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安靜的一座宅子,沒有太多華麗和奢華的東西。這就是易卜拉欣對陳燮在瀋陽行轅的直觀感受,至少外表是這樣的。這大概是大明帝國貴族們特有的風格吧。
從火車上下來就被送到這裡,易卜拉欣沒有任何的牴觸清楚,對於這一趟任務來說,他已經圓滿完成了,唯一的擔心就是能不能順利的回去。如果能夠帶一個大明帝國的秘密特使回去,那就更加圓滿了。不過現在看來,似乎不太現實,大明帝國絲毫沒有與奧斯曼帝國發生友好關係的意思,否則易卜拉欣的大明之行就不會遭遇那麼多麻煩和羞辱。
這是一個充滿侵略性的帝國,他們的觸角伸向了世界各地,大海把他們的軍隊送到遙遠的中東和歐洲,阿拉伯海和紅海的沿岸港口,只要他們願意,可以用大炮夷爲平地。同樣充滿了侵略性的奧斯曼帝國,作爲特使的易卜拉欣,甚至一個侵略性很強的帝國會給另外一個國家帶來什麼災難。破壞,從來都比建設容易的多的多。
“聽說你來自伊斯坦布爾?或者說是君士坦丁堡。”陳燮就在院子裡,一棵樹蔭下,擺開了茶几和茶具,兩把搖椅,擡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先坐下了。
易卜拉欣深感意外,這根本就不是兩國之間接觸的方式,就像一個陌生人不請自來,還不太受主人歡迎。眼前的這一位大人物,如果走在街上,站在人羣中。很難看的出來他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穿戴打扮實在是太尋常了,這份尋常卻讓易卜拉欣深感畏懼。
要知道,這是大明帝國最有權勢的人物!這樣一個人物的日常生活如此簡單,這個國家的其他人,有多少官員以他爲榜樣?仔細想想。都會覺得恐怖,只要十個官員裡有一個這樣的,這個巨大的帝國就能釋放出令人絕望的能量。
“尊貴的大明帝國興海公閣下,我帶來了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友誼,難道閣下不打算接收麼?還是貴國不打算接受?”如果是面對下面的事情,易卜拉欣絕對不敢這麼做。很簡單,之前他嘗試過這麼說話,可惜遭到的是白眼和不屑。眼前這位大人物,必然有大海一樣的胸襟,不然怎麼可能打下那麼大的海疆?這個想法。說穿了就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站在陳燮身邊的翻譯帶着面紗,細語低聲的轉達時,沒有任何個人情緒是不可能的。這個宅子內的人都知道,這是陳燮最喜歡的舞娘。陳燮皺眉了,用眼皮夾了一眼對面,很明顯的露出不屑的意味,淡淡道:“不接受又如何?”
易卜拉欣語塞,原本就是假裝的激動的情緒。現在卻有一種被迎頭狠狠的一拳砸在鼻子上的感覺。是啊,不接受有如何?這話說的底氣之足,根本就無法應對。
“那就這樣吧。沒什麼好談的。對了,我必須強調一點,唐朝的時候,中華文明的鐵騎能夠踏碎一切敢於阻擋者,現在的大明,則更喜歡用大炮來發言。”說完這個。陳燮便站了起來,揹着手無視目瞪口呆的易卜拉欣。不緊不慢的邁步走上臺階,消失在門裡。
渾身冰涼的易卜拉欣知道自己搞砸了。四肢僵硬的邁不動步子。如果等會從四周出來一些全副武裝的士兵,用火槍打爛他的腦袋,把屍體拖出去喂狗的這一幕發生,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腦補了之後,易卜拉欣已經沒有後悔藥可吃了,唯一的希望就是真神。
毫無疑問,陳燮手下的團隊經過反覆的推演,最後得出一個很簡單的結論。大明帝國和奧斯曼帝國這兩個當今最大的帝國,同樣對外有很強的侵略性,兩者之間不打出狗腦子絕對不算完。只要等鮮血流夠了,纔會有一方低頭,否則和平就是奢望,除非大家手裡都有蘑菇蛋和蘋果樹。現代社會的和平基礎,不就是建立在能夠毀滅地球的基礎上麼?即便如此,一些小國,領導人稍微跳了一點,不都給踩死或者被踩的半身不遂麼?(參照xxx之春,身後沒有大流氓幫忙撐場面的,都被踩死了。有大流氓撐腰的,也已經半身不遂了。)
陳燮心裡有一個基本的觀點,推演結果加強了這個觀點後,一切已經不可逆轉。站在某個角度來看,必將沒落的奧斯曼帝國的存在,對大明來說其實是有好處的。前提是,奧斯曼帝國要接受“熱愛和平”的大明帝國給於的善意和友誼。比如,埃及和西亞的某些地方,拿出來報答大明的友誼,這就很不錯嘛。
