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找我有啥事情?”陳燮一副很不爽的樣子,錢不多一點脾氣都沒有,反而賠笑道:“神醫……。”陳燮一擡手:“打住,叫思華吧,今後就是合作伙伴了。”
“好,思華,匠戶,都是窯上的好手,一共一百三十三戶,老的小的有五百多口人。我剛接到的消息,都出來七八天了。”錢不多提起這個,表情就更加諂媚。現在他是爲自己掙私房錢養小的,自然要討好陳燮。
“行,我知道了。等一下,你說啥?都是窯匠?”陳燮惱火了,眉毛一豎便怒道:“老錢,這事辦的可不地道。我這最缺的是鐵匠,窯口上的匠戶不着急。”
“思華,別激動啊。鐵匠來的人多,有200多戶,拖家帶口的有七八百人,這不就慢一些麼?”錢不多這個解釋,其實還是有私心的。不過陳燮當着沒聽到就是了。
“老錢,弄這麼多匠戶來,不會有麻煩吧?”陳燮還是有點擔心滴,登州上下好辦,從孫國楨、王廷試、楊國棟到下面的小官小吏,都打點到了。有的是聯合商號打點的,有的是其他商戶打點的。就聯合商號那些代理商們,關係網大了。整個登萊巡撫管轄範圍內,全都囊括了不說,還包括了錢不多這種爲勳貴代言,還有李恆這一號,連海盜都能有關係的主。
誰要是想不開對陳燮下手,引起的公憤就要命了。別的不說,張家莊醫院現在是專爲權貴服務的。你得有錢有權,才能住進去治病。這年月,好多病沒陳燮的藥根本治不了。
“誰會找麻煩?南直隸工部各部門主事都打點過了,軍器監、軍器局,都使了銀子。”錢不多打了包票,陳燮多少放心了一些。
“行,我知道了,協議文書,是現在就籤,還是等人到了之後?”陳燮突然問了一句,錢不多隨口道:“自然是等人到了,一手交人,一手簽字。”
這一下陳燮纔算基本放心了,正談着呢,猛子連滾帶爬的進來了。
“老爺,老爺!”猛子喘的厲害,陳燮吃了一驚,站起道:“慌慌張張的,好好說。”
緩了幾口氣,猛子才道:“葛老漢,他家的番薯要收了一畝,看着就是一個小山堆,這不小的來報信。您交代過,這事情一定要趕緊彙報,小的跑的急了。”
陳燮這纔想起來,葛老漢家今天收番薯,一大早就讓人來請,陳燮知道這玩意的產量,一點都不擔心。所以打發猛子跟着去,有消息回來報一聲。
作爲陳燮的忠實擁躉,葛老漢都帶着牴觸情緒,勉強帶頭種了10畝番薯,這也是陳燮帶的種子少了點,當初是怕沒有說服力,指望着收一季給人看看。下一次就有說服力了,農事對於農民來說太重要了,空口白牙的沒人信你。就算是陳燮,也不免有人陽奉陰違的。所以才特意選了一些不太好的地,種番薯、玉米、土豆。這不,都快成熟了。
因爲選的都是一個旱地,種高粱都產不高產的地,一共加起來也就是三百畝,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農民都很看重眼前利益,這都是現實逼出來的。尤其在明朝,地裡莊稼收不上來,就得餓肚子的。
“老錢,一道去瞧瞧,給你長點見識。”陳燮笑着起身,心情很不錯。主要是嘴饞了,想吃番薯了。他帶來的番薯是蘇薯八號,這種番薯結薯早,薯塊膨大迅速。栽後95—100天,鮮薯平均重0.8公斤/株。關鍵還是味道,民間俗稱黃心山蘿蔔。最高畝產能達到五千公斤。陳燮估計明朝這邊,畝產能收個三千公斤新鮮的番薯就不錯了。
葛老漢一家人都停止了幹活,耐心地等着老爺的來到。坐在田埂上的葛老漢,手抖着,煙桿也在抖,眼淚刷刷的往下掉,也不嫌丟人不丟人了。一堆一堆收好的番薯,用眼睛估計怎麼也得四五千斤。
陳燮是帶了秤來的,還有足夠的麻袋。說起這個麻袋,陳燮也打算搞一個作坊,這東西沒啥技術含量,組織一羣老孃們就能幹。麻袋裝的多是小事,關鍵這玩意陳燮有大作用,什麼大作用?很簡單,打起仗來就知道了。
“老爺!”葛老漢一家人都跪在地上,感激老爺帶來的這個番薯。陳燮這一次沒有扶起他,而是笑着徑直走到番薯堆跟前,捧了七八個小孩拳頭大小的番薯,對錢不多道:“看見沒,挑這種半大的,好吃。”
