍騎,緩緩的來到距離城門不到百步之外。看清楚陳燮的臉之後,楊廷麟臉都白了,洪承疇更直接一點,身子晃了幾下,一屁股就坐地上。
“你等着,我出來跟你說話。”楊廷麟還是比較有勇氣的,這個時候還知道要穩住陳燮,能用嘴巴解決就做好了。真要打,京師裡的這些軍隊,根本就不夠看的。陳燮是打破瀋陽的猛人,哪裡是京師了這些爛到骨子裡的蝦兵蟹將能抵擋的?
一個籮筐裝着楊廷麟,把他放到了城下,陳燮見狀苦笑不已,翻身下馬,信步上前。
“你怎麼回事?建鬥呢?”楊廷麟心裡很害怕,嘴上卻一點都不慫?
陳燮無語的看看他道:“你覺得建鬥會如何?放心吧,好的很,只是無顏見人而已。”
楊廷麟鬆了一口氣,陳燮能心平氣和的說話,那就是有商量的意思。不過還是很惱火的責問了一句:“你到底要爲啥?”陳燮對他笑笑道:“不爲啥,因爲你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