“我們需要大量的蒸汽輪船,華亭船廠現在的規模還是小了。”陳燮揹着手在書房裡兜圈子,站在書桌邊上安靜記錄的李香看他一眼時,陳燮才繼續道:“證券公司的股票交易籌備的如何了?”儘管不是很理解陳燮的思維爲何如此跳躍?李香還是很乾脆的回答:“報告在您的桌上,第三份,夾着紅色標籤。”
陳燮走過去,拿起來仔細的翻看一番,看見華亭船廠的名字後,臉上露出微笑道:“陳平乾的不錯,不過裁判員和運動員一體的勾當,做一次就夠了。證券公司這一塊,你去接手吧。”說完這個話,李香很明顯的表情僵硬,對上陳燮的視線時,生硬的點點頭。
陳燮還是給了她一個明確的答案:“其實不懂遊戲規則可以學,而且你接手這一塊之後,只需要監督規則的執行和發現規則漏洞就可以了。記住我的話,規則既然制定了,就必須執行,否則就算是我親自制定的規則,跟擦腳布也沒什麼區別。這個遊戲的重點,就是在規則內以及不斷的完善遊戲規則。”
“我去接手這一塊,辦公室誰來接手?”李香很聰明,這些年她不難發現,陳燮身邊的每一個女人,最終都會接手一塊事情來做。這種做法,在大明算是離經叛道了,因此遭致的詬病不勝枚舉,然而這並沒有改變陳燮的做法。反倒隨着工業化的發展,越來越多的女性勇敢的站出來投身職場。
“再說吧,先兼任。”陳燮的態度讓李香有點迷惑。按照陳燮的一貫作風,兼任這種事情不該發生,難道說證券這一塊將來的繼承人還沒確定?想到這裡,李香的心裡不是很舒服。陳燮接下來又道:“證券公司的本質是一個平臺,通過提供公平交易的環境,收取一定的費用獲利並生存。對於這個平臺而言,最大的依仗不是陳某人,而是最大限度的規則公平性。只要你能做到這點,全天下需要資金的商人都會投身這個平臺。”
李香的心肝亂顫,這個手筆真是太大了,遠遠超出她的預期。一股香汗,剋制不住的往外冒,額頭上和後脊樑都感覺到了涼意。“老爺,奴家請辭辦公室主任一職。”
陳燮微微皺眉時,李香搶先道:“非不願兼職,而是奴家月信逾期未至,生恐力有不逮,誤了老爺大事……。”陳燮一擡手,露出微笑道:“我知道了,主任人選,我儘快敲定。”
李香提都不提自己推薦一事,這就是聰明人該做的事情。她知道的事情已經夠多了,既然要接手證券公司,何必顯得自己貪得無厭?
易卜拉欣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平安無事的走出這個看上去很尋常又很不尋常的院落,上車的時候腿抖的厲害,根本就沒法子使勁。兩個女僕過來扶了一把,他才登上了馬車。看看隨身的女僕,易卜拉欣幽幽長嘆,這一次帶來的女僕,全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本寄望於她們做爲禮物送出去,能夠打開方便之門。現在看來,儘管他走到哪裡都帶着兩個女僕,截止目前爲止,還沒有機會把她們中的任何一個當禮物送出去。
馬車在一個三層樓的建築前院內停下,前面帶路的軍官轉身道:“閣下可以在這個城市裡隨意活動,前提是不能離開我們的視線。如果閣下要離開,隨時都可以,我們會安排車船送到孟買,如果需要提供更多保護,可以在孟買租用大明的武裝商船。好自爲之吧!”
下車的時候,先到一步的阿卜杜拉迎上前來道:“主人,一切順利麼?”實際上看看易卜拉欣的臉色,就知道這一趟受到了更大的打擊。
回到下榻的房間,易卜拉欣迫不及待的把過程說出來,希望得到阿卜杜拉的建議。
“主人,今天您去見的這位陳公爺說過一些很出名的話,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兩句話爲:和平是打出來的;公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內。”阿卜杜拉稍稍沉吟後,給出了這麼一個回答。
易卜拉欣久久不語,恢復過來的身軀顫巍巍的站起,走到窗前扶着窗沿,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城市,頭也不回道:“眼下最迫切的事情,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伊斯坦布爾。”