回頭一看葛老漢一家還沒起來呢,哼了一聲道:“都起來吧,放心,今年的番薯,老爺不收地租,說到做到。”
葛老漢一屁股坐在地上沒起來,嚎啕大哭:“虧心了,虧心了,對不住老爺。今年的番薯,咱家交一半的租子。”說着還爬起來,抱着陳燮的腿,求陳燮收他地租。
這個時候要是陳老爺惡狠狠的擡腳給他一下,然後來一句:“老不死的,滾一邊去!交不上租子拿喜兒抵債。”那就很符合劇情需要了。可惜這一幕沒出現,倒是陳燮氣急敗壞的吼道:“放屁,老爺還在乎你這點租子?商號裡每年掙的金山銀海,我能看上你這點番薯?鬆手,別耽誤老爺吃烤番薯。”
“狗腿子”古猛子衝上來,使勁拉開葛老漢,勸道:“葛老漢,老爺的褲子都被你弄髒了,擔心要你賠。”葛老漢一驚,呆了一下,是啊。老爺的褲子都是好料子做的,賠不起啊。
正打算求饒呢,陳燮已經跟錢不多一道蹲在一塊空地上玩泥塊。陳燮在幹啥呢?他在用土塊壘一個窯,小心翼翼的像在弄工藝品。錢不多一臉的好奇,陪着他玩的不亦樂乎。古猛子想來幫忙,給陳燮踹翻道:“滾,別打擾老爺做事,去撿點乾柴回來。”
古猛子可憐兮兮的走了,後面還跟着葛老漢家裡的幾個小孫子。今天家裡收番薯,都沒去新學堂的識字班上課。
半個小時後,陳燮總算完成了自己的傑作,滿意的看着這個小土窯,拍拍手道:“好久沒有玩這個了,手藝退步了。”錢不多一頭的黑線,但是他想弄清楚這個番薯是啥情況。
這時候葛老漢又來了,還跟着一個長生,手裡捧着本子彙報:“老爺,稱好了,一共是六千六百三十斤。”陳燮頭也不回道:“產量太低了,這種番薯,八千斤都算產量低的。葛老漢,明年你得上點心了,今年來不及了,趕緊把地整出來,深耕施肥,種冬小麥,種子本老老爺提供。”雙手叉腰的陳燮,還在欣賞自己的作品。葛老漢帶着一家人,再次磕三個頭。
站起轉身後,葛老漢大吼一聲:“幹活,收了番薯就下犁,趁天好曬幾天。”
全家老小齊上陣收番薯的時候,陳燮把火給點上了,然後讓猛子看火道:“注意看,土塊燒紅了,叫老爺。”
邊上沒人了,陳燮纔對錢不多道:“老錢,看見這東西了麼?這叫番薯,這玩意其實不能吃多,吃多了肚子冒酸水,屁放個不停。最好的方法,就是開個作坊,拿這個做粉條。”
錢不多現在根本聽不得作坊,立刻就很衝動的表示:“幹了,我也不多要,三成股份就行。”陳燮噗的一聲笑道:“老子是讓你自己做,沒打算自己搞這個。回頭你找幾個本地的,跟他們商量商量,合夥來做。很簡單,是個人看一眼都能學會。還有,做粉條剩下的渣子,餵豬最好不過了。這樣吧,這事情今年是趕不上了,種的太少,明年敞開種,到時候再說。”
錢不多一聽就急了,趕緊道:“神醫,不帶這樣的。上次忽悠我們三個,開什麼銀號。回去我們一琢磨,這事情可不簡單,不是開錢鋪那麼容易的。各地分號怎麼弄,如何保證大家利益不受損失,琢磨了小半個月,都沒拿出一個章程來。”
陳燮撲哧一笑,鄙視的眼神很明白,錢不多低下頭,說漏嘴了。
“銀號一事,其實不難辦,難的是你們這些人沒法一條心。等一等吧,等我把一些事情都理順落實了,大家商量商量,怎麼在聯合商號的基礎上,開一個匯通天下的銀號。”陳燮說完,錢不多聽傻了,“匯通天下”這四個字,包涵的意義他太清楚了。
土塊燒紅了,陳老爺帶頭繼續玩,掀開上面的幾個土塊,抽調柴火,把番薯往裡丟,完了拿木棍打倒土窯,使勁的把土塊敲碎了,末了還拿細細的土往上撒,儘量的蓋住縫隙。
等了幾分鐘,一股濃濃的香味鑽進鼻子,錢不多的鼻子零,使勁的吸了幾下,口水往下掉了。“啥味道?好香的,一聞就知道是好吃的。”
陳燮沒空跟他廢話,耐着性子又等了幾分鐘,看看差不多了,動手拿棍子挖開土塊,露出裡面烤熟的番薯,自言自語道:“真是人間美味啊!”好幾個月沒回現代了,剝開一個番薯的時候,陳燮心裡冒